鹿鸣与蓟和出来后立刻施法隐去了身形,同时将自身灵力也隐藏了起来,悄悄跟上去,叶清玉步子稳健,看起来不像是去掩埋什么,而是夜半闲游。
蓟和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鹿鸣紧紧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道:“如果道陵君真的仙逝了,叶师弟可能会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他生前的院子用某一件东西当媒介,施法探得道陵君残存在世间的一缕魂魄。”
蓟和道:“那如果道陵君没死呢?”
“那就更好猜了,”鹿鸣沉声道,“叶师弟必是得到了一些关于道陵君下落的线索,却不想让我们知道,所以独自去寻这个线索。”
道路越走越幽僻,出了城,雨渐渐停了,两边房屋减少,开始出现了整齐的麦田,偶尔有一两户围着篱笆的农家。
原来张陶郡外是茫茫一片郊野,天上层层叠叠的乌云也开始散开,微风送来些微的寒意,田野里湿漉漉的,不知走了多久,看到前面一条小路快要到尽头,蓟和感觉有点儿冷,正想说什么,刚转过头一件白色衣袍罩在了他身上。琇書網
蓟和:“我不是……”
鹿鸣裸露着里面素白的中衣,轻柔却又不容拒绝道:“别说不要,”他伸手揉了揉蓟和的脑袋,“好歹让我尽一下师尊的义务好吗?”
“……”蓟和转回脸:“当了我快两年的师尊,之前也没见你这么体贴过。”
“现在不一样了,”鹿鸣笑了笑,“知道什么是此一时彼一时吗?”
蓟和却执着地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鹿鸣顿了顿。
夜空中月亮出来了,穿透云层撒下星星点点的微光,寒风吹过带动一旁的麦地晃起起伏的波浪,鹿鸣一低头就看到面前这个人线条优美的侧颈,面容洁白如玉,淡淡月色下他微微抬着眼帘,鬓角流丽乌黑,眼底深处好像折射出了十分细碎微渺的光。
那一瞬间鹿鸣呼吸都停滞了,周围所有声音都变得很遥远,虫鸣鸟叫都消隐,只剩下夜风拂过草地和麦田,轻柔又撩人心弦的“沙沙”声。
他本来是十分随意地走在蓟和身侧,脸上带着半认真半散漫的神情,此时看到蓟和这副模样,姿态不禁也变了,目光沉甸甸的,好像张开了一张网马上就要兜头盖脸罩下去。
“我知道这有点儿不合时宜,”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音略带沙哑,“但我还是想说,我能……亲你一口吗?”
他说这话就已经做好了被打一下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地蓟和并没有拒绝,洁白脸颊依然洁白,眼底水光流动,他仰头看着他,喉结动了动,正在鹿鸣以为他马上就要答应自己的时候,远处突然飘来一阵幽渺的花香。
这香味十分恬淡,但是却挥之不去地萦绕在鼻尖,令人无法忽视,鹿鸣本来不想理会,但是随着这花香又飘来数朵赤红粉艳的樱花瓣。
蓟和随即也感觉到了异象,转脸往四周望望,苍茫郊野哪来的樱花?
两人同时收敛了满心旖旎,循迹望去,只见方才还一片黑暗幽深的小路尽头,赫然出现了一座清雅的院落,两盏大红灯笼发出朦胧的红光,院门前一株巨大樱花树随风飘落无数花瓣,纷飞如同赤雪,夜空中晕出一轮冷月,清冷白光映照着熠熠星河,竟显得此情此景格外妖异。
鹿鸣与蓟和对视一眼,当即不再犹豫,转身便朝前走去。
待来到院门前,那两盏红灯笼仿佛若有所感,里面蜡烛无风摇晃两下,突然熄灭了,门前空地直接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只有樱花树还在四散纷飞,冷月白光中仿佛飞舞着无数逝者的魂灵。
鹿鸣拦了一下蓟和,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冬日樱花盛开,必有妖异。”
蓟和抬头朝院落里面看了一眼,道:“叶师叔在不在里面?我觉得他可能发现我们了。这两盏灯……”
话音未落,周遭突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这些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朝他们涌过来,鹿鸣与蓟和同时拔剑而立,靠上对方的脊背转身,所有纷飞的花瓣开始打着旋儿地聚集起来,混杂着密密麻麻的私语声。
这些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挣扎着哭诉不止,仿佛每个人都有无尽的冤屈,每个人的声线都尖细异常,层叠着好似有无穷的破坏力。
鹿鸣悄悄在自己与蓟和之外设了道隐形的保护罩,然后握紧清涟的剑柄,抬眼一看,那些花瓣都在围绕着一个地方旋转,中间仿佛有无形的引力吸引着花瓣堆叠成形,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羊角形花瓣阵,朝着两人就飞扑过来!
鹿鸣瞬间持肩在前,花瓣在距离他们只有半米远的地方撞上了什么,直接弹了回去,有零星花瓣顺着透明的保护罩滑落下去,掉到地上好像着火一样燃起一簇青烟,伴随着一声尖细的哀鸣,眨眼便没了。
蓟和靠着他的脊背道:“这是冤死的魂灵护育而成的樱花。”
鹿鸣凝神看着外面那些还在飘飞不止的花瓣,口里沉声道:“是。只是不知是道陵君所为,还是这樱树天然灵性。”
正说着,樱花瓣再次盘旋着聚集起来,羊角风阵比之前更加庞大,攒足了气势,紧紧围绕在一起冲着保护阵就冲撞过来,可能是怨气太重,这一撞竟真让它们撞了道口子出来,半空中“咔嚓”一声显现出一条弯曲的裂纹,鹿鸣一看不好,直接横起长剑当空扫过,护罩应声而裂,几乎是同时,樱花阵四散开来,化作汹涌澎湃的花海挟不可阻挡之势飞冲过来!
鹿鸣脚步挪移,与蓟和一起各自向后退了一步,持剑在前,就在密密麻麻的花瓣快要碰到他们的脸时,鹿鸣伸出左手划出一道青光,纷飞的花瓣被阻滞了一下,他对蓟和说了一句“到我身后”,然后举手将清涟剑一把掷了出去。
蓟和不作任何抗拒与疑问,立刻一转身形藏到了鹿鸣身后,同时,青涟如同一根尖锐的标枪“噗”地一声插进了面前的土地里,颤抖着剑尾立住不动了。
鹿鸣道:“旋风。”
青涟停止颤动,它好像变成了一个圆规,以自己为圆心往外围圈起了一个圆圈,边界线上明光莹莹,然后闪烁着将所有花瓣都卷进了圈阵里。
那些花瓣遭遇了比它们威力更大的阵法,根本无从逃脱,进了阵就拼命往外飞,但是无一例外又都被卷了回去,逐渐有细细碎碎的哭泣声响起,鹿鸣不为所动,他转脸看了蓟和一眼,蓟和立刻心领神会,在他身后探出头来,紧盯着那群还在兀自挣扎的花瓣,低声道:“火舞。”
“噼啪”一声,其中一片花瓣突然燃烧了起来,紧接着接连不断的哔剥之声响起,圈阵里所有花瓣都自燃了,绚烂的火光冲天而起,哭泣声都变成了怨毒的咒骂,一时间,小院门前的空地上飞满了火红的花瓣蝴蝶,随风狂舞,但却没有一丝烟尘。
有一片翻转燃烧的花瓣被风吹得飘出了圈阵,径直飞到了早已熄灭的两盏红灯笼旁边,围着其中一盏飞了一会儿,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灯笼沉寂了一下,然后缓缓亮起了朦胧的红光。
面前的花瓣也都逐渐燃烧殆尽,只剩残存的一点灰烬贴着剑身慢慢落下,先前那粉艳的色彩都被烧没了,褪色成惨白,乍一看好像片片纸钱迎风飘落。
就在这时,“啪啪”两下拍掌声乍然响起,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身清淡萧然的叶清玉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他颇为捧场地鼓了两下掌,赞叹道:“不愧是宗主最宠爱的弟子,咒法使得出神入化。”
蓟和从鹿鸣身后走出来,望着叶清玉,一言不发。
叶清玉笑道:“怎么,出门在外,就不用叫我一声师叔了吗?”
蓟和仍是不说话,鹿鸣上前一步,道:“师弟。”
叶清玉缓缓将目光转向他,嘴角笑意更深,他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的一堆灰烬,道:“我当是谁,竟将他门前的樱花阵破了,原来是宗主来了。”
鹿鸣道:“这樱花阵,是你设的?”
叶清玉摇摇头,仍含着三分笑意:“自然不是。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关窍,这里是道陵君的故居,为了防止邪祟妖物侵扰,设些阵法不是正常的吗?”
鹿鸣沉默地看着他,心里始终存着警惕,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叶清玉仍是那副浅笑盈盈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残存着温柔,但他就是觉得今夜有哪里不一样了。
叶清玉静静地与他对视半晌,开口道:“宗主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地方来的?”
鹿鸣不回答,反问道:“这么晚了,叶师弟不在客栈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叶清玉仍是微微笑着,姿态闲闲地捋了捋衣袖:“睡不着,就来此处看看,以慰愁思。”
鹿鸣道:“道陵君已经不在了,你独自到这里来,岂不是更加睹物思人?”
蓟和在旁边插话道:“师叔你酒还没醒呢。”
叶清玉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收敛了满身的笑意:“不,我没醉。他没死。”眼瞳慢慢变深,他侧身往里让了一下,“若不相信,你们进来看看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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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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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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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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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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