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在蓟和脑中划过,他就感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从未觉得能见到他是一件那么让人安心的事,一颗慌乱不已悬在半空中的心在此刻终于落到了实处。
鹿鸣搂着他的腰,慢慢滑到了山脚下,刚一落地,蓟和身子一软,险些站不稳,鹿鸣眼疾手快迅速把他抱进怀里。
旁边走过来一个人,道:“找到人了?”
鹿鸣道:“嗯。”
那人道:“那走吧。”
蓟和一听发觉一旁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想挣扎着站起来,鹿鸣威胁似的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搂住了他,足尖轻点,施展仙术飞了出去。
蓟和在他怀里放松了下来,突然觉得很累,困得连眼都睁不开了,鹿鸣沉声道:“睡吧。”
蓟和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脊背,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始终被人牢牢拥在怀里,睡过去前的记忆告诉他这是鹿鸣,可这怀抱是如此滚烫而有力,不同于师尊的清冷,过去就算他们紧紧相拥,也仍觉得有种无形的距离,碰不到彼此的心。
蓟和朦胧中不知道是谁抱着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沉溺在身后温热的怀抱中,微微挣扎着道:“我不要回客栈。”
身后的人:“哎,我们不回。”
蓟和:“也不回宗门。”
那人道:“不回不回,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他听着这慌乱又焦急的声音,心想这一定不是师尊,他慢慢地静下来:“我一个人……害怕。”
身后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更紧地圈住他:“不怕,我在这儿。”
再次睁开眼蓟和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落的小庙里,前面生着一丛篝火,上面架着一只野兔子在烤。旁边两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转头看他睁开眼睛,道:“宗主,他醒了。”
鹿鸣俯下身来:“你醒了。先别动。”
蓟和默默地看着他们俩,心道:我这是在做梦吗?
他慢慢坐起来,从身上滑下来一件白色的外衣,鹿鸣扶着他捡起外衣又给他披上,道:“没事了。”
蓟和望着他没说话,旁边那人转过来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被吓着了?从没有一个人单独遇到过这种情况吧?”
蓟和转动眼珠朝他看过去:“……封毅仙君。”
封毅打量他一下,点点头道:“不错,还知道认人,看来没被吓傻。”
鹿鸣微微瞥了他一眼,封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说错什么了吗?他还是宗主亲传的弟子,遇到一只小小妖兽都对付不了,弄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岂不丢我绝青宗的脸?”xiumb.com
鹿鸣道:“你不说,无人知道。”
封毅咂咂嘴,无奈道:“你就会护着他,从不让他单独历练,虽说年纪小却也是绝青宗正儿八经拜了师门的弟子,你看看他这样子,哪里像个已飞升了金丹的仙者?如此下去,可还得了?”
鹿鸣没说话,蓟和挣扎着侧过身去,努力盯着封毅的仙君的眼睛,道:“弟子……谨遵师叔教诲,以后一定勤加修炼,不给师尊丢脸。”
说话间又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薄薄衣衫渗出缕缕血丝,他费劲地喘了几口气,胸口微微起伏。
封毅见他实在艰难,深叹一口气,也不再责难,摆摆手:“行了歇着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再说下去只怕你师尊就要打我了。”
“……”
蓟和抬眼看向鹿鸣,鹿鸣只是紧紧盯着他腹部的伤口,没有理封毅,他似乎是想伸出手,但是犹豫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动作。
蓟和轻轻道:“没事的,师尊。”
鹿鸣抬起眼,眼眸冷淡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他直接撕开了自己的衣袖,低下头去在蓟和腰部缠了一圈,蓟和不得不抬起胳膊让他缠。
这个姿势其实非常亲密,乍一看仿佛两人紧紧相拥。
明明只是简单包扎一下而已,鹿鸣却缠了好久,蓟和举着胳膊慢慢有点酸,勉力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支撑不住两手就要放下去环抱住他,鹿鸣却扎好了结直起了身子。
蓟和:“……”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什么感觉,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又消失,虽然留下了一丝浅浅的印痕,但因为太过清淡很快就没了踪迹。
封毅在一旁默默看了他俩半晌,突然出声道:“那个……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蓟和:“……”
没等他俩回答,封毅就自觉拖着蒲团挪到了一边,拨弄柴火去了。
蓟和转过脸来,鹿鸣对他道:“别生你师叔的气,他也是关心你。”
蓟和点点头,问道:“师尊,你和师叔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宗门了吗?”
鹿鸣道:“我回去与你耿师叔商量怎么处理那女道的事,她受了情伤走火入魔,放出妖兽伤人性命,若不加以解决,只怕后果会不可挽回。”
蓟和:“那怎么……”
鹿鸣道:“你耿师叔专擅丹药一道,把她关在炼药室里,想要通过仙丹清心的功效净化她心里的怨气,我回去时看到他正在室外念清心咒,可那屋子还是不断冒出漆黑的妖气来。”
“妖气?”蓟和皱起眉头,“她不是人吗?”
“也许当初是。”鹿鸣道,“当时我见情况不好,叫住你耿师叔和他一起打开门进了炼药室,却见原本关押她的地方只剩一袭白色道服松松垮垮委在地上,人早就没了。”
蓟和一愣:“没了?那女道凭空消失了?”
“不,”鹿鸣摇摇头,“活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道家所说得道升天也只是灵魂升华,肉身不会升天。那女道只剩一副空空的皮囊瘫在衣服底下,眼眶里的眼珠不知怎么被挖去了。”
“她确确实实是在我们宗门里被害的,你耿师叔亲手把她关押进去,如今不见了,绝青宗要担很大的责任,”他低下头来看着蓟和,“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邪道的术法,叫做穿皮术?”
这三个字刚进入耳朵,蓟和就感觉脑袋里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一惊,心想这跟自己有什关系?随后一些破碎的片段萦绕在他脑海里,搅得他头晕目眩,蓟和攥紧了双手,努力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慌乱,勉强道:“没……没有听说过。”
鹿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半晌,转了回去:“你不知道也正常,那时你还没有入我门下,只是绝青宗一个洒扫弟子。”
蓟和:“……那时?”
鹿鸣道:“我刚刚继任绝青宗宗主时。”
蓟和:“……”
突然,脑子里【系统】一下子冒了出来,“注意,触发主线剧情:绝青宗百年前大劫,背后隐情令人唏嘘。请您按时查收。”
眼前弹跳出了两个选择框,一个写着“是”,一个写着“否”,他在“否”那个选择项上看了一会儿,“否”直接飞到了他脸上,砸了他一下。
蓟和:“……”
他只好选择了“是”。鹿鸣接着道:“百年前宗门大乱,危害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只个跟在上一任宗主门下修道的小弟子,绝青宗也没有现在的名气,却也是镇守一方的仙门大家,有一天我们接到了山下百姓们的求助,第一个是一位老妇人,她说她的老伴在井边打水时突然身上着火,自己燃烧了起来。”
蓟和疑惑道:“身上着火?是不是旁边有小孩玩火,不小心烧到了那老人身上?”
“不是,”鹿鸣沉重地摇头,“是他自己烧死了。后来又有第二个人来求助,是一个赤膊的壮汉,他说自己十五岁的女儿许了人家,却在出嫁当天,对镜梳妆打扮的时候,从头发开始起火,一下子烧遍了全身。喜事直接变成了丧事。”
“这……”蓟和隐约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之处,“也是自己起火烧死了自己?”
“对,不止这两例,”鹿鸣道,“我们派去解决此事的弟子还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又有第三位受害人求上山来,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他有一个小妾因为犯了错被大房罚跪在祠堂里擦地板,拿抹布在盆里湿水的时候自燃了,不过跟前两人不同的是,她是一个盲妇。”
“盲妇,”蓟和嘴里重复了一遍,“她眼睛看不见?”
“嗯。”鹿鸣点点头,“第一个老人是在井边打水时出事的,第二位新娘是在镜前梳妆时,两者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有一个隐秘的共通之处……”
蓟和道:“……照镜子!”
“不错,”鹿鸣赞许地看他一眼,“就是照镜子。那个小新娘就不说了,出嫁必定要对镜梳妆,而那个打水的老人,他住在山下的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远离人间喧杂,山清水秀,井里的水几乎明澈见底,用来照面也不输铜镜,是以老人打水时必定是用井水照了脸才遭此横祸。”
“可是……”
鹿鸣接过他的疑问:“可是这第三位老爷的小妾却是个盲妇,虽然在擦地,就算地板光可鉴人,但是她眼睛看不见也没办法“照镜子”,所以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后来呢?”
“后来……”鹿鸣望着远处的山峰,“陆陆续续又有几人上山来求助,被派出去的弟子一无所获,只能日夜守在他们身边,防止惨剧再次发生,不知道是绝青宗的保护起了作用,还是那作恶的妖魔玩够了,渐渐地没有人再起火烧身,除了那几家已经受害的,百姓们也都从恐惧里走了出来,过正常的日子去了。”
蓟和直觉此事还没有结束,便没有出声询问。
果然,鹿鸣从远处收回目光,神色凝重道:“经过家人同意,我们将那几个自燃的人的尸身带回绝青宗,想要彻底查出此事的根源,你耿师叔那时炼制丹药已经有所小成,便将那些人的尸体置于炼药室内,顺便超度他们。过了几日,宗师想起来便带着我去看看情况如何,打开房门才发现,室内哪还有尸体,仿佛一夜之间被人吸光了精气,只剩几张干瘪的人皮瘫在地上,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挖去了。”
蓟和:“……”
他突然一阵颤抖,心底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鹿鸣道:“那女道也是被人挖去了眼睛,却没有着火自燃,此事蹊跷,未妨百年前的事再次卷土重来,我便和你封毅师叔商量了一下,去那女道所在道观看看。不过还没有到得半山腰,我就看见了从山上摔下来的你。”
蓟和微微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一双湿润的眼眸。
鹿鸣一怔,终于觉察出了他的异样,皱眉问道:“怎么了?”
“师尊知道我为什么会上山吗?”蓟和声线有些发颤,“我住的那家客栈着了火,想要翻窗出去,却在外面看见了一双硕大的眼睛,我被它追着迫不得已才爬上了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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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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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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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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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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