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只能是想想。她打不过,也不够粗鲁。
街道上行人虽不算多,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眼神聚集在这里,张大娘子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嘴巴跟拉稀的鸟儿一样滴溜个不停:“这个小娼/妇,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别人郎君……”后面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皎然踉跄起身,迎面见一辆马车噔噔噔行过来,心里算计着交会的一瞬间,“咚”的一声使劲全身力气往上跳,肚子重重磕在车轸上,疼得直喊奶奶。
张家夫妻看到皎然往马车上爬,走得更急直接追了上来。
“快走!快走!”皎然没空理会肚子,也没空理会车夫的眼神,但好像从对方眼神里读到了想要把她往下踢的讯息,赶紧一不做二不休,扒拉开车帘子往里爬,比起被张家夫妻抓个正着再也没脸见人,脸皮在这个时候根本不值一提。
皎然扯开帘子收起临空在马车边的腿,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张家夫妇已经追上来抓着车窗拍打,与其同时,皎然撑起手肘抬起头,慌乱的目光正正撞上一双冷静而毫无感情的眼神。
端坐在车内的,正是穿着一身绣虎纹金线白锦袍的凌昱,正襟危坐,眉头微蹙,有一瞬间皎然觉得眼前人像救苦救难的佛祖,浑身散发着金光。可那眼神,那眉头又在提醒她,对方的高高在上和私人空间被打破的不适。
也是,皎然低头随意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将被扯裂的袖子叠起往掌心压了压,还是不想太狼狈的一面坦露得太彻底。
车厢被拍得哐当当地响,前方是悬崖,后方是峭壁,皎然急促吸了两口气,跪坐在车帘子后,“抱歉,凌公子,我遇到了……”对方应该没兴趣听这些腌臜事儿,皎然咬了咬嘴唇又道,“别赶我下去,我……”
“嗯。”
对方似乎没兴趣往下听,皎然也就停住了嘴。
凌昱抬手快速拉了窗边的细绳子三下,马车噔噔噔飞奔起来,张家夫妇的声音逐渐远去。
一时间皎然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将车帘子揭开一个小口子,往外向小厮报了酒馆的方位,收回手双腿屈起,抱着双膝埋头坐在离凌昱最远的车门边角落里。ωωω.χΙυΜЬ.Cǒm
尴尬,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尴尬。
皎然全身发抖,不用摸都知道自己在发烫,她想抬头再说点什么,凌昱却早就闭上了双眼,好像车厢里只有他一人,不曾有人闯入。
车厢里像是有隐形的结界,将两人远远隔开,对方坐如钟气场强大,这边的结界慢慢蜷缩,最后缩成一团阴影,掩在角落里。
回到酒馆,皎然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出门来到汴河边的土地庙,靠着汴河的一面,土地庙的后墙有一小块空地,长着一棵茂盛大树。
这里是皎然的秘密基地,她娴熟地爬进枝叶丛里,摇晃着双腿坐在枝丫上,一手扯着树叶,一叶叶丢进河里。
身后有钟楼寺的钟声传来,鼻尖有土地庙飘来的烟火味。对岸的街道车马如龙,货郎担被沉甸甸的筺娄压弯了肩膀。眼前河里有蓬船荡过,木浆在河中划开一道道涟漪,装潢华丽的船舫里有声声莺语唱腔传来……
慌乱的心,逐渐寻回原来的轨道。
适才回程,凌昱全程都没有睁开眼,下车之前那声道谢,也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和他的每次见面,好像都不怎么美好。
第一次的捉弄,第二次的戏谑,第三次的暗讽,还有这一次……什么情绪都没有,静如死水,反而是这种近乎无视的淡定,没有疑惑,没有鄙视,没有调侃,没有不屑,像是随手在路边捡回一只流浪的小猫,一切都只是顺手,没有同情,没有怜悯,真像是在积德,反正也不是救不起,不会有收获,也没有损失。
这种像空气一样可有可无的存在,实在是让人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也不知道该往哪处消化。
皎然将手里最后一片树叶丢到河里,双手捂住脸用力拍了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想那么多干嘛。
收起腿往回爬,沿途拽下些许枝叶零碎,滴滴答答往下掉,只听得“哎哟”一声,皎然抱着枝干以一个猴子爬藤的姿势定格住,往下一瞧,河边戴着帷帽垂钓的女子也往上抬头。
皎然看不清帷帽女子的面容,倒是对方惊呼了一声,自己撩开白纱,往帷帽上一搭。
正是那日在三墨画铺见到的国公府的凌涵姑娘,凌涵也是没想到会在此处,以这样的姿势见到皎然,她对皎然的初印象可好着呢,这才自动现身,不然就该转头继续钓鱼了,今日她也是心情烦闷,出来散心来着。
小姑娘笑得眉眼飞起,皎然尴尬一笑,慢慢从树干上滑下来,眼里只有凌涵,一个没注意,脚下一踩,才知道树脚下一个女子正打着盹呢,不过,这会也被她叫醒了(踩醒了)。不是别人,也是那日跟在凌涵身边的丫头。
“姑娘怎么会在这呢!?”
“姑娘怎么在这呢!?”
两人异口同声,齐齐笑开来。
皎然不想说自己窘迫的一日,摸摸鼻头道,“我没事就喜欢爬树,此处风景好。”
凌涵也不想说自己是跟家里人怄气呢,那样可就显得自己太小孩子气了,也摸摸鼻头道,“想吃鱼,来钓钓鱼。”
国公府的千金吃鱼要自己钓?皎然双手举天也不会信,不过凌涵倒是对她深信不疑。
“听说姐姐是开酒馆来的?”凌涵抓着皎然的手道,前几日听得墨淑筠如此说时,她简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酒馆的小娘子,居然跟她三哥一样聪慧呢。因此凌涵对皎然高看了好几眼,单纯小姑娘的心,总是那么好收买。
皎然点头称是,并客气地问了句可要去酒馆坐坐。
谁知道凌涵当即点了头,还拎起鱼篓,炫耀了一番今日的战利品,“我掉了好大一条鱼呢,姐姐可会做?”
皎然凑近看了眼,黑鱼,自然会做。
黑鱼是酸菜鱼标配,上一世时,许多餐馆求简便求利润,做着做着都用巴沙鱼取代了黑鱼,巴沙鱼在她看来,就是快餐食品,肉质松散,一炖就烂,用来做酸菜鱼,简直就是糟蹋了酸菜。
厚身鱼肉斜切成薄片,抓酒粉备用,鱼肉才能更细腻。
油锅将姜丝辣椒爆炒出味,呛得皎然直流泪,捞起最后再淋在汤里。
酸菜炒至水分变少,表面微白,加鱼骨头翻炒,开水煮成白汤,浓浓的骨汤醇美爽滑,这就是巴沙鱼出不来的质感。
最后加入鱼肉,还有爆炒的辣椒姜丝,滋滋声响,洒入点缀的葱花,站在一旁的凌涵已经馋得直流口水了,在府里可不兴她吃这样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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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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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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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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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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