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不知他是死是活,语调里都带了哭腔,慌乱中俯在晏恒的胸口上,听他还有没有心跳。
没有啊,什么也听不见啊!清欢急得直哭,伸手环住了晏恒的腰,以便能在他心口贴的更紧些,听得更仔细些。
心跳声她是没听见,却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没死呢,哭什么。”
清欢哭得脑子发晕,昏头昏脑的爬起来盯着晏恒看,看着看着眼泪却又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你身上那么多血,是不是也快死了啊?”清欢哭的直噎气。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晏恒万分嫌弃的瞪了清欢一眼:“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啊?”清欢一时间又哭又笑,边抹眼泪边问:“那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呢?”
“睡着了。”晏恒诚恳的解释道,看了一眼腿上的捕兽夹说:“这破玩意掰了半天也没掰开,实在太累了,就想睡一觉,睡醒了再接着弄。”
清欢接不出话来,要晏恒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她估计已经一拳头抡上去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给晏恒止血,捕兽夹这种东西生掰的话太容易伤及筋骨,清欢去寻了两根稍粗的树枝,交叉成十字斜插进了捕兽夹咬合的缝隙中。
“王爷,你稍微忍着点。”
晏恒倚着石头将脸偏向一侧,阖上了双眼。
清欢手腕上的青筋爆了出来,她紧咬牙关将树枝向两侧狠狠压了下去,终于撬开了那捕兽夹的血盆大口。晏恒的小腿两侧被夹子的利齿豁出了几个血洞,迅速将他的裤腿洇得一片湿红。
清欢顺着他的腿骨摸了摸,晏恒从喉咙中发出了几声痛楚的□□。他没有挣扎,只是瘫软着皱了皱眉头,他已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万幸骨头没有断,清欢将自己衬裙的裙摆撕成一条一条的,包扎在晏恒的伤口处。见晏恒面无血色的样子,她很怕他因为失血过多再睡过去,故意引他说话:“王爷,你这是怎么弄得?”
晏恒眼皮很沉,他好想靠着石头再睡一会,可又怕不接清欢的话会惹她生气,强打起精神说:“我去采果子的时候,看见林子里有捕兽夹,之后碰见那群杀手,本来想引过去坑他们一把的。有两个人中了招,没想到最后不小心玩漏了。”
清欢笑他:“你啊,肯定是太得意,乐极生悲了呗!”
清欢极专注的将晏恒的伤口一点点缠起来,纵然现在的处境如此仓皇,可自打找到了晏恒,她脸上的忧色便一扫而光。晏恒倚着头看向那面含浅笑的姑娘,忽然就有种冲动,想把她狠狠的揉进怀里。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仍是暖暖的,金黄的草野中唯有风声,就像儿时的午后,趁别人都在小憩之时偷偷跑到院中玩耍的那般宁静。晏恒抬头望了望天空,可心里又有种难言的难过。
“不是叫你跟怀王走的么?怎么自己又跑回来了?”
若是跟晏弘走,她还可能有生路。可若留在自己身边,凭他现在这副模样,根本护不住她。
清欢最后将布条在伤口上扎了个利落的结,盘腿坐在晏恒身边随性说道:“我才不跟他一起走呢!我要是不救你,以后谁管我饭吃?”
晏恒知她是有心在逗自己,附和着笑了一声,却有些发涩:“我要是死了,你不正好自由了?”
清欢想了想,眼神干净的像高山之上的一泓清泉:“嗯,可是我现在觉得,带着你这个□□桶倒也挺好的。”
“我□□桶?”晏恒被她气笑了:“明明是你脾气更差的好不好?”
清欢掐起了腰:“你要是不气我我怎么会发火!”
“得得得,你说的都对,全是我的错行了吧?”晏恒举手投降,心里却默默叹了句,傻丫头。
清欢休息差不多了,站起来掸掸土对晏恒说:“王爷,我觉得这里还是不太安全。来,我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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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恒虽然清瘦,可架不住他腿长,清欢得把身子折的很低,才能确保晏恒不会在她背上滑下去,不一会,清欢满脸就被汗水浸透了。
她扣在晏恒腿上的手又紧了紧,没好气的说道:“王爷,你能不能搂我紧一些?不然我还得仔细着你不会掉下去!”
“嗯。”晏恒轻轻应了一声,环在她颈间的双臂又收得紧了些。
晏恒将下巴枕在清欢肩头,悄悄的侧目看她,少女的鬓角已经湿透了,一绺一绺贴在她清透的肌肤上。她领口的纽扣之前被刺客挑没了一颗,衣料半遮半掩的覆在她的锁骨之上,露出她颈间一条别致的金链子,那一定是她的极为珍视之物。
清欢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不时会飘进晏恒的鼻息,他甚至有些贪婪的深深吸了几口气,却又刻意呼得很轻很轻,生怕清欢发现他涌动的小心思。
“小寒,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背过我了。”
“废话,你知道你自己有多沉吗?”
晏恒失笑,这姑娘还真是一点都不矫情。
他接着说:“之前有一次,也是伤了腿,是我哥把我背回去的。”
“建章王殿下?”清欢对晏晗总还是有些崇敬在的:“没想到在这件事上我和建章王爷还能找到共同点呐?”
晏恒抿嘴浅笑:“我那时还小,他长得也高,所以背起我来一点都不费力。后来有一次他回郢安,却忽然发现我竟比他要高一点了,他还开玩笑说,等到哪天他要是走不动了,也要我背他。”
可是永远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言行至此,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人活于世,最幸运的一件事,便是自懂事起明白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有亲人可以作为依靠。他们在时,绿水青山百岁无忧,直到有一天他们不在了,才知道那座山压到身上时原来那么沉重。
晏恒伏在清欢背上,已经明显能感觉出她走路有些颤颤巍巍的了。他心里不忍:“小寒,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一会。”
“闭嘴。”清欢打断他:“我还有劲呢,你少说两句废话。”
晏恒苦笑,这姑娘嘴硬的毛病是改不了了,她现在每落一步都得思量片刻,生怕身体失了平衡,哪里还有力气。
“清欢,”晏恒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以后你别叫我王爷了。”
“那喊你什么?”
“叫我晏恒吧,好么?”
清欢顿了一会,说:“嗯,晏恒。”
-
清欢就这样背着晏恒走了有一个时辰,他们越过那方草野,来到了一片桦树林当中。此时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余晖斑驳的穿过树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中落叶堆积的很厚,踩上去软绵绵的,让清欢更加不好着力。清欢的体力真的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她开始觉得眼前一阵阵的重影,弓着身缓了一会,使劲眨眨眼睛,用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倒下去。
清欢把晏恒往背上颠了颠,蹭着地面往前又挪了两步。可突然,她感到脚下一空,连带着晏恒一起栽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落地的时候,清欢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右脚踝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而后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那里袭来。
清欢被晏恒压在底下,背上的晏恒发出一声痛苦的□□,不知是碰到了哪里。可她身上也痛,摔在地上痛,被晏恒压着痛,脚踝处更是痛上加痛。她的脸埋在地上的枯枝残叶中,闻着泥土腐朽的气息,当真不是件愉悦的事情。
晏恒怕自己压坏了清欢,顾不得伤口被牵扯的疼痛,翻身一骨碌滚到旁边。
“清欢,伤到哪里没有!”
“呃,疼……”清欢模模糊糊的从喉咙里发出几个音节。
晏恒吓坏了,赶紧把她从枯叶堆里挖出来,仰面揽在怀里问:“哪里疼?”
清欢额头上冷汗渐渗,死死攥住裙摆道:“脚踝,脚踝疼……”
“你稍微扭一扭,试试能动吗?”
清欢蜷着腿,把头蒙在膝盖上,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你让我缓一会,稍微缓一会再动……”
晏恒仰头向上看去,此时才看明白,他们是落入了一方陷阱里,阱底离地面约莫有一丈多高。陷阱口搭了些枝条和落叶作为掩饰,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清欢静坐了一会,身上其余地方的疼痛渐渐开始消散,可唯独脚踝处愈演愈烈。她尝试着转了一转,可刚要活动,就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我动不了。”清欢腔调里已带了哭音。
“没事,别着急啊。”晏恒尽量温和的安慰着她,轻轻托起她的脚:“我帮你看看。”
晏恒把清欢的鞋子除下,又要帮她脱袜子。触到清欢的脚心,她却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把脚从他手中抽回来,喏喏道:“别,你别……”
晏恒蹙眉:“怎么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清欢不说话,只垂着眼睫摇了摇头,脸却悄悄的红了。
晏恒不知她是怎么了,心急道:“那你得给我看看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伤势如何?”
半晌,清欢才支支吾吾的说:“女孩子的脚,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
晏恒愣了一下,他怎么把这一点忘了,一个姑娘若是让外男看了脚,那便是要以身相许了。可旋即他又觉得好笑,问清欢:“那女子的脚能给什么人看呢?”
清欢小声答:“嗯,夫君……”
晏恒耸耸肩,挑眉道:“那别的丈夫都能看自己妻子的脚,你的脚我为什么不能看?”
“因为……”清欢脸红的都快滴下血来了,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回答晏恒。
“因为我不是你夫君?”晏恒凑在清欢耳边低声问她。
“是……”
晏恒立刻说:“你承认我是你夫君了?”
“啊不是……”清欢连忙改口,她刚才的意思是想说晏恒说得对。
晏恒反问道:“你是在否认我不是你夫君?”
清欢已经被完全绕进去了,晏恒的这个问题分明答什么都不对劲啊!
晏恒却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复又托起她的脚:“那现在我可以看了么?”
清欢低着头,耳垂都烧成粉色了,可她却没有说拒绝。
-
晏恒小心的将清欢的袜子褪下,一手轻托着她的小腿以便将她的脚抬高些,另一手搭在了她的脚背上。清欢的脚纤长且白皙,脚面上细骨隐绰,指甲圆润清莹,蜷在手中有微微暖意。
晏恒握住清欢的脚连带着她的脚腕轻轻向上转,可方微微一动,清欢就嘶一声痛呼了出来。
“很疼吗?”晏恒问她。
清欢不住点头:“动一点就痛的要命。”
看着清欢那肿得跟馒头一样的脚踝,晏恒叹了口气:“你这样子,怕是脱臼了。”
“啊?”清欢的脸一瞬间就吓白了,鼻音渐浓:“那怎么办啊?”
看她那个惊恐的样子,晏恒既心疼又好笑:“你说巧不巧,我刚好会接。”
清欢眨眨眼,睫毛有些沾湿:“那,疼吗?”
晏恒想了想说:“嗯,你要是配合的话就不疼,不配合的话,那就疼。”
清欢认真的点了点头,手指却不自觉的绞在了一起:“那要现在开始吗?”
晏恒说:“越快越好。”
清欢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晏恒双指在清欢肿起的脚踝处按了按,稍稍用力握住了她的脚。他方要使力,清欢却忽然改了主意,大喊道:“哎!要不让我再缓一会?我还没准备好呢!”
晏恒知道清欢是怕疼在有意拖延,却没有揭穿她,顺从的说:“好,那咱们就再缓一会。”
清欢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晏恒的手,仿佛他的那双手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你能不能先把手从我脚上拿开些?我准备好了就告诉你。”
晏恒很听话,将手从清欢脚背上拿开:“你看,我这样可以了吧?你放心,你不说好了我肯定不碰你。”
如此她才稍稍放下心来。清欢抬头望了望头顶,天空被陷阱圈的就还剩了圆圆的一小块。她有些忧愁的说:“咱俩现在,两个瘸子。怕是已经走到绝处了吧?”
晏恒掸了掸袍角上的残叶:“谁知道呢?绝处后面跟的两个字不应该是逢生么。你缓够了没?”
清欢摇摇头:“再一小会,一小会就行。”
晏恒不疾不徐的说:“清欢,你知道凌先生在虞州最爱吃的早点是什么吗?”
“我爹?”清欢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他爱吃什么?”
晏恒答:“牛肉面,还要加好多辣椒。”
“不会吧?”清欢睁大了眼:“我爹他不爱吃辣啊,怎么到了虞州变了口味?”Χiυmъ.cοΜ
“因为……”晏恒嘴里说着,手底下却突然发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把清欢的关节接了回去。
“因为我是胡说八道的,我也不知道凌先生早饭爱吃什么。”
清欢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果然,晏恒就是个骗子,成心要乘她之危。清欢忍着剧痛,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晏恒,你大爷的。”
接好了骨,晏恒心中一阵轻松,他礼貌的笑了笑说:“我爹长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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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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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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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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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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