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清欢却得了闲,没人抽得出空来管她,她便抱上了苏浔送她的小野兔,悄悄去找了容韵。一进容韵的毡帐,清欢先哇了一声出来:“韵姐姐,你这也,太华丽了吧!”对比起她自己那个简易的小毡包,容韵这里真可以称的上是富丽堂皇了。
容韵却还是一脸愁云:“这郡主给你当你要不要?”
清欢扁了扁嘴,坐到她身边把小兔子放在容韵腿上,揉着兔子细软的茸毛说:“兔兔,你跟容韵姐姐说,让她别不开心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再哭可都要长皱纹啦!”
容韵赶紧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啐她道:“你才长皱纹呢!”
小兔子伏在容韵腿上,耳朵一颤一颤的。这兔子的毛是栗子色的,两只眼睛晶晶亮的如黑宝石一般,毛茸茸的爪子在容韵身上不住的挠呀挠,搞得她痒痒的。
看着这样一团可爱的小家伙,容韵总算不苦着一张脸了,却还是闷闷不乐的说:“清欢,咱俩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了。做女儿家可真难,婚事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
清欢默了一会,双手在膝上一拍站起身来:“算了,先不想这些了。韵姐姐,我看外面也没人看着,不如咱们出去透透风?”
“表小姐,这可不行!昨天小姐走丢的事国公爷已经骂了我一顿了,要是再看不住小姐,国公爷和大公子会打死我的!”说话的是容韵的贴身侍女黛雪,她是从小伺候容韵长大的,从前清欢去容府的时候她们也经常在一起玩,没旁人时黛雪还是习惯像从前一样称清欢表小姐。
“黛雪姐姐,容国公说让你看住韵姐姐又没说让你关住她,你跟我们一起出去不就好了?”清欢和容韵一左一右不由分说的拉住黛雪一起出了帐子。
湛蓝的天空上朵朵白云悠然的飘着,清欢坐在草地上,取出一根红绳一端拴在兔子腿上,一端牵在手里,放了兔子在身边吃草。容韵一样盘腿坐到清欢身侧,手下撒气般的胡乱薅着身边的野草,草汁把裙角染了斑斑点点的绿色。
清欢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韵姐姐,真可惜了你这身衣服,要是穿我身上我估计都不舍得多坐出来一个褶。”
容韵今天穿的是一身海棠色宽袖浮光锦丝裙,上面用绞了金的绣线绣着朵朵棠花,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反观清欢,为了方便穿的是窄袖束腰小罗裙,简直比黛雪还要简朴。
容韵拉过清欢的裙角看了看:“这衣服得有好几年了吧?怎么进了辰南王府晏恒哥哥也没给你置几套新衣服穿?”
清欢耸耸肩,有些不屑:“王爷没提过要给我份例的事,我也不想张嘴管他要。这钱呐,还是自己赚来的才用的舒坦。”
容韵心中的歉意又涌了出来,垂下眼睫说:“清欢,五殿下是不是苛待你了?这件事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清欢摆摆手道:“韵姐姐,你就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了,我跟王爷之间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哎,兔子!”
方才两人只顾着说话,那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红绳给咬断了,一跳一跳的已经跑出去几丈远。容韵立时急了,从草地上爬墙来大喊:“追!”
清欢也跟了上去,追在容韵身后喊:“韵姐姐,要是追不上就算了!”
黛雪打小就没有她俩跑得快,追着跑了几步后急得干跺脚:“小姐,表小姐,你们等等我!”
清欢和容韵追着兔子直到了一片树林子里,这林子中灌木丛生,兔子钻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见了踪影。容韵向四周环顾着,忽看到一个地方灌木的枝叶颤了颤,拉着清欢道:“在那边!”
容韵奔过去扒开了灌木丛,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一瞬间僵住了。哪里有什么兔子,灌木后面隐着的是一张男人的脸,更准确的说,一个异族男人的脸。
容韵的脸上吓得没了血色,慌乱的退回去紧紧依偎在了清欢身边。可那男人已经从灌木从中走了出来,宽阔的脸膛上透着的是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留下的乌红,头上的裘帽和手上明晃晃的弯刀昭示着他乌兹游兵的身份。
清欢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乌兹人吓坏了,拉住容韵转身就要逃。周围的灌木丛窸窸沙沙的也响了起来,又有四五个乌兹人从四面走出来,将她们包围的严丝合缝,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那几人眼中皆闪着凶狠的光。
清欢能清晰的感受到容韵冰冷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渗出汗来,手掌中一片滑腻。她猜想这些乌兹人也并不懂汉话,心一横喊道:“黛雪,别出来,赶紧回去报信!”
果然,这些乌兹游兵以为她是在挑衅,狞笑着扑了过来,清欢侧身一闪,一拳击中了正对着她的那个乌兹男人的左眼,伴着那人愤怒的咆哮容韵在她身后也尖叫了起来。可清欢一个姑娘家毕竟不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异族汉子的对手,她只觉的后脖颈被猛地一击,眼前一黑就再不知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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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恒和苏浔带着一队御前侍卫在大营外的缓坡上,为晚上的秋狩宴做最后的巡防。晏恒依旧面无晴色,拽着苏浔往前快走了两步,低声问:“那兔子,她还喜欢么?”
“喜欢啊,当宝贝一样。”苏浔嘴里叼着根草棍儿,说话含含糊糊的:“王爷,您抓的兔子,干嘛不自己给寒哥?”
晏恒剜了他一眼:“本王乐意。”
苏浔早就对他这种态度习以为常,掐着腰往远处看去,却见一女子跌跌撞撞的向大营跑来。他将嘴里的草棍儿一吐,皱眉自语:“什么人?”
晏恒也起了疑:“似乎是楚愉身边的那个丫鬟。”
黛雪跑的大汗淋漓几欲呕血,见到晏恒向抓住了跟救命稻草一样,腿一软扑倒在晏恒脚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到:“五殿下,郡主还有表……寒玉姑娘,被乌兹人劫走了!”
晏恒神色一凛,忙拉起她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等听黛雪断断续续的说完,他的神色已凝重万分。晏恒握住马鞭的手指节发白,对苏浔沉声吩咐说:“你赶紧回大营报信,让皇上派人支援。”继而他看向身后的那队侍卫,命令道:“其他人,上马跟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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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帐前已摆好了席位,皇帝今日兴致颇高,亲自下场射了两箭,引得文武百官一片赞叹。而苏浔就是在一派君圣臣贤的氛围中一头闯进了人群中,单膝直跪到皇帝面前禀道:“皇上,不远处发现乌兹游兵,他们,他们劫走了楚愉郡主!”
众人一时间一片哗然。半晌,皇帝仿佛才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道:“你说,楚愉被乌兹人劫走了?”
苏浔口齿清晰的答道:“是,皇上,辰南王爷得了消息已经带了小队人马追上去了,但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尚未可知,还请皇上发兵支援!”
皇帝面色沉郁,却没有立时下令。事发太过突然,若不分青红皂白就出了兵,不定还会惹出什么大乱子。
“皇上!”容朔步履虚浮的跪到皇帝面前,大恸道:“皇上,这群乌兹人欺人太甚,楚愉怕是会有危险呐!臣恳请皇上下旨,臣愿意带兵前往!”
“国公稍安勿躁。”温仪彦青反应机敏,向皇帝禀到:“皇上,前几日有探子来报,近日确有乌兹游兵时而在边境出没。经兵部奏报,这些人应是乌兹可汗的长子沙克图的部下。这些年来,乌兹可汗听从左贤王的政见,与我大晋行亲善之策,而沙克图素来与左贤王不睦,也渐渐引起了乌兹可汗的不满。前几日,沙克图再次触怒了可汗被当众鞭打,一气之下率领手下部族出走,不想竟是悄无声息的入了我大晋的国境。沙克图此人行事一向鲁莽凶悍,此次趁秋猎劫走楚愉郡主怕也是蓄谋已久,想必是要刻意挑起我朝与乌兹之间的矛盾,还请皇上务要三思啊。”
“臣附议右相的说法。”司徒明舟也站了出来,说道:“皇上,乌兹人兵强马壮,而我朝粮草,军饷,将士都需临时调配,一旦战起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这是其一。其二,我朝与乌兹如今互利往来的局面是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沙克图虽说不讨乌兹可汗的欢心,但毕竟父子连心,打了他就相当于打了乌兹的脸,臣以为切不能为了逞一时之气而与乌兹兵戈相向啊!”
容朔禁不住有些急了:“司徒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合着被劫走的不是你女儿!要现在被关在乌兹的是你那司徒公子,你怕是早就已经带兵去冲锋陷阵了吧!”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外敌未攘,自己人倒是先内讧起来了。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晏弘的声音,让这混乱的局势稍稍安定了下来。毕竟年轻,怀王爷高挑的身形站在这群年过半百的阁臣中,挺拔的如一棵劲松。m.xiumb.com
“父皇,儿臣以为,楚愉郡主是必定要去抢回来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沙克图都已经欺负到咱们头顶上来了,我大晋也决无理由不还击。但其中的关节是还击的分寸,请父皇让儿臣带兵去追吧,儿臣保证,绝不莽撞出击,一定安稳的将楚愉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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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脑子嗡嗡的响,后颈传来的痛感让她有些想吐,稍微碰一下就疼得倒吸凉气。慢慢的,清欢的意识恢复的清楚了些,她先是感觉到自己是被扔在地上的,脑袋枕着梆硬的地面,这地还不住的颠簸,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她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却发现手腕脚腕都被人用绳子绑了起来,毫不夸张的说,她现在跟条虫子没什么两样。
“这帮王八蛋。”清欢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就这么骂了出来。
“清欢,清欢!”
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清欢猛地睁大了双眼,在黑暗中搜寻着声音的源头。终于她歪着脖子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容韵,容韵的手脚也被绑了起来,只不过她是坐着的,而清欢被扔到了容韵的脚下。
清欢总算看明白了,她和容韵现在是在一辆马车里,能感觉到车子在飞快的跑着,不知道要将她们带向何方。
“韵姐姐。”清欢蠕动着艰难的爬起来,蹭到容韵身边,反着身勾了勾容韵的手说:“来,咱们试试能不能把对方手上的绳子解开!”
两个姑娘背对背努力了好久,手腕上被绳子磨出了好几条血痕,才终于将绳子解了下来。清欢三两下扯掉了绑在脚腕上的麻绳,抚着隐隐作痛的后颈,恨恨说道:“这群混蛋,下手可真够狠的!”
清欢一肚子气还没消下去,却听到旁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转头看到容韵捂着脸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怎么办啊清欢,咱们还能不能逃得出去了……怎么办啊?”容韵已全然乱了阵脚,哭的跟要断了气似的。
“韵姐姐,你先别急着哭。”清欢被容韵哭的有些心烦意乱,一面耐着性子安抚她,一面偷偷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车外就是人高马大的乌兹兵,押送着她们在茫茫四野上疾驰,根本辨不清方向。清欢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各种脱身的办法:
跳车?肯定被抓。
呼救?没人听得懂。
硬打?她还没那本事。
清欢陷入了沉思,各条路都被堵得死死的,为今之计老老实实等人来救怕才是最好的办法。她闭上眼,细细回忆着事情发生的各处细节。
这几个乌兹人,有兵器,有马匹,甚至还备了马车,怎么看都不像是偶然被她们撞见而要杀人灭口的。况且他们虽然动作粗暴了些,却也并没害自己的性命,而是彻夜赶路,这说明……这几个人不过是替人办事,要劫走她们的必是另有其人。
那会是什么人呢?乌兹人也必定知道,北晋皇帝的大营就在附近,即便是想强抢民女也不会蠢到在太岁头上动土,更合理的推断是,他们早就谋划好了要劫掠的人。
清欢看向容韵,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猜测,自己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可容韵就不一样了。公然劫走北晋郡主,就算掀不起轩然大波,至少也能起个三尺浪吧。
“韵姐姐,别怕。”清欢拉住容韵的手,在她耳边说:“听我的,咱俩把衣服换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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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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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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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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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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