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已经完全不在乎容朔对她是什么态度,她打定了心思要逃,提前几天就开始偷偷摸摸的收拾行李了。
清欢从凌府中带出来的都是些女儿家的衣裙,出这趟远门路上也用不到,她只在那一堆衣服里翻出来一套最体面的。若去南越真见了那些大人贵妃之类的,也不能显得太寒酸。
容月华给她装的那些金银细软她只选了几样普通的带上,有些首饰珠钗是娘和姑姑平日里很喜欢的,清欢舍不得当了换银子。除了这些,其他杂七杂八的她都归置了一番塞到包袱里,最后将子峥留给她的方印,画还有笛子用油纸仔仔细细的包了几层,放在了行囊最靠里的地方。
有了上回的经验,清欢中午老老实实的吃了满满一碗饭,还是等到了午后最容易让人打瞌睡的时候,踏出了房间的门。可没想到守在她院口的那两个家丁还都挺尽职尽责,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但这点小事哪难得住清欢,从小凌子嵘带着她可没少干那上房揭瓦的事,她走到篱墙边先把包袱往墙外一扔,踩着石头攀着树干净利落的就蹬上了墙头。
清欢这些年和凌子嵘的架没白打,多少有些练武的功底,轻盈的从墙头上跃了下来。她理了理满身褶子的衣服,从地上捞起包袱跨在自己肩膀上,潇洒的转了个身。下一刻,她正对上一双眼睛,猝不及防差点喊出声来。
“岚,岚姐姐?”清欢不知容岚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吓得一哆嗦,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容岚穿着一袭竹青色的束腰长裙,如往日一样沉静寡言的望着她,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哀伤,但清欢总是觉得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幽怨的气息。
“你这是,又想逃?”容岚打量着她的装束,开口问道。
既然已经被人识破,清欢也不想再做什么解释了,她直截了当的说道:“岚姐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所以我必须要出去。你就算拦我也拦不住的,我既然已经打定了心思要走,那就有一万种方法能从这里逃出去的。”
“哦。”容岚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挺好的,那就走吧。我要是能走的话,也早走了。”
这下清欢就不知道该答什么了,她莫名其妙的看着容岚,摸不透她到底什么意思。其实她和容岚并不多熟,从前随容月华来容府的时候,也是跟允德和容韵玩得多,容岚从来不跟他们掺和,顶多出来打个照面,就无声无气的随着方姨娘回房了。
容岚和允德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从允德往日的言谈中也能看出他是疼自己这个妹妹的,不知是不是只有清欢来容府的时候容岚才是这副模样。总之清欢只是晓得自己有这么个表姐,但对容岚的脾气秉性一概不知。
清欢看容岚也的确没什么拦她的意思,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抬脚就走,只能象征性的告了个别:“那,岚姐姐,我就走啦?”m.χIùmЬ.CǒM
容岚手指无意识的摆弄着自己的发梢,说道:“我刚从小东门过来,那现在没人看着,你从那走会容易些。”
清欢对她生出些感激,浅浅笑了:“岚姐姐,多谢了,那我就走啦,后会有期。对了,你之后若是见了三表哥和韵姐姐,也帮我带个话,我这次是不得已而为之,会照顾好自己的。之后有机会,还会再见面的。”
容岚对她的这番示好却冷冷淡淡的:“话你还是日后留着自己说吧,我是不会帮你带的。我要是说了,他们不就知道是我放你走的了么,我才不徒惹这麻烦。”
清欢有些尴尬,她说这话本来也只是想和容岚客气一下,却不想被拒绝的这样干脆,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不过清欢还是笑了笑,对容岚挥挥手道:“岚姐姐,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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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岚果真没有骗她,容朔不在府里,方姨娘又是个软脾气,往日在小东门守着的小厮早不知道上哪逍遥去了。
清欢出了容府,先去当铺将那几样首饰都换成了盘缠,然后直奔东市,选了几件寻常样式的男子衣衫,又挑了匹虽然很瘦,但是看着精神的马。有了这个新伙计的陪伴,清欢觉得自己不再是独身而行,牵着马往正阳门处去了。皇上既已不在京中,自然也没有重兵苦哈哈的在门口盘查做样子,清欢顺顺当当的就出了城。
翻身上马,日头已经开始向西了,清欢已多年没有过这样的远行,望着朝南一路沿去的官道,她默默祈祷这一路能一切顺遂,而后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踏风而去。
离开郢安后的前几天,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入了济南府。那日进城的时候已是傍晚,等她吃过东西找好了客栈,天全都黑了。
方一进客栈门,却劈头和一高个男子撞了个满怀,那人还毛毛躁躁的,抓住她就问街上有没有开门的医馆,吓得她躲了好远。出于好心,清欢还是告诉了那人伤口处理的方法,但那人竟还来敲她的房门要她到他们的房间中治伤。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敢半夜三更到男子的房中去,可那人锲而不舍的很,出于恻隐,清欢还是去了。受伤的是个眉目清朗少年公子,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却道貌岸然,她想抽身离去时竟像个登徒子一般对她动手动脚。
第二日,清欢怕那两个男子还盯着她不放,想早早出发甩掉他们,谁知那二人如狗皮膏药一样远远的跟着她。又遇上前路大雨无法渡河,那两人死缠烂打般和她坐到一桌上吃饭,几句话说不对付,总算是没再跟上来。可谁知当天晚上又阴魂不散的和她宿在了同一个农家。
第三日,清欢实在怕那二人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天不亮就悄悄起身摸出了农庄,不管前方的路到底能不能走,执意拜托渡口的船夫送她渡了河。可走了没多久,暴雨倾盆而至,她和马被困在山路上进退两难,绝望之际是那两个男子救了她。避雨时,受伤的少年告诉清欢他们的名字是陈楠和宋承邺,对她绝无恶意,若她愿意的话可与他们同行。清欢慢慢觉得,这两人或许真的不是坏人,没再斩钉截铁的拒绝。
再后来,三个人一路打流寇,越荒山,风餐露宿,披荆斩棘,相依相伴着竟一路走到了雁南关。再前进一步,就是南越的国土,可越皇病重的消息,却将三人截在了关外。
冷静下来后,清欢忽然就想明白了,自己就算是南越公主又如何?月溪公主虽然位高,却不权重,她想做的事还是没人能帮得了她,若真是脑袋一热进了那金笼子,怕才真的是再无与凌家人相见之日。
陈楠告诉清欢,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她便暗暗下定了决心,要尽快强大起来,积累足够的能力,然后去北延,和家人团聚在一起。
这一趟旅途艰辛非常,她怎么也想不到两个月前在闺房中还柳弱花娇的那个凌清欢,竟然可以为了家人鼓起勇气独自走了那么远的距离。
清欢也何其有幸自己能结识陈楠和宋承邺两位侠肝义胆的朋友。分别之时纵然不舍,于她而言或许今后二人只会是回忆,但也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愿君今后,前路无风雨,所行皆坦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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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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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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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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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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