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奈妍拿出一包苦艾草的粉末,缓缓地倾倒在香炉中,不多时,一股幽幽然的熏香气味便飘了出来。
真好……一切都准备好了。
酒红色的瞳眸,倒映着闪过寒光的刀尖。
对……就是这样……
她拿起刀在手腕上渐渐地划开一个狭长的竖直口子,然后将手浸在水里。
熏香一点一滴地沁入鼻尖,像编织着一场无终的梦境,越来越深地诱人而去。眼前愈发清晰的一切,却不知是现实抑或幻想了。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漫长的——可她没有感到痛苦。她动了动手,发现手臂因为逐渐的失血变得僵硬而冰冷,有些麻木,但依旧可以支撑着她拿起纸笔。
唇畔的笑靥变得诡谲。
几斗,你知道吗——
我在三年前就认识你。
那个时候你正在寻找你的父亲,背着一把小提琴游走串巷在英国伦敦的街头,背影落寞而又孤傲。夜晚摇曳而璀璨的灯光下,你专注着神情奏响提琴曲的时候,薄薄逆光,塔桥下的流水潺潺,粼粼地泛着水光,就像你那么美好。
每个月你都会固定地在那里表演,而我就在窜流而过的人群里,静静地看着你。像是被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眷顾了一样,能那么近地触碰你。
即使你从来不知道我。
在千百旋律的音符中,跳动着相同频率的那些人,不止我一个的,我知道。
那个时候,一切都很美好。
甚至可以说,那是我在最后的日子里,唯一支撑着我活下去的一切。
可是到后来——
当我知道自己有家族遗传病症,并且所活不过几年时,人生如同戏剧崩塌。而你,你的曲音将我救赎了,像一盏万千的灯辉盈满我的世界。
我想要独占这份美好。
念头一旦萌生,就愈发地疯狂滋长着,愈发贪念、妄得。
所以到后来,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做茧成自缚。
你看着她的眼神都是你自己不曾注意到的温柔而专注,那是我苦苦奢求而永恒不得的东西。
所以……
一场精心导演的幕剧上演了。
娶我,可好?
可在那最后的一刻,你还是擦身而过,背影孤傲坚决如同当年街头流浪的你。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一辈子我都输了。
——可你怎么能这样呢?
救了我,就不要再将我推回地狱了。
少女唇角的笑意越来越艳丽,脸色却已经白得透明,如同夏日之蝉最后一次死亡的挣扎——薄弱的,却将整个生命都燃烧起来地扑闪蝉翼。
鲜红的血啊,一直流淌着,有黄泉的风携着彼岸的馨香,轻轻拂过。
既然我入地狱,你们陪我,可好?
-
风铃磕碰,发出清越的声响。店面内,醇厚的咖啡浓香静静漂浮着。
少年抬起头,用一种复杂而晦暗的神色望着眼前的樱发女子,皱了皱眉,静谧的脸上描绘着一股沉郁。
“纯奈妍自杀了,留下了一封遗书。”
我知道啊。
亚梦在心里轻轻回答,面色却还是如霜雪般淡薄浅浅,抿了口甜腻得过分的咖啡,也依然没有做出除淡漠以外的任何表情。
她当然知道了。
就在那日订婚宴后,纯奈妍不是要和她“谈谈”么?
她依旧记得,那柔弱如骨温顺地就像兔子一样的少女,酒红色眸里是讽刺而冰冷的笑意,凑近她轻轻说着:“你觉得……如果我自杀,让几斗以为是你逼死我的,你觉得怎么样呢?”
那缠缚的毒茧,一寸一寸蚕食吞没。
真是可怜又可笑。
连最后的筹码也只剩一条命了么?
以爱之名进行道德的绑架,是爱吗?
可这些,也仅仅是在脑海里窜流而过。她就像是那日婚宴时,静坐而不发一言,眸色浅浅。
见她久久未语,少年终于急了,开口问着:“是不是你……”逼死她的?
毕竟那封遗书那么有引导性,而且更别说染上血迹时那种震人心魄的撼动力了。
“还给你。”
桌上,Dumptykey静静被推离到另一边。少女清脆的余音,似乎仍旧袅袅未散。
几斗怔愣。
他……居然差点就要忘记这个了。
那可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你……”欲言又止留几分,终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莫名间,心脏又开始一会儿停滞一会儿跳动的不规则频率来。
“几斗。”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她起身弯下腰,缓慢而郑重地吻上少年。
巧克力啊……真好吃。
紧接着,她的身上,缓缓溢出如汪洋大海般湛蓝的光点,开始扩散,蔓延。绡灵淡漠的眉眼清晰地被刻映出来,就站在那身后不远处,用一种不知是不是怜悯的眸色望着她。
绡灵的背后,那腾升起的巨大血色漩涡就像宇宙尽头的黑洞,亦或是黄泉之路的入口,不时有飒飒阴风吹过。
——当你内心无灵无魄的时候,我就消失了。
——怨念之灵一旦消失,其寄生宿主也必入血狱。
最后一次,让我赌一把吧。
“砰——”
倒灌的血海,投掷着巨大的阴翳。
少女的身躯,连同着Dumptykey一起被吸入那狂澜的血色之中。
你会救我吗?
你会选择我吗?
她的眼里,酝酿着一种莫名悲哀的眸光。
那是希翼被不断亮起,又不断熄灭后累积起的濒临绝望。
几斗的神色倏地变得慌乱而焦灼,望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心下惊愕的同时也顾不得其它,急急忙忙着就要……
对啊……伸出你的手,抓住我……
她轻轻地笑,但是那只手终究是擦过她翩然的衣袂,握住了,Dumptykey。
——我并没有那么难过,真的。
——那是你父亲的遗物,所以你那样做,是对的。
一次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的眼里勾勒出那青丝墨发的清冷少女,缓缓微笑着,静静地等着整个身躯都被吞没独傲。
姽婳啊……
我来了哦。
〈第三卷,终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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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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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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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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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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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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