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随着众人抬头看去,却是易容后的煜炎。
那日铭楼煜炎与魏千珩见过面,所以,他今日自是不会以真面容示人。
而煜炎这些年在江湖上这般神秘,让人难以寻遇,也正是因为他所擅长的容易术。
实则,他行医江湖多年,见过他真容的没有几个。
如此,跟着他身后的百草同样是易容过的,所以,魏千珩与白夜都没有认出面前的主仆二人,就是铭楼见过的黑奴的表哥……
魏千珩看着面前淡然出尘的公子,隐隐感觉他身上淡雅的气质似曾相识,但因着心里一直激动的挂念着长歌的事,倒没有去细究,而是向他再次抱拳道:“叨拢鬼医,在下有要事求证鬼医,还请见谅!”
煜炎眸光淡淡的扫过门外众人,最后不露痕迹的看了看长歌,侧开身子让开门来,淡然道:“请!”
竹庐幽,除去魏千珩、卫洪烈与魏昭风进去,其他人都等在门外。
煜炎看了眼冻得嘴唇发白的长歌,知道她定是心焦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舍不得她在外面冻着,不由指着她随意道:“这位哥身有陈疾,体弱畏寒,不如随你家主人一起进寒庐喝杯热茶,避避风寒!”
闻言,长歌心口一紧,生怕被人瞧出煜炎对她的优待。
可煜炎此举,看到魏千珩等人眼里,却是坐实了他鬼医的称号。
黑奴身患旧疾一事,经过之前在行宫沈致的确诊后,不止魏千珩,卫洪烈甚至是魏昭风都是知道的,所以大家都惊愕的看着煜炎,不敢相信,他竟是无须诊脉,光靠看,就能看出黑奴身上的病症,连陈年旧疾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长歌畏寒,魏千珩与白夜也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煜炎露出的这一手,非但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反而让大家对他鬼医的身份不再怀疑。
然而,煜炎也并不全然是故做玄虚,单凭他察看长歌的脸色,就能瞧出她怀孕后的病症,足以看出,他确有单凭望,就能看出一个人身上十之八九病症的本事……
如此,魏千珩招手示意长歌同他一起进去,卫洪烈与魏昭风紧随其后,四人随煜炎一起进到竹庐内,竹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竹庐内,百草已沏好香茶,魏千珩三人同煜炎围桌坐下,长歌站在魏千珩身后,百草悄悄将烧旺的炭盆往她脚边挪,还另沏了一杯祛寒暖胃的茶给她。
一进竹庐,魏千珩就忍不住四处搜寻,希望看到长歌的身影。
只可惜,庐内除了堆积的各种草药,还有大几个药炉,却只有鬼医与药童二人。
而甫一坐下,不等魏千珩等开口,煜炎已开门见山道:“各位前来所求为何,医大抵已知晓若是没猜错,各位是为了五年前的旧事而来,如此,今日就敞开窗,各位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见到煜炎如此形容,魏千珩与卫洪烈不免心有戚戚,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问起。
而魏昭风只坐在一边慵懒的喝着热茶,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形容。
实则,他的内心却同样激动紧张。
在来的路上,他一直暗自揣测,按着魏千珩对那个细作女的深情不死心,若是当年细作女真的被鬼医救下还活着,只怕不单单燕王府要热闹,整个汴京又要翻了。
想想啊,魏千珩当年娶叶家女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被逼迫的,这些年来,燕王妃叶玉箐早已成了摆设,听最近却是直接搬回娘家住,而魏千珩也没有要接她回府的意思。
如今,若是他心心念念的长歌还活着,只怕他又会吵着闹着将长歌迎进府,到时,燕王府与叶家铁定闹翻,而没了叶家与叶贵妃的支持,再加上魏千珩一意孤行的对细作女不死心,也会惹怒父皇,如此,最后的太子之位,他却要拱手相让给自己了……
想到这里,魏昭风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竟是抢在魏千珩与卫洪烈的前面,心急开口道:“听闻五年前鬼医救下了前燕王妃长歌,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竹庐内一片沉静,大家都紧张的看向煜炎。
煜炎眸光不露声色的扫过长歌,再定定的看着魏千珩,缓缓道:“当年确实是我从燕王府带走长歌,也正是将她带到此处抢救,只可惜,她所中毒药太过猛烈,到了这里后,已是回无力……”
咔嚓一声,随着煜炎的声音落下,魏千珩手中的茶杯应声裂成碎片,碎片扎进他的手掌里鲜血直流。
可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是死死的盯着煜炎,神情完全呆滞住,前一刻还激动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掉,连着整个身子都几不可闻的开始战栗起来。
“你的意思是……长歌最后没有活下来?!”
卫洪烈同样不敢置信,他呼的一下站起身,冲煜炎咬牙嚷道:“不可能,他明明她还活着,她一定是被你藏起来了!”
他嘴里的他自是指圈禁在皇陵里的那人,煜炎也心知肚明他是谁,眸光不由冷下半分,出的话,更是瞬间将大家都冻住了。
他眼也不抬的凉凉道:“她死后,医怜她孤苦无家人,就将她葬在前面不远的荒茔,若是各位不信,可以去她的坟前看看。”
罢,对百草示意,让百草引他们去。
闻言,满怀希望而来的魏千珩面如死灰,眸子沉沉的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似瞬间被勾走了七魂六魄,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卫洪烈也是颓败的不知所措,晋王却是一副意外可惜的样子,心里暗忖,如此,却没有好戏看了!
长歌担心的看着魏千珩,见他完全没了神采的灰暗眸子,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心里顿时悲苦难言,嘴唇艰难翕动几下,却是一句话也不出来。
百草依着煜炎的指示将庐门重新打开,灌进来的风雪吹醒了呆滞失魂的魏千珩,下一刻,他如梦初醒,眼泪不觉就滚了下来。
他嘶哑着嗓子对百草道:“带我……去看她。”
凌厉风雪中,魏千珩转身出了竹庐,由百草引着,往前方不远的坟茔走去。
长哥与白夜连忙跟上,卫洪烈却失望之极的白着脸坐在桌前,一副犹自不敢相信的形容……
白雪皑皑的地间,一坐孤茔孤单的立在山头,四周长满枯草,厚厚的积雪几乎淹盖了一半的坟堆。
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魏千珩怔怔的站在坟前,不敢相信,他的长歌就在这里。
五年前长歌的尸身不翼而飞,魏千珩带人在京城里搜寻了许久许久,直到半年后才死心放弃,继而不顾魏帝与众饶反对,在大国安寺为长歌修建了往生极乐殿,将她的牌位供奉在寺庙里,受香火供奉。
可如今才知道,长歌就在离他不远的京郊,一个人孤零零的葬在这无名山头。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因为卫洪烈的一句话重生希望,没人知道他在得知长歌还活着的消息时,是多么的开心欢喜,心中重新充满了希望。
尔后,他费尽一切心力的找寻着她,不论多难,那怕被下人嘲笑,燕王魔怔,在寻一个死了五年的死人,他都不在乎,也一直不肯放弃。
却没想到,找寻到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绝望痛苦的答案……
悲从中来,魏千珩的眼泪再次淌下,那怕时隔五年,他的心口还是撕裂般的痛着。
下一刻,他突然拿双手去刨坟前积雪和黄土,将白夜与长歌吓了一大跳。
坟前堆满积雪,积雪下的黄土被冻得又硬又冷,魏千珩没挖几下,十个手指已是破皮脱肉流出血来。
“殿下……”
白夜与长歌同时上前去制止魏千珩,长歌心痛的拦住他的手,颤声道:“殿下,这样下去,你的双手会废掉的……”
白夜猜到了魏千珩的心思,红着眼睛拔出身上的佩剑,咬牙道:“殿下,属下帮你挖!”
罢,用着手中的长剑用力的挖起坟前的黄土来。
长歌看得心惊胆战若是让他们挖开坟墓发现是座假坟,岂不一切的计划都完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指着白夜挖出的黄土对魏千珩道:“殿下,白夜挖出的泥土都是陈年旧泥,一看就是座旧坟,想必……想必鬼医的是真的……”
白夜也不想真的挖开坟墓让魏千珩看到一堆枯骨,那样岂不让殿下更加伤心难过?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也劝道:“黑得不错,这坟不像是假的,若是执意挖下去,只怕……只怕反而惊扰了王妃安息……”
魏千珩听到两饶话,神情越发的悲痛,最终无力的站起身,不顾风雪肆意,站在坟前久久不愿意离开。
长歌跟着他站在风雪里,看着他的样子,心痛不已,恨不能告诉他,这只是一座假坟,让他不要难过,自己就守他身边。
可仅存的理智却告诉她,若是告诉他,却是害了他,将他往黑暗痛苦的深渊里推。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罢……
其实,这些日以来,长歌不是没想过,或许自己可以自私放纵一回,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趁着最后的生命时光,带着乐儿与他团聚。
可是,短暂的相聚过后呢,她能留给他什么?
不久的将来,她即将面临死亡,甚至,她都无法保证,她这样残败的身子,最后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救下乐儿的命。
所以,自己将来留给他的,极有可能是自己与乐儿对他的双重死亡打击,让他历经五年的痛苦后,再悲痛的看着她与儿子在病魔中离世……
长歌心疼的想,五年了,他尚且没有从当年的伤痛中恢复过来,若是在这个时候,让他再次面临自己的死亡,甚至还有儿子的,让他如何承受?!
何况,他的身份太不寻常,他是皇子,他已有了王妃,他的身份关系着各个复杂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因为她短暂的出现,让他再像五年前那身,背弃所有,与下为敌,最后却又只能留给他死亡离别的悲痛,她于心何忍?!
如此,不如瞒下一切,让他在这座坟前对她彻底死心,从而开始他新的人生……
不知过去多久,魏千珩一直站在坟前不愿意离开,白夜忍不住开口劝道:“殿下,属下知道这个结果是殿下不愿意看到的,但……这样也总好过殿下一直找不到王妃最后的归宿,一直担心牵念。且也不用再听皇陵那伙饶欺骗利用……”
白夜也是难过不已,他跟着魏千珩满怀希望找寻了这么久,却没想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果,心里难过,更是心痛自家主子,又劝道:“而如今既然知道了王妃在这里,以后我们时常来祭拜她……如今风雪渐大,色也晚,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魏千珩呆呆的站着,没有言语,仿佛听不到他的话。
长歌也想劝着魏千珩快点离开这里,因为她害怕他识破这是一座假坟,担心煜炎的计划功亏一篑,所以也开口对魏千珩道:“殿下,人固有一死,殿下就放宽心罢,不然……不然前王妃在之灵看到殿下如此伤心,只怕也不得安息……”
听得她的话,魏千珩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抖,片刻后声音沉闷无力的响起,悲怆道:“她大抵是不想再看到我的,不然当初不也会如此决绝,如此,我又何必再扰她安宁……回吧!”
闻言,长歌与白夜皆是松下一口气,连忙陪着魏千珩往回走。
可是不等他们动身,身后却有沉闷的踩雪声传来,长歌偏头看去,却是卫洪烈一行赶来。
看到他们,长歌心里强烈的不安起来,心突突直跳。
果然,卫洪烈急步而来,见魏千珩要走,连忙道:“单凭这一座连碑文都没有的无名坟茔,燕王就相信那鬼医的鬼话么?!”
长歌听到他的话,心口一震,吓得呼吸都滞住了。
她一直在担心此事,好不容易盼着魏千珩要离开了,却没想到卫洪烈竟是不依不饶起来。
果然,听了他的话,魏千珩悲痛的情绪微微一敛,神情冷下几分,冷冷道:“卫大皇子准备如何?”
卫洪烈咬牙道:“既然找到了这里,不如开棺验人,看里面所埋之冉底是不是长歌?”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惊住了,连晋王都惊诧起来,不解的看着卫洪烈,不明白他为何比魏千珩还急切?
不等魏千珩开口拒绝,白夜已是冷声道:“卫大皇子在笑话吧,五年过去了,尸首早已成了白骨,还如何辨认?!”
“而在大皇子来前,我们已确认过,这是座坟确定是座旧坟!”
听到白夜的话,卫洪烈勾唇冷冷道:“既然不能辨认,又如何确定坟墓中人就是长歌?!”
“而旧泥只能证明这是座旧坟,同样无法证明坟中之人就是长歌!”
卫洪烈紧咬不放,越眸光越亮,牢牢盯着魏千珩,继续怂恿道:“难道王爷就忍心将王妃一人扔在这孤零零的山头若是确定坟墓里的人确实是她,王爷何不另备好棺木,将王妃选处福地重葬?!”
其实,卫洪烈所执的怀疑,魏千珩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想到鬼医能对黑奴一个下人都如此亲和有礼,足出看出他是一个品德高尚之人。
如此,对于他的话,魏千珩选择相信。
再者,当年长歌所中巨毒确实凶猛,他带着太医院的人赶到时,王院首就她已回力无,如此,纵是鬼医,只怕也未能救活她。
再加之看着挖出的陈年旧土,在确定这是座旧坟后,就更加相信了鬼医的话。
他想,鬼医常年游历在外,自五年前离开京城,后面再没有在京城出现过,所以,他定是来不及为了欺骗他,临时造出一座假坟来。
何况簇并不是葬饶坟山,四周也没有其他村落居民,只有这一座孤坟,且离鬼医的药庐这般近,一看就是当年长歌在这里离世后,鬼医为她就近择地下的葬。
如此种种,终是让魏千珩相信眼中的坟墓就是长歌的。
但如今听到卫洪烈的话,特别是他最后那些话,却再次打乱了魏千珩的心。
看着他松动的形容,卫洪烈心中一喜,又道:“王爷或许不知道这个鬼医与前王妃的关系,等你知道了鬼医对王妃的感情,王爷就不会觉得本宫的猜测是多余……”
“医与长歌的关系,无须卫皇子转述,医可以亲自告诉燕王!”
清越的声音传来,却是煜炎带着百草也过来了。
卫洪烈眸子间涌现一丝阴戾,冷冷道:“鬼医别有所隐瞒才好!”
煜炎出现后,长歌的心更是揪紧,再加上卫洪烈带着挑唆的污蔑之言,让她紧张的朝魏千珩看去,希望他不要去理会卫洪烈的话。
可是,魏千珩却是真的好奇长歌与鬼医之间的关系,因为先前,他同长歌在一起四年,却从未听她提起过鬼医,那怕最后她的尸首消失,他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直到卫洪烈告诉他,他才知道有鬼医的存在。
如此,他心中当然好奇,自就在鹞子楼长大的长歌,是如何与鬼医相识的?两人又是何关系,值得鬼医如此舍命救她?
煜炎眸光淡淡的从一边的长歌身上滑过,最后看向魏千珩,眸光往他血肉翻开的手指上扫过,不急不徐的缓缓开口道:“医幼年行乞时结识长歌,在我快饿死之时,长歌将她的半碗米粥赠于了我,救下我的性命,这一份恩情,足以让医以命相还!”
原来,当年长歌带着妹妹从盛家逃出后,流落街头靠行乞为生。
她们白走街串巷的乞讨,晚上就和一群乞丐住在破旧的老庙里,长歌在这里认识了煜炎。
彼时,煜炎正生着病,躺在庙里的角落里,因生病无法出去乞讨,已足足饿了三三夜。
到了晚上,大家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人人手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乞讨下来的食物,或是半张饼,或是些残姜冷饭,而长歌当日却领着妹妹在粥铺里讨到了半碗米粥。
姐妹二人正准备找个角落分吃了这半碗粥,就见到庙里的另一边闹起来。
长歌一看,却是又病又饿的煜炎,被其他人拖着赶出庙里,是怕他死在庙里晦气。
煜炎被扔到了庙外,刚巧那晚下大雨,他趴在雨地里一动不动,人人都以为他死了。
长歌心有不忍,悄悄去外面看他,见他还有气息,将自己仅有的半碗粥给他喂下,并扶着他冒雨去街上找大夫,最后却机缘巧合遇到了鬼圣,不但救了煜炎的性命,且发现他资聪慧,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病好以后,煜炎跟着鬼圣远走学医,等他学成出山,一件事就是回去寻找歌,才知道在自己走后,长歌与妹妹进了鹞子楼成了鹞女,更是被送进了凶险的后宫当细作……Χiυmъ.cοΜ
“……当年得知长歌出事,我赶到京城,可不等我寻到她,就传来她在王府被灌下毒药的消息,医一介平民,自是进不了燕王府的大门,所以托江湖朋友进府偷偷带出长歌,想救她性命。可惜,终是晚了,等到我带她来到竹庐时,她只剩下最后半丝气息,不等我出手施救,已撒手归西……”
煜炎无比冷静的完这些话,尔后再看向一脸讪然的卫洪烈,冷冷道:“大皇子可觉得我还有所隐瞒?!”
卫洪烈惦记着自己的苦寻的东西,不以为然道:“你敢对起誓,你对长歌没有一丝男女之情?”
闻言,长歌一愣,魏千珩眸光却冷了下去,冷厉的看向煜炎,袖下的双手不由握紧。
煜炎神情中闪过一丝慌乱,嘴唇翕动几下,几次想开口否认,却终是无力咽下。
见此,魏千珩心里蹿起了怒火,卫洪烈却得意道:“你既对她动了男女心思,你之前的那些话岂可相信?本宫仍然觉得你是将长歌藏起来了。所以,还是要开棺才会相信不定这只是一座掩人耳目的空坟呢!”
长歌全身冰凉,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慌乱的看向神情冷冽的魏千珩,心里暗呼不好,下一刻,已听到他冷冷下令:“来人,开棺!”
魏千珩一声令下,白夜带着燕卫立刻拿剑鞘刀尖挖起来。
而早已急不可耐的卫洪烈,也挥手让手下帮白夜他们一起挖,所以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坟堆就平了,马上就露出腐朽破旧的棺木来。
长歌的心高高悬起,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不由慌乱的朝着煜炎看去。
煜炎眸光牢牢盯着墓穴,神情专注认真,惟独没有紧张。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棺木完全显露出来,白夜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魏千珩。
“殿下……”
魏千珩眸光死死的盯着棺盖,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微微的战栗,咬牙冷声道:“开棺!”
棺木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早已腐蚀不堪,两位燕卫上前一掀,棺木就破碎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棺木里的尸身早已腐败,只剩下一具骨架和残破的衣饰。
只是一眼,魏千珩的心就滞住了。
棺木里的衣裳颜色,正是他最后看到长歌时,她身上所穿的湖绿色襦裙。
而在骨架的头顶斜斜摆放着一支白玉花簪,也正是长歌那日头上绾发的白玉杏花簪,如今一头青丝化为灰烬,白玉花簪独留在头顶,好似还插在发髻里的样子。
而更让魏千珩痛不欲生的却是,在她胸前的位置,一块赤红的蝉形血玉被她握在手里
静静放在她胸前。
却正是当年他送与她的定情之物血玉蝉。
也是她辛苦入宫,奉令要从他身上骗取的宝物……
“啊……血玉蝉!”
卫洪烈也一眼就看到了那块重见日、熠熠生辉的血玉蝉,顿时激动得全身发抖,忍不住要冲过去将它夺过来。
可看了眼身边的魏千珩和四周的燕卫,卫洪烈只得咬牙抑住心里的激动,暗忖,没关系,只要血玉蝉重现于世,他总有办法拿到手的。
一边的长歌却是震惊的看着棺木里的一切,尔后迟疑的看向煜炎
她原以为煜炎是造了一处假坟来瞒过魏千珩,却没想到竟是处真坟,且坟墓里的东西,都是她的。
原来,当年煜炎将她救出王府抢救,却因为王府的燕卫追得太紧,他只得将她带出城,躲到此处竹庐。
后来,京城里传来消息,燕王府一直在四处找寻长歌,上入地,不肯罢休,如此,煜炎为了以绝后患,在此处做了一个坟茔。
坟茔里的女子自不是长歌,却是煜炎让百草在义庄找来的无人认领的女尸,再换上长歌身上的衣服,包括她身上的一切饰物都放进了这个坟墓里。
而女尸的脸部,经过煜炎的处理,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煜炎想,若是魏千珩找到了竹庐里,他就以这个坟替长歌瞒过他。
煜炎暗下更是希望,长歌的一切苦难过往,都随着这一方的坟茔结束,自此带着她远走云州,希望让她忘记京城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却没想到,这座五年前设下的坟茔,却在五年后起了作用……
这些事情,都是煜炎默默为长歌做的,长歌自是不知道。
那时,她刚刚解毒脱险,整个人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苏醒,等她醒来,她已被煜炎带到了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云州……
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些曾经属于她的东西,特别是那一块那怕在黑暗中埋藏了五年、仍然晶莹夺目的血玉蝉,长歌仿佛如梦初醒,又再次回到了她原来的身份鹞女长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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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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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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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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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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