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交情,也就是点头一笑的交情吧。她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这个人的眼神中,透着复杂。

  慕南云也朝她点头微笑,没有说什么。

  很快到了掌柜推荐的雅间,她掀帘进去,将慕南云的目光隔在了帘子外。

  陈九也看见了慕南云,进了雅间之后,他就开口问道:“妹子,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曲小白摇摇头:“不认识。”

  陈九道:“这种小白脸子,最是坏心眼,妹子可别被他的模样给骗了,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

  曲小白点头。心里却在想,你们不过半斤八两罢了。那慕南云,常常出入窑子,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人,你呢,就更不是什么好人了。

  陈九的屁股蛋子不能坐椅子,掌柜便和伙计抬了一个软榻来,他侧身歪在榻上。饭桌也换成了案几,搁在他面前。

  掌柜很快上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菜,又端了一壶酒来。

  曲小白牵着杨凌的手,在他对面坐了,斟了两杯酒,款款而笑,“九哥,今日要多谢你帮我和我的夫君,这顿酒,算我请。我先敬你一杯。”

  “诶,妹子,你日子也不容易,怎么能让你破费呢。九哥请,你不要和九哥争。”陈九脸上的笑很猥琐,让人很恶心。

  曲小白心道,真当我要和你争呢,你请就你请呗。

  她刚要把那杯酒往唇边送,杨凌忽然就发怒,一巴掌打翻了那杯酒,“不喝酒!”

  曲小白讪讪而笑:“九哥,您别在意,他人傻,脾气大,我劝劝他。”

  她拉起杨凌的手,扯着他就到了门外,有些愠怒:“你怎么回事?干嘛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杨凌撅着嘴,一副冤屈模样:“不喝酒,喝酒,不好。”

  曲小白真见不得他这个卖萌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脸上浮起点温和的笑意,语气也放得柔和:“你放心,我不会多喝的,就是走个过场。我有些话要问他,喝酒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乖乖的,别再犯傻了。”

  “哦。”杨凌不太高兴地顺从了她的意思。

  再次回到屋里,陈九已经又斟好了一杯酒,搁在曲小白的面前,曲小白的眸光在酒杯中扫过,眸中一闪而过冷然。

  这酒的颜色,分明比方才那一杯浊了些。虽然只是很轻微的浊,还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杨凌的目光也在酒杯上掠过,眸底是不易让人察觉的幽深凛冽。

  陈九笑容可掬:“妹子,你对傻子夫君可真是好,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善良的人,换做是旁的女人,早就把傻子扔下不管,去找能给她好日子的男人了。”

  曲小白笑笑:“杨家人欺负我的时候,凌哥哥一直都护着我,我这个时候怎么能抛下他不管呢?况且,他也不是傻,他就是太憨厚,太单纯。”

  曲小白这话说得太甜,杨凌都忍不住笑意,嘴角微微勾起来了,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笑,于是努力憋笑。

  陈九端起酒杯来,眼睛里隐着猥琐:“妹子,九哥难得遇见你这么好的人,九哥真是相见恨晚,这一杯酒,一定要喝。”

  为免杨凌再把酒打翻了,他还特意撕了条鸡腿放在杨凌面前的碟子里,“来,杨凌兄弟,你吃鸡腿。”

  一只鸡腿就想把他打发了?想得也太简单了。

  杨凌忽然探手将曲小白手中的酒夺了下来,嘟囔了一句:“我也要喝。”

  陈九忙阻拦,“杨兄弟,这杯是你媳妇的,我的这杯给你。”

  杨凌一副不疑有他的表情,接了陈九手中的酒就往嘴里灌,“咳咳……”杨凌眼泪都呛了出来,“辣,辣!”

  曲小白瞧着他蹦跳着,伸着舌头喊辣的模样,忍不住发笑,“傻子,那是酒,当然辣了。”

  陈九也笑了:“你还说他不傻。”

  “快,吃个鸡腿,吃了鸡腿就不辣了。”曲小白把碟子里的鸡腿拿起来,递给杨凌,看他吃了几口,表情好多了,这才回过头来,含笑瞧着陈九,道:“他不是没喝过酒么?九哥,你别见怪,我的这杯给你喝吧。”

  “哎,不用不用,你喝就行,我再倒也是一样的。”那杯酒里有什么文章,他再清楚不过。

  “九哥,你是嫌弃我么?这杯子我没有用过的。”

  曲小白娇嗔的模样,让陈九口干舌燥一阵发热,不由自主就捏住了曲小白端着酒杯的手,等到反应过来时,曲小白已经将一杯酒全数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杨凌看着陈九的爪子捏着曲小白,恨不能把他的爪子捏碎,但曲小白把酒灌进陈九的肚子里的举动让他忍着没有出手。

  他这个小媳妇,心可黑着呢。这说明,她已经发现了酒有问题。

  陈九后悔不迭,但酒已入喉,吐都来不及了!

  不过,好在那酒只是春酒,里面不是别的药,喝了也不会对身体有太大的伤害。陈九忍着,没有让自己露出破绽。

  曲小白又给他的杯中斟满酒,说道:“九哥,看来,杨家人和朱家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以后,还得请您多多照应才是。”

  陈九拍胸脯:“这个你放心,有九哥在,那朱长松和杨兴茂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往前凑了凑,一张被打得酱油铺似的脸靠近曲小白,“妹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这么说吗?”

  曲小白不着痕迹地往后让了让,避开他那张臭嘴,“为……为什么呀?”

  “因为,我姐夫是师爷呀。你看见没,那县台都要敬我姐夫三分,今天判案,他一直都在看我姐夫的眼色呢。你别看朱长松是县台的连襟,县台还不是没有给他半分情面?”

  曲小白状若纳闷:“啊?这是为什么?”

  “我再跟你说个秘密,那县台是个老色鬼,他呀,妻妾好几个,却还是对朱长松的老婆,他的小姨子起了色心,他那小姨子长得漂亮,而且也不是个好货,他们两个一拍即合,暗地里可没有少做过那事。”

  曲小白脸上淡淡然,“哦”了一声。

  陈九以为她没有听懂,才表现得这么淡然,又往前凑了凑,“妹子,你是不是不懂九哥说的话呀?也是,你这夫君,他是个傻子,你定然还没有和他同过房。我说的,就是县台和他的小姨子,他们两个,睡觉。你懂了吗?”

  想到她可能还是个雏,陈九心里就痒痒的。那杯药酒下肚,也已经有片刻了,酒催药性,很快就让他的身体发热。他更是受不住了。

  曲小白瞧着他一副要发作的样子,晓得此地不宜久留,便将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上引:“那个,九哥,我是问,县台为什么怕师爷啊?难道说,师爷和慕将军有关系?”

  “嗐,他们有什么关系呀?我姐夫,确实是有后台的,他的后台,在京中,但绝不是慕将军。对了,妹子,说起来,我要问你,你是怎么认识这慕将军的?他竟然肯出面帮你,你们关系匪浅呀。”

  “哪里,我和他只是一面之缘罢了。他帮我,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可能,他是看我被人冤枉,才出手相救的?毕竟,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眼里揉不揉得下沙子,她也不知道,毕竟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慕将军是何方神圣。这么说,只是为了勾陈九的话罢了。

  “妹子,若你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我劝你也要小心,不要因为他救了你你就相信他是个好人。”

  曲小白惊讶:“怎么,慕将军不是个好人吗?我可是听说,他戍守边疆,为国为民立了许多功劳呢。”Χiυmъ.cοΜ

  陈九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嗐,他就是个监军,就是出身好。他老子是镇远将军,他是镇远将军的小儿子,仗着他老子的军功,封了个戍边军监军,他哪里有什么军功?到南平的这几年,他都是斗鸡遛狗泡窑子,哪里干过一件正事?”

  “我听说的和九哥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呀。我真的听说,他打仗很勇猛,有勇有谋的。”

  “你听的肯定是谣言啊。你知道我听谁说的吗?我姐夫!我姐夫的本事大得很呢,连县台老爷都得礼敬他三分呀。他说的话能有假吗?你不要被谣言骗了。以后,那慕南云要是仗着救了你来要挟你,你千万离他远一些!”

  慕南云三个字入耳,和先前在君子楼遇见的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影像就重叠在了一起。

  果然是他!

  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曲小白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搜索原主的记忆,没有任何关于慕南云的记忆。这可就奇了怪了。

  那么,是对杨凌有什么图谋?

  可那个在大口啃着鸡腿的傻子,他能有什么让一个将军图谋的?

  慕南云就在对面的雅间里,她不知道他今日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她,其实她很想过去会一会他。但直觉告诉她,应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最好还是不要和这个人接触。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点不想惹事,一点也不想结交权贵,就想能经营好自己的生活,过点舒心的日子。

  陈九喝下的药酒药效一点点增大,不过是转瞬间的工夫,他已经热得脸胀红,连脖子都成了红色。

  他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衣襟,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朝着曲小白走了过来。

  杨凌闪到曲小白的身边,“媳妇,走,走。”

  眸光里,却闪过一抹狠厉。藏在身后的一只手,已经呈鹰爪状,如果陈九扑了上来,后果可想而知。

  曲小白没有瞧见杨凌的动作,她却先于他动作。

  她拉着杨凌往边上一闪,冷冷看着陈九,陈九眼睛里燃着火焰一般,已经失去了理智,“妹子,哥受不了了,救救哥,只有你能救哥。你别害怕,哥会对你温柔的。”他嘴里说着肮脏的话,一个熊扑,朝着曲小白扑了过来。

  曲小白一个手刀,砍在了陈九的后脖颈上,只一下,便将他给放倒了。

  杨凌背后的手缓缓放松,最终,他没有出手。

  “凌哥哥,这是个坏人,你说,咱们该怎么整治他?”曲小白恨恨地朝着陈九吐了一口唾沫。

  杨凌一脸茫然,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期待看看曲小白的手段。

  曲小白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从软榻上把毯子拿了过来,把陈九一包,包了个结结实实,最后还从身上把系裙子的丝绦给解了下来。

  “新买的丝绦呢,捆了你就不能用了,可惜了的。凌哥哥,你来。”

  杨凌俯下身来,蹲在她面前,“唔。”

  “你能不能扛得动他?”

  杨凌点点头。

  “现在店里的大堂没有人,一会儿,我过去引开掌柜和伙计,你就扛着他下楼,扛到二河哥的牛车上去,不要被人发现了,听懂没?”

  杨凌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曲小白还是不放心,让他再复述一遍,他重复她的话:“扛着,上牛车,不让人看见。”

  “嗯,对了,就是这样。”

  曲小白闪身到门口,推开门,将帘子挑开一点缝,看看对面的雅间没有什么动静,回廊上也没有人走动,朝杨凌做了个“走吧”的手势,她先一步推开门下楼去了。

  楼下,店掌柜正在柜台里翻账本,有一个小伙计在擦桌子,见曲小白下来,掌柜的笑呵呵上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那些菜吃着不太合口味,能不能去你们后厨看看,有什么合口味的菜呀?”

  掌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客官,小店没有让人进后厨的先例呀。”

  “或者,是你们后厨卫生搞的不好,怕被人看见么?”

  “这倒不是,小店保证您吃进口的饭菜都是干干净净的,您要是不相信,就跟在下去后厨看看吧。”

  马上就要到吃饭的点儿了,掌柜不想惹什么麻烦,只好答应了曲小白的要求。

  曲小白又道:“小伙计,你去帮我到外面买一斤樱桃吧,忽然很想吃樱桃了。”

  小伙计看掌柜的眼色,掌柜无奈,从袖中摸出一串铜板,递给他,“快去快回,给这位贵客挑好的买。”

  他将“贵客”二字咬得甚重,很显然,是瞧不上曲小白这作派了。他心里想着,饶他还替她觉得可惜来的,原来她也不过是个贱兮兮的货色。

  曲小白自然瞧出了他心中所想,这都无所谓,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只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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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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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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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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