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杨凌冷眼看着地上死狗一般的陈九,鄙夷地踢了一脚,那一脚是奔着他的昏睡穴去的。然后,他闪身到门口。
他能看见回廊的对面,慕南云所在的那间包间里,帘子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眸光里闪过一抹幽深,回头将陈九扛在了肩上,没有走门,而是闪身到了窗下。
推开窗,看看外面,是一条没有人的胡同,他轻轻一跃,从窗子里跳了下来,落地时轻得像是狸猫一般,悄无声息。
胡同里很幽静,他扛着陈九走出了胡同,转到酒楼停放车马的地方,找到了杨二河的牛车,将陈九扔在了车上,顺便用毡布把他给盖上了。
他则是坐在了车辕处,优哉游哉地等着曲小白和杨二河出来。
很快,曲小白就从酒楼里出来了,手里还托着一包红艳艳的樱桃。杨二河在她后面跟着,出来之后直奔牛车,曲小白看见杨凌坐在车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附耳小声:“被人发现没?”
杨凌傻呵呵一笑,摇头。
“干的真棒,奖你吃樱桃。”她把樱桃塞在杨凌的手上,笑眯眯的,跳上了牛车,“二河哥,现在麻烦你再去一趟县衙,我还有点事。”
杨二河不是个多话的人,她都给了那么多的银子,跑一趟县衙也没有什么的。
他坐到了牛车前面,赶车离开了酒楼,往县衙驶去。
“二河哥,咱们去县衙的后门,不要去前面了。”曲小白又嘱了一句。
杨二河终于忍不住,道:“杨凌弟妹,恕我多说一句,那县衙,可不是咱们能进的地方,如今既然没有事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二河哥,我晓得的。你放心好了,我真的是有点事情,办完了咱们就回去。”
杨二河没有再说什么,赶着车吱吱呀呀往县衙后门绕。
县衙不是什么人都敢靠近的地方,这话对。后门处,空无一人,杨二河把车靠着一片树荫停下了,曲小白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铜板,说道:“二河哥,刚才饭也没有吃成,眼看这也快到中午了,你去买几个包子,咱们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吃,好不好?”
杨二河疑惑地瞄了曲小白一眼,最终还是没有多说话,接了银子,“那好,我去去就回。”这小媳妇子,瞧着鬼头鬼脑的,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但他不是多事的人,就没有多问。
拴好了牛,他便出了巷子。
曲小白看他走远了,拉着杨凌跳下了车,问他:“凌哥哥,爬墙你很在行的,是吧?”她印象里他就干些爬墙爬树的在行。
杨凌点点头:“嗯。”
“你背着他,能爬得上去县衙后院的墙吗?”
杨凌抬眼瞧了一眼县衙的高墙,又点了点头:“能。”
“好,那你扛着他,咱们翻墙进县衙。”
县衙的墙外,有一株歪脖子槐树,曲小白跑到歪脖子树下,动作利落地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朝院里看,只见院子里亭台楼阁,香花碧草,十分好看,快到吃饭的时间,院子里的人都在忙碌着,花园里没有人。
她朝杨凌招招手。
杨凌一手把陈九夹在腋下,一手攀着树,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了上去,曲小白露齿一笑:“凌哥哥,你真棒。”
你真会哄傻子。
“这会儿没人,咱们下去,注意,别弄出动静。”
她攀着树枝,小心翼翼地站到了墙头上,墙头很高,她往下望一眼,目测要有近两丈高,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她虽会些拳脚的功夫,却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
她正害怕着,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腾云驾雾一般,就朝地上落去,待缓过神来,才发现是在杨凌的手中!
杨凌一手夹了陈九,一手正握着她的小蛮腰,冲着她傻呵呵地笑,露出一口的白牙。
曲小白很是惊喜,“凌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对于杨凌,她真是从不吝夸奖。
在她看来,一个傻子能干点事情那就值得夸奖。就跟小朋友学本领一样,学会一样本领,哪怕是会说一句礼貌用语,那都是值得夸奖的。
原主的记忆里,这杨凌就会爬高蹦低的,爬个墙也没什么,曲小白没有多想。毕竟傻子以前做过的傻事太多了,多到她想把他当成正常人都不易。
“小点声,咱们现在去那里。不要被人发现了。”曲小白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手指了指院中屋舍。
她呼出的气温温的,软软的,缭绕在耳际,杨凌一时竟心旌摇曳不能自已,耳根发烫了。
也不知耳根红没红,她发现没有。
杨凌忙屏气凝神。
曲小白还真没发现。她拉着他的手,他夹着陈九,两个人沿着墙角往前摸。
青天白日的,小丫头也忒胆大了些。不过,这样的小丫头,恁的让他喜欢。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怂包蛋子了!
顺着墙根走到最后一进院子,两人一猫腰,缩到了屋山下,曲小白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他,沿着屋角往前走。ωωω.χΙυΜЬ.Cǒm
前面廊檐下几个小丫鬟正捧着食盒往屋里走。曲小白赶紧躲了回来,“丫挺的,来的真不是时候。”
杨凌在她后面,摇了摇她的手,她回头问:“怎么?”
他把手从她手中挣脱出来,从地上捡了一把小石子,嘿嘿一笑。
曲小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表示可行。
一把小石子,从手中飞出,嗖嗖几声,全部命中,几个小丫鬟全都倒地,晕了过去。
曲小白露出得意的笑容,“凌哥哥,你这一手可太厉害了,回头一定要教给我。”
“嗯。”杨凌的声音有些大,曲小白忙又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拉着他转过屋角,跳到廊檐下的回廊里,溜着墙根来到窗下。
因为天气微微有些热,窗户半开着,曲小白小心翼翼抬头,顺着窗缝往里看,只见一个二十郎当岁的美貌妇人,坐在桌前,正用蔻丹染着指甲,蔻丹颜色鲜红,她的手葱白一般,搭配起来宛若白雪红梅,蔚为好看。
“擦,县太爷好艳福。”曲小白低声嘟囔了一句,撇撇嘴,拉着杨凌继续往前走,来到门边,她示意杨凌把陈九放下来,解开了丝绦,一个手刀拍在了陈九后脖颈子上,陈九吃痛,咬着牙醒来。
曲小白不等他缓过神来,就将他塞到了门里边。
曲小白趴在门边瞧着。
陈九揉着后脑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打量了一眼屋子,只觉幽淡的脂粉香扑鼻,好闻得不得了,再抬眼,就看见了县台家的小妾。
此时的陈九,身体里的药效正发挥到了极致,一双眼赤红如兽,看见了县台的小妾,也辨不出她是哪位,只觉得她香软可口,甚好下手,一个狼扑,就奔向那小妾。
嘴里还喊着:“妹子,哥哥来了。来,让哥哥摸摸。”
小妾发出惊恐的喊声,“啊,你……你是什么人!不要过来!”
院子里现在有的是人,不用担心小妾会被陈九侮辱。可惜的是不能留下来看好戏,曲小白颇为遗憾地拉着杨凌,快速地离开了“作案现场”,溜着墙根跑到院墙下,爬上墙头,翻了出去。
外面巷子里依旧无人,曲小白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笑,吃吃地笑出了声,她看着傻笑的杨凌,遗憾又多一重:“唉,凌哥哥,可惜你是个傻子,不能体会我此时心情。呵呵哈哈哈……太他娘的爽了!”
杨凌眸底一丝抽搐。丫头,你太恶趣味。
其实真想跟着她一起傻笑。
回到停牛车的地方,刚好杨二河买包子回来,看见他俩一个大笑一个傻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笑什么呀?”
“没,没什么,二河哥,就是一条疯狗在追一条母狗。”话落发现自己说的粗俗,忙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那个,二河哥,咱们回家吧。”
杨二河人憨厚,没好意思笑话曲小白,一旁的杨凌默默地爬上牛车,忍住了没有去教训这个如今什么粗俗话都能信口胡说的丫头。
曲小白也讪讪地上了牛车,杨二河解下了缰绳,吆喝了一声,黄牛缓慢地走了起来,牛车吱吱呀呀前行。
路过县城的一条商铺街,曲小白又下车去买了几丈布,以及一些生活所需品,顺便又观望了一下县城商铺的格局和生意套路,最后才坐上牛车往家赶。
她实在是太累了,一上车,就伏在杨凌腿上睡着了。
初到这个世界,经历了种种变故,最初的不安已经淡化不少,她睡着的时候不再是不安的模样。
杨凌瞧着她秀气的睡颜,浮在眼眸表面的傻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目光。虽然那双眸子太过凌厉冷漠,但对着她的时候,的确可以称得上柔和了。
一直睡到回到村子郊外,曲小白才醒来。她没有再选择绕路,而是光明正大地走村子的大路。
杨二河要送他们回住处,她拒绝了,把东西打包好了,让杨凌背着,她和杨凌肩并肩缓缓而行。
村子里的人可都在等着那件事的结果呢,她和杨凌离开的这一夜并大半天里,关于他们两个的热议已经让寂静的山村沸腾了起来。
热议之后,大概就出来了两个结论。
一些人坚信曲小白是无辜的,那杨家和朱家沆瀣一气,只为报复曲小白分家,所以就栽赃陷害于她。可以说,这基本上已经接近事实。
这类人以赵元家的为代表。其实也没有几个人,就是几个和赵元家的素日交好的大姑娘小媳妇。
而大多数的人,都视曲小白为洪水猛兽,对于她的剧变,归结为邪祟上身。这些人占了村民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当曲小白和杨凌出现在村子口,村民们再度沸腾起来。
“他们回来了!”
“竟然没有事情!”
“所以说,她就是被邪祟附了体,连县台老爷都拿她没有办法吧?”
“肯定是邪祟附体!说不定,县台老爷都被她那骚狐媚子样给迷惑了呀。”
“呸!你们也就背后嚼嚼舌根子,有本事,县台老爷面前说去,看他老人家不撕烂了你们的嘴,打你们一顿板子!”说话的正是赵元家的。
她一向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帮子没事儿就胡扯八卦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娘们儿。
她身边的一个梳着姑娘头的女孩子附和道:“就是,没事说明他们是无辜的,县台老爷明断是非好不好!”
呃……曲小白一头黑线。虽然这个姑娘在替她说话,但姑娘的单纯让她蛮替她担忧的。毕竟这个社会啊,太黑暗,县台老爷也太阴险狡诈无耻下流。
曲小白昂首挺胸走到树荫下,嘴角一弯,浮出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讥讽一笑,然后才走到赵元家的跟前,道:“大元嫂子,我有一个花样子不太会做,改天你有时间,就去我家坐坐,帮我指点一下,好吗?”
因为赵元长得高高大大,大家一向管他叫大元,曲小白也就管他媳妇称为大元嫂子。
赵元家的从来没见曲小白和她说过话,以前的曲小白,不管见了谁,都是低着头,默默地飘过,如今见曲小白敢和她说话了,她还挺高兴:“好啊,明天没什么事情,我就过去。弟妹子一定在家里等我啊。”
“嗯,好啊。红霞妹妹也一起来吧。”曲小白也热情邀请了那位说话很单纯的姑娘杨红霞。
“行,我跟大元嫂子一起去。”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瞎串什么门子?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个婆家,小心没有人要你!”杨红霞的婶子杨大鹏家的嘲笑道。
曲小白淡淡地瞥了杨大鹏家的一眼,杨大鹏家的立刻就炸毛:“小娼妇,你瞪什么瞪!也不怕把眼珠子瞪出来!”
曲小白淡淡一笑,“大鹏婶儿,还没谢谢大鹏叔给的药,帮忙给大鹏叔带句话,就说我和杨凌谢谢他。”
杨大鹏家的脸臊得通红,她骂人家,人家非但不还嘴,还和声细语地跟她说话,这些个老娘们儿虽然平时说话都口无遮拦,但也都是要脸面的,这不是活生生被人打脸吗?
“好。”杨大鹏家的无奈地答应了一声。
“我们也很累了,就不在这里跟大家聊天了,先回了,告辞。”曲小白强忍着,才没有说出那句“就不听你们扯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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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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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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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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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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