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众人都醒悟一般爬起来,一个接一个地报名:“顾公子,我们也想试试!”
许一盏:“......”
“顾公子”三字传进耳廓,逼得许一盏眉尖直跳,偏偏顾此声还在一旁老神在在地观望,似乎还挺享受多了一个儿子。
许一盏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撩开鬓发:“来,一起来。有一个算一个,今天让你们一起认认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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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至后半场,败下阵来的已有二三十人,扑上去的依然源源不绝。何月明见缝插针,抢了两杆红缨枪,一杆掷给人群中的许一盏,一杆握在手里,喊道:“都退下,让我来领教太傅高招!”
何月明的功夫自然在大营中力压群雄,毋庸置疑的拔尖。众人立马犹如潮水一般退开,独留许一盏脚蹬沙地,腾空而起,右手稳稳接住铁枪,耍了个漂亮的枪花,枪尖便正对着何月明的喉口破空刺去:“儿子,先叫声爹呗?”
何月明当即避开,两人战作一团,一时间不分上下。
被冷落许久的方沅抱臂立在一边,余光瞟见顾此声沉思的模样,也笑着问:“顾大人,您眼光毒辣,您看他俩谁会赢?”
顾此声想也不想:“何月明远不如她。”
方沅不通武术,顾此声却看得清楚,场上二人,何月明是严阵以待,精神抖擞,许一盏却刚刚赤手空拳战过几十个壮汉,虽说不乏借力打力的讨巧,但她的体力消耗显然不少。
可即便如此,何月明依然没能从许一盏手下抢得半点先机,两人看似旗鼓相当,实则还是许一盏不想伤了何月明身为将军的面子,才会形成如此僵局。Χiυmъ.cοΜ
方沅微微皱眉:“这般僵持,以后她做将军,何月明能服她?”
顾此声的眉间倏地掠过一丝厌烦,但只是须臾,很快便恢复冷冰冰的神情:“习武之人,没这么多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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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战过近百回合,许一盏也觉得让够了面子,旋即将枪一横,一记鞭腿扫去,上三路与下三路齐攻,何月明避让不及,刹那之间便被许一盏的铁枪格在颈边。
凛凛的铁光映着寒星,俶尔一闪,快得像是许一盏面上稍纵即逝的笑意。
“厉害、厉害。”何月明被她伸手扶起,脸上一阵后怕,“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厉害得离谱。”
周围也炸开一阵惊呼,军士们的惊叹不绝于耳,他们也已看清,这被戏称为“顾公子”的官老爷功夫厉害得紧,不仅打这么半天都不见疲态,拳脚功夫和用枪的功夫也都是人中龙凤,绝非一般人能比的爽快利落。
“承让啦。”许一盏也打得舒坦许多,抬手擦去额角的热汗,眉眼带笑,“刚来就打架,不好。自我介绍一下,爷是太子殿下的武学师傅,许轻舟。那些个酸不拉几的官员呢,管爷叫太子太傅。”
原本一片欢呼的军士们倏地停了声,尽皆瞠目结舌地望向正中央箭袖轻袍、风姿飒爽的许一盏。
在这的都是等着讨伐玄玉岛的勇士,太子太傅一力主战的威名谁都听过,大家也都是打心眼里佩服也恐惧这位白衣出身,却做到了独揽变法大权的太傅。
许一盏犹觉不够,冲大家眨了眨眼,补充:“从一品,太子太傅。”
再也没人吱声了,除了知错犯错,殴打上级未遂的何月明。
何月明嗷一嗓子,嚷道:“许大人,拿官阶欺负人多没意思——”
“不好意思,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许一盏笑眯眯地,全看不见怒色,“教太子的太傅过来教你们,打的好算盘哪何月明?”
何月明立即缴枪投降,冷光湛湛的铁枪当啷落地,不见半点怜惜。
顾此声看够了戏,才不慌不忙地登场,又宣布道:“若无意外,她就是玄玉岛一战的主帅。”
何月明心里这才迟来地咯噔一声,错愕地抬眼望去:“你要去前线?!”
众皆哗然。
虽然所有舆论都在催促太子太傅亲自杀去前线,可大家又都清楚皇帝和太子对太傅的偏爱袒护。老将镇守西北,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主帅就是何月明或盛宴一类的年轻小将,从没有人真的寄希望于太子太傅。
做官做到从一品,已算位极人臣,人家压根不缺这点军功,犯不着去前线送死。
许一盏也便点点头,圣旨未下,这么草率宣布确不应当,但顾此声先说一步,她也不便推辞,只笑着拍拍何月明的肩:“这不是很好猜吗?这是一孕傻三年啊你。”
何月明的脸色却不见了笑意,而是难得的严肃和郑重,当即把她带至一边,躲开顾此声和方沅的视线,忧心忡忡地压低了声线:“你得罪太子了?”
“没啊。”许一盏眨眨眼,后半句没出口——不过我快娶太子了。
“他为何不护你?若是太子有意,无论如何也能保下你......莫非是陛下有了废储......怎会如此?”
许一盏眼见着他的玲珑心思七拐八绕,已经往大不敬的方向猜测过去,连忙推他一把:“我好得很,这是我自请的。”
“你图什么?——就算打赢了,你官还能大到哪去,你还想跳行做大将军?”
许一盏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不是,我不求仕途,可我缺个媳妇。”
何月明:“......”
他对皇室的无耻程度大为吃惊,片刻,小心翼翼地追问:“莫非你不打仗,他们就要阉了你?”
许一盏:“......”她咬牙切齿地纠正,“他们是觉得以你这脑子,当主帅铁定会全军覆没。”
何月明更加愤愤:“我关心你,你还骂我?”
许一盏白他一眼,转身回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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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顾此声和许一盏两个面如好女却力拔山兮的前车之鉴,军士们对待方沅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唯恐这位也是哪家惹不起的爷,只顾着规规矩矩给三位官老爷呈上饭菜,及何月明特意让人多炒的两个荤菜。
方沅便狐假虎威,乖乖在一旁混吃混喝,许一盏扫视一周,把众人各异的神色尽收眼底。
其中方沅的脸色自然最是难看,许一盏知道他最厌恶战事,看到军营这些毫无文化可言的大老粗还没有当场垮脸,已经算得上是教养非常之好了。
但她偏就喜欢招惹方沅,毕竟在座的数他嘴最笨。
“我原先还以为,若是亮了身份,大家都会恨死我呢。”许一盏最先开口,主动朝方沅眨眨眼,“看来是方学士担心过度了啊。”
方学士安静地夹着菜,姿态优雅,睬也不睬她:“是哦?”
“恨你?为什么恨你?”何月明皱着眉,“他们都盼着打仗,就怕朝廷不敢打,现在你要带兵,恨你做什么。”
许一盏轻笑一声,目光依然停在方沅身上,后者在听见“盼着打仗”时,脸色已经显而易见地难看了一点。
许一盏又接着道:“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会愿意去送死呢?”
方沅依然埋头苦吃,仿佛听不见她的挖苦,倒是何月明慢条斯理地搭腔:“不是所有人都只想过舒服安逸的日子。”
“舒服安逸有什么不好,我考武举也是为了舒服安逸......”许一盏话没说完,却被一声轻咳打断了话头——正是方沅。
“何将军,”方沅停了筷子,抬头望向何月明,神色凝肃,开门见山,“这些人都是玄玉岛的难民吧?”
何月明哼了一声:“大部分。”
“他们背井离乡,生活已经足够困顿,却在这时候草率开战......”方沅似是记起什么,越发急促的语气忽然归于平静,默了半晌,改口道,“就这么一群平民,却能有如今的规模,何将军真是治军有方,方某佩服。”
何月明现今的脾气好了不少,也没因为这些话就动怒,反而望向许一盏,轻声说:“玄玉岛是他们大部分人的家乡,岛上还有他们来不及回大皖的亲人,如今都被南洋人奴役着去挖大皖的矿产进贡给南洋人。这种仇恨,是不会因为畏惧死亡就消失的。”
许一盏捧着酒碗的手指不自觉地叩了两下,何月明转而看向方沅:“对他们中的很多人而言,死在玄玉岛的战场上,也算回家。”
方沅眉眼低垂,蚊讷一般反问:“回家?”
何月明不曾听到他的自语,兀自笑着继续介绍大营近期的训练成果,许一盏却留意到方沅刚才的语气转变,不动声色地站起身:“酒喝多了,你们接着聊,我去趟茅厕。”
何月明正慷慨激昂地和顾此声邀功,被她打断,便想传副将带她一程,许一盏却弯下腰,一把拎起方沅的衣领,自问自答道:“什么?方大人你也想如厕?这可不巧了吗——走,咱们一起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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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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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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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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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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