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惠子小姐,是一位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惹不得的人。素来牙尖舌利的她既有强大家庭背景作支柱,又有一个聪慧的脑袋随时提供讥讽人的词汇,在京中的官员后代里是最难相处的一个。
因为一直都明白她是多么难惹的一位小姐,所以我一直尽可能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生怕在相处过程中和她发生不愉快的事。只不过眼下……恐怕就算是不想惹怒她也不行了吧。
“月子小姐为什么不说话?想要以这种方法来逃避问题?还是做贼心虚,说不出话来?”惠子小姐说话愈发咄咄逼人,言辞凿凿好似已经将我定了罪。
“惠子小姐,虽然我不配穿这样的华服,但是这件貂衣绝对不是惠子小姐您的那件。”被她说的脸上无光的我强作镇定,看着惠子小姐反驳道,“我记得先前初遇惠子小姐时,您递给我的分明是件黑色的貂衣,所以眼下这件怎么可能是您的呢?再说我一直没再见到您,怎么下的手去偷呢?”
这一番话说完,我心里镇定下了不少,只是回过神来又担心自己会不会太过厉色,在对方面前显得咄咄逼人。
听了我这番话,惠子小姐紧绷着的脸一下子变了。她微眯了眯眼,嘴角边画着一抹讥讽的笑意:“都说古美门家的月子小姐温柔体贴,今天倒是好好见识了是怎样的‘温柔体贴’。就算这件貂衣不是我的,月子小姐您也没资格拿着它。”
“就算我没资格拿着它,也轮不到惠子小姐在这里费心。”看着对面的人语气愈发气人,我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没有人给我穿貂衣的权利,但也没人给过您随意对别人指摘的权利。更何况,我不过是拿着它,又没有穿上,这又怎么能说是违背条例呢?”
被我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的惠子小姐睁大了眼,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看到她这副模样,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些过分了的我抿了抿唇,打算就此打住,可不想头还没转过去便看到鹤丸站在三日月大人身后怯生生往外看的模样。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就算只是个孩子,鹤丸也一定能看出我和惠子小姐之间争吵的根源是那件白色的貂衣。
想到鹤丸之前把貂衣送到我面前的可爱模样,我莫名觉得一股怒气涌上,竟忍不住几步上前走到惠子小姐面前,将那件白色貂衣拿了回来。
大概是因为鲜少这样强势地与人相处,我走过去时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僵硬。虽然很害怕这样会惹祸上身,但是我觉得我很有必要给鹤丸一个交代。
“惠子小姐,您一直都是我非常尊敬的人,但是今天您这样对我一个不足道的小人物,实在让我很担心安藤大人对您的教导是否正确合理。”看着惠子小姐倒吸一口凉气要反驳的模样,我急忙再次开口堵住了她,“我并不在乎您怎样说我,但如果您今后再这样侮辱我的家人好友,我也绝对不会轻易作出退步!”
“衷心希望您不要再把自己的尖酸刻薄当做聪明智慧了,”我轻轻缓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脸色发白的惠子小姐,心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这番话不是作为古美门家的大小姐说的,而单单是作为古美门月子这个人而说的。”言罢,我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站直了身体转身就走。
‘好可怕,我都说了些什么啊?!’苦恼地咬了咬牙,先前说过的话在脑子里不停反复的我忍不住感到不安,难过的感觉不断上涌,‘为什么会忽然做出这样的事啊?’一想到这件事被父亲大人知道的后果,我就觉得眼前浮现起父亲难看的脸色。
可是当我走近三日月大人他们时,我却看到他们朝我露出了笑容。
“小姐还好吗?”小狐丸大人率先开口询问道,几步上前似是想接过我手里的貂衣。
想到身后惠子小姐她们还在看着,我就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貂衣好好折叠好,直到径直走进原先的房间才敢稍有松懈。
身后的木门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脚下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也顾不得再去管自己是不是仪表恰当了。
“我果然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竟然对惠子小姐说出那样的话。”伸出手捂住了脸,我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唔现在只能指望惠子小姐不要在意了,不然绝对会出大事的。”将最糟糕的情况想了清楚之后,我反而觉得冷静下来很多,先前涨的通红的脸颊先在也在降温。
“小姐不必这么担心,小狐说过,但凡是会危害到小姐的,小狐都会为小姐解决干净的。”微笑着说出这话的小狐丸大人好似没注意到自己说出的话多么可怕,只是温柔地朝我微笑。
而我也没有气力再说什么了,只好无奈地说了句:“不会有人危害到我的,小狐丸大人不必担心。”之后便招呼着鹤丸过来,将手里的貂衣递给了他,“抱歉,因为我的愚蠢让鹤君送我的宝贝外衣变脏了,真的非常抱歉。”
“没、没什么的,小姐只要没事就好。”鹤丸大概也是被刚才的突发事件吓到了,情绪低落地安慰着我。
我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刚想说些安慰的话的时候,身旁一直站着的今剑大人忽然上前将我手里的貂衣取走了。琇書蛧
“诶?请等一下,您这是……”
“这衣服是我借给你们的,眼下被你们弄成这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说出的话令我愣了一下。
随即我想起了鹤丸将它给我时说过的话,心下一时间有些了然。
“这样的话,”借着身后倚靠着的门扉站起来的我朝着眼前的今剑大人鞠了一躬,郑重道,“非常感谢您先前的好意,以及您的救命之恩。”
“既然是救命之恩……你们人类不是常说以身相许的吗?”听着今剑大人面无表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
他也用疑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不对吗?”
“诶?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是……”越说越觉得难堪的我只好将求救的眼神移向其他人。
却见小狐丸大人微笑着开口道:“这么说来,小狐也曾救过小姐呢!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别欺负小狐啊。”
“不,小狐丸大人……”
“这样说起来,其实我也救过小姐很多次的吧?”三日月大人用袖子微掩着唇,笑得很是温柔。
“等等,三日月大人,请您别这样……”
“才不是!我的话、我的话……将来可是会救小姐很多次的哟!可不能忘掉我!”鹤丸不满地撇着嘴,而后张开双臂将我一把抱住。
“……”你们可以不要这样吗?
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我看向今剑大人,想了想才开口道:“非常抱歉,我并没有什么作为谢礼送给您,只能向您这样致以敬意。”
“啧,一点意义都没有,你不用再说了。”今剑大人移开了视线,不再愿意理会我。
“……”第一次见到这般任性的大人,我一时间觉得有些难对付。
“不过,刚才听他们说你是位温柔体贴的女性,起初还打算相信的,但是现在却觉得他们所说的话都没什么相信的价值。”说着这话,他打量了一下三日月大人他们,,“一直跟着人类走在一起,连撒谎也变得这么熟练了吗?”
听了这话的我不由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开口道:“恕我失礼,但是还希望您别这样说话。我觉得三日月大人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神明,请不要将‘撒谎’这样的词来指摘他们。”我沉吟了片刻继续道,“这是我的问题——因为鲜少对他们发怒,所以他们觉得我很温和,但这绝对不是撒谎,还希望您措辞能小心些。”
“而且——虽然这样说有些自以为是,不过——我觉得,和我相识后的三日月大人他们变得更加令人亲近了。而高居神坛的您,似乎有些不近人情。”鼓足了勇气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后,我便一下子躲到了小狐丸大人身边。
而今剑大人则是以一种有些莫名的眼神看着我,不做言语。
正在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时,我忽然听到了敲门声,继而又传来先前那位小师傅的声音:“月子小姐,古美门大人来信,说让您赶回去一趟。”
“……”闻言我愣了一下,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要完了。
忐忑不安地坐上牛车,我浑身不自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无措地反复交叠。
按理说,才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惠子小姐速度再快也不够啊,可是既然会是这个时机父亲叫我过去,那怎么想也该是因为我冲撞了惠子小姐的缘故。
“小姐不必太担心,古美门大人应该会体谅小姐的。”大概是看出我过于紧张,小狐丸大人在一旁轻声安慰道,“这次并不是小姐的错,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闻言我只好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是自我安慰地开口道:“就算真的会责罚,父亲大人也不会罚得多么厉害,也不过就是抄几本书……这样而已。”说到最后,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没关系,不要害怕。”三日月大人依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安慰我的同时还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又被安慰了。’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刚才被摸过的地方,我红了脸轻声支吾了几声,但心里却不再那么不安了。
不过好在回到家后,迎接我的不是父亲的冷脸,而是父母溢满喜悦的模样。
‘看来不是惠子小姐来告状的事。’有些庆幸地松了口气,我坐在一旁的姿态也放松了不少。
“月子,藤原家的定子小姐过年后可能要入宫,她提出说希望你也能随她一道去。”父亲大人满面笑容地开口道,说出的话却令我一惊,“所以过段时间,你要去藤原大人府上小住几日,那里的女官们会教授你很多东西的。”
听完这番话,我便明白了父亲大人为此喜悦的原因——如果以后我可以成为宫中的女官,这对于我们家而言也是非常好的。而且这样,也是我今后接任父亲大人职务的保障。
“不过,定子小姐为什么会想要我来随她进宫呢?”和定子小姐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按理来说,她会想到我倒是不容易呢。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没准儿是听别人的推荐吧。”看了我一眼后,父亲大人笑了笑,轻声宽慰道,“不用太担心,到时候真要进了宫殿,定子小姐身边的命妇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知道的,只是……有点不大相信。”忽然有了机会进宫,这确实令人感到难以置信,我微微红了脸,有种莫名的期待与不安。
父亲看了看我,继而微微一笑,往前挪了一步,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这么久以来,你一直很努力,月子。只要能在藤原大人面前好好表现,女官之事一定能顺利的。”
“……是,父亲大人。”难得见到父亲大人如此亲昵的模样,我不由有些激动,深深俯下身恭敬道,“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父亲大人平日里也不是不温柔,只是与我之间有种距离感,不像其他人家那般亲热。我们相见时,谈及的话题大多也都是我的研学相关的事。
然而正在我为父亲大人的温柔而深感喜悦时,却听到门外侍从大人开口道:“大人,正三位安藤大人来信。”
听到来信人,本来满心欢喜的我不由变了脸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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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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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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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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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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