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当场懵了。
李稷以前抱过她,殷云舟刚刚还给她擦过眼泪,但是她都没什么感觉,她能感觉到那是他们激烈情绪下、下意识表达疼爱的反应。
那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
但是摸脸...是不是有点奇、奇怪了?
她怔怔抬着头,对上他幽深的眼睛,他眼睛里像是有黑色的漩涡在搅动,涌动着什么惊涛骇浪般激荡又骇人的东西。
“就把它好好藏着不好吗?就藏一辈子,就骗我一辈子,不好吗?”
李稷轻轻抚着她的脸,滚烫的指腹擦过她耳颊柔软的皮肤,他表情似喜似悲,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哑:“为什么非要拿出来?为什么非要让我看见?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尊严和奢望都不愿意给我?”
乔安听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是殷家郡主的身份,对李稷刺激这么大的吗?
乔安试着代入一下李稷,他疼爱的义妹,结果找到了亲表哥,还背着他和亲表哥悄悄见面,向着亲表哥...嗯。
乔安想着想着,有点愧疚了。
怕不是在李稷眼里,她变成一个渣妹了。
“对不起大哥...”乔安愧疚又有点委屈地小声嘟囔:“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就是这么个身世啊,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爹妈...”
李稷看着她努力辩解的小表情,笑了。
他突然捧住她的脸,在她因为震惊而皱缩的瞳孔中,凝视着她柔美无暇的面庞。
他轻轻地叹息:“多美丽的一张脸...”
可是这样美丽的姑娘,却就这么一刀一刀割开他的心脏,剥开他血淋淋的血肉,在他淋漓喷溅的鲜血中,茫然又天真无邪的笑。
她何以如此残忍?
她干脆杀了他吧!
李稷慢慢低下头,乔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只手却强硬地扼住她的后颈。
乔安惊悚:“...大、大哥你干、干啥?”
乔安看着那张清隽俊美的脸放大,就在她忍无可忍要挣脱后退的时候,她听见李稷沙哑撕裂的声音:“乔安,你没有心!”
乔安:“..?”
这是什么狗血台词?
虽然她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妹妹,那也至于这么说她吗?她只是犯了世界上每一个妹妹都会犯的错而已(狗头)
李稷看着她呆呆的模样,只觉心头一股邪火前所未有地燃烧起来。
都已经这样了。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
干脆...干脆把所有顾忌都扔开吧。
“不是大哥你听我解释。”
乔安用力辩驳:“我也是向着你的啊,你看我还劝我表哥给你写诏书呢,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所以你不要这么生气,怪吓人...”
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像漂亮的小黄鹂站在枝头,翘着尾巴得意洋洋地歌唱。
李稷听不见她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的目光慢慢下沉,定格在她小小的樱桃般的红唇上。
那唇瓣那么软,那么红,小小一点,不丹而艳,比盛春的红玫瑰更娇艳动人。
李稷眼中只有那一抹丹红,丰润的,艳丽的,铺天盖地覆满他所有的视线。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神一寸寸暗沉。
乔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在李稷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恍惚看见了火花。
灼灼的,诡谲的,像是裹挟着荼蘼又癫狂的**。
乔安呆住了。
李稷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得到她。
他要她变成...他的女人。
这种疯狂却诱人的念头盖过了脑子里所有的理智,那一刻,李稷仿佛被某种狂乱的意志支配,他低下头,正要彻底擒住那一抹红唇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方愈暴怒的嘶吼:“李稷!”
仿佛一道惊雷劈进混沌的头脑,李稷浑身一震,晃然着清醒,就对上一双溢满了震惊的眼睛。
乔安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
那种眼神,不敢置信,惊疑不定,彷徨,犹豫,又甚至是带着关切。
李稷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的眼睛在说:大哥,你疯了吗?
是啊。
他疯了吗?!
李稷突然从心底迸出一种恐惧。
他到底干了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做?
她会不会胡思乱想,她会不会猜到他的肮脏心思?
他疯狂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他想向她解释,想苍白地辩驳她误会了。
但是他不敢,他甚至不敢看她。
他害怕从她眼睛里看见厌恶,看见恶心,看见避之不及...那会毁掉他身体里最后一根绷得摇摇欲坠的弦。
他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
李稷像是碰到滚烫的沸水一样仓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怔怔地、甚至堪称是慌乱地看着她几秒,在她张嘴要说话之前,猛地转身快步离开。
乔安:“...”
乔安呆呆看着李稷狼狈离开的背影。
方愈脸色难看地快步走来,路过李稷的时候刚想怒叱,就看见他苍白又癫乱的神色。
方愈所有的话都被生生卡在嗓子里。
完了。
方愈想,都他妈这样了,他什么也不敢说了。
方愈眼看着李稷自顾自越过自己,转瞬转过了宫墙没了踪影,只觉得肚子的淤青又开始隐隐作痛。
方愈捂着肚子,呲牙咧嘴走到乔安旁边。
“愈愈。”
乔安恍恍惚惚回过神来,看见方愈这样,顿时着急了:“你肚子怎么了?”
“被你大哥打了。”
方愈臭着脸:“他怪我带你进宫见亲表哥,把我揍了一顿。”
说起李稷那混账家伙儿方愈就生气,个混蛋!揍他都揍的是衣服遮着看不见的地方,都是那种不伤筋动骨但是疼得窒息的位置,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向乔安邀功。
就说李稷这混蛋得多阴损吧,连揍他都防着他向乔安告状——真他妈是个搞政治的鬼才!
乔安一听就愧疚了:“对不起,愈愈,都是我拖累了你。”
“叫谁愈愈呢,叫我方大哥,别给我恶意卖萌。”
方愈翻了个白眼:“没事儿,不严重,你出来了正好,走吧我送你回去。”
乔安乖乖应声,跟着他走几步,状似不经意问:“愈愈,刚才我大哥走的时候好生气,你看见了没?”
方愈心头一跳。
他知道,乔安这个傻丫头,有的时候特别好骗,有的时候又一点不好糊弄。
李稷刚才的举动太惊人了,她也许起疑了。
虽然方愈恨李稷执迷不悟,对自己妹妹起了龌龊心思,搞出这么多事儿,但是李稷毕竟是他兄弟,方愈还是尽量照顾他的。
比如说现在,方愈就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挑破,还是不让乔安知道的好,否则乔安心里不好受,李稷也不定被刺激坏了。
“看到了。”
所以方愈若无其事地笑道:“那可不,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独得很,你是他妹子,竟然背着他出去找新哥哥,还给新哥哥说话,他可不得生气嘛,你别看冷着脸,心里面不定都被醋淹了。”
方愈没有直接否认李稷的行为,而是狡猾地把这个行为从“男人对女人的暧|昧”转换成“兄长对妹妹的吃醋”
乔安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嘛?”
“当然了。”
方愈被她那种明亮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麻,强作镇定,语重心长说:“我和李稷认识这么多年,他那个人脾气是不咋地,那也没办法,都是这世道给造的,他要是个好人,他根本活不到今天;不过他再坏,也不会对你们坏,他就只有你和老夫人两个亲人了,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你们对他太重要了,他有时候难免就有点你说的那个神...神什么来着?对,神经质!”xiumb.com
乔安眨巴了一下眼。
“那不是他的本愿,这玩意儿就跟病似的,他自己也许都控制不了。”
方愈一锤定音:“你也是大夫,你明白是吧,所以你多包容包容,别和他计较,就当做发善心了,行不行?”
半真半假扯了一堆,方愈紧张地瞅着乔安,只求自己这情真意切的一通能顺利转移她的注意。
乔安又眨了下眼,长长“哦”了一声,又挠了挠头,勉强说:“那好吧,谁让我大哥呢,我努力包容包容他。”
方愈松了口气。
这一关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李稷啊李稷,方愈心想,你他妈可欠我大人情了,还有脸揍他?他下次一定得十倍揍回去...哎呦呦疼!
……
告别了方愈,乔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心情有点沉重地往回走。
她本身是个不太爱动脑子的人,她很愿意相信方愈的话,她也很不愿意怀疑李稷。
李稷是她的大哥,在他从洪水里把昏迷的她救回来、千里迢迢请方愈来为她治好寒毒的时候,她就真心把他当亲哥哥了。
乔安虽然老悄悄骂他狗,但是她绝不想把哥哥想得那么坏。
也许是她误会了。
毕竟直觉也不可能永远对嘛,毕竟方愈的话也很说得通嘛...乔安这样想,所以在罗老太问她今天进宫去怎么样的时候,乔安就老实说了殷云舟的事,隐瞒了李稷的失态,只说他很生气。
罗老太也没有多想,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罗老太说:“便是作孽,也是他父皇作的孽,他那时还是个小娃娃,我还隐约记得,那时你母亲难产,他跪在肃宗宫殿前恳求出宫去看望你母亲,为你父亲求情,被肃宗呵斥圈禁,险些没死在宫里...这笔账不该算到他头上。”
罗老太回忆起往事,神色伤感,却轻轻拍着乔安的手:“你放心吧,娘会劝你哥哥善待他的。”
乔安真心实意:“谢谢娘。”
“说什么谢不谢的。”
罗老太看着她,眼神恍惚而怀念,眼角隐隐有泪光,忍不住笑:“便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长乐大长公主的女儿,这大概便是缘分,临丹县城那么多人,偏偏是你成了我的女儿,那时你母亲还说,要让我当你的干娘呢,兜兜转转,到底成了一家人。”
乔安给她擦眼泪,倚进她怀里,也笑着用力点头:“是,一家人。”
“真好...真好...”
罗老太搂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拍,感慨:“咱们一家人,就这样平平安安的、和和美美的,就再好不过了。”
乔安靠在罗老太的怀里,冷不丁想起什么:“娘,我什么才能有大嫂啊?”
罗老太惊奇:“问这个做什么?”
乔安眼皮子都不眨,一本正经地说:“我大哥不娶亲,我也不好嫁人啊,我这不是着急嘛。”
罗老太被逗笑了,点着她的鼻子:“好啊,都急着要嫁人了。”
“这不得早作准备嘛,万一哪天找到合适的,不能耽误了啊。”
乔安撒娇:“娘,你别笑话我,你快说,之前我问方愈,他都不好好告诉我,我对我那个嫂子老好奇了,她到底长啥样啊?是不是个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才能让我大哥那么傲气的人喜欢上。”
“这娘哪里知道,连你大哥也不知道。”
罗老太说着也忍不住叹气:“你大哥说,那个姑娘是在他垂死之际,救了他的命,只是他那时神智恍惚,连人家姑娘的脸都没看清,只看清了她腰间佩着的一块儿玉佩...不过听他说,该是个气质温柔典雅、美若天仙的姑娘。”
乔安听得一愣一愣的。
艾玛,她大哥那么个一板一眼的老古板,竟然还是个这么浪漫讲缘分的人?连人家脸都没看清就情根深种了?!
不过也是,听听,救命之恩,腰环玉佩,温柔典雅,美若天仙...这都是什么小言里的绝世完美女主角人设——等等!
卧槽!
乔安瞪大眼睛。
这些词怎么莫名感觉有点熟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救命之恩,栾城洪水的时候,她疏通过河道,算是半个救命之恩。
腰环玉佩,别提了,就是她那块比翼鸟呗。
温柔典雅...方愈总说,她不说话的时候可像个姑娘了...凑合折算一下,大概也可以算三分之一吧。
至于美若天下,那就更别提了,她别的没有,就有一张盛世美颜可以出去唬人了。
乔安一算完,呆住了。
艾玛,加加减减,她竟然算个李稷那低配版的女神嗳。
乔安回想着宫城里,李稷看着她痛苦又灼热得诡异的眼神,心里渐渐沉下来。
所以她是被...当成替身了?
也或者只是移情,毕竟他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他女神,而偏偏又有一个有些相似的她在身边...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也或者是他意识到了,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再或者是他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但还是会在某些心绪激荡的时候、比如她拿出玉佩的时候,情绪突然崩溃,就被她发现了端倪。
这并不是不能理解嘛,乔安用力安慰自己,理智一点啦,毕竟人嘛,总会有七情六欲,又不可能像小说那么完美...想了那么多那么多理由,但是乔安的心情还是低落到了谷底。
她心里闷闷的,舌尖像是有苦涩在弥漫。
原来即使是李稷那样、她以为能永远痴情于一个人的男人,也会变心啊。
原来,说是做亲兄妹,但毕竟还是没有血缘,所以终究还是...还是不一样的。
乔安只觉得眼角发酸,酸得让她莫名想哭。
她好难过,比以前李稷怀疑她、想轰她走时还难过。
至少那个时候她还能告诉自己不稀罕,还可以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人;可是现在,在她熬过那么多的苦,以为可以永远快乐下去的时候,却突然告诉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种快乐、这种美好,也仍然被覆上了一层布,尽管那么薄,尽管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但是也终究会永远存在的。
“怎么了?”罗老太看见乔安突然红了眼睛,惊慌:“孩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啊。”
乔安用力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咧嘴努力地笑:“我就是觉得大哥太可怜了,这么草率的条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嫂嫂呢。”
罗老太顿时笑了:“你这孩子,这也值得哭。”
乔安只是笑,笑着摇头。
“不过我也正是发愁啊。”
罗老太被她转移了话题,有些忧愁说:“找了这么些年、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你大哥都快而立之年了,别人这个年纪,生的孩子都能绕在膝前跑了,他还孤零零一个人...”
要罗老太说,不说找不到,即使是找到了,那个姑娘说不得也已经嫁人了,他的儿子心心念念一个有夫之妇,难道还要强取豪夺不成?!
“他也不听我的劝,之前我说他,他也不吭声,垂着眼睛也不知道想什么,唉...”
罗老太叹气:“也罢,他找他的,我这个娘也该做母亲做的事,我已经看中了各家一些德行优异、才貌双全的姑娘,时不时的找机会给他见一见,总不能真的吊死在一棵树上,我不信他对那个姑娘不过惊鸿一瞥就能有多少情深,不过是执念罢了,等他多见见其他女孩子,说不得就有看中的,以后踏踏实实的成婚生子,有他身边有妻儿知冷知热,那我就能放心了。”
“是呢。”
乔安笑了笑:“大哥早点成亲,大家都能放心了呢。”
罗老太笑:“可不是这个理。”
乔安和罗老太道别,跨出门槛,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闭了闭眼,眼角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又无声的干涸。
这贼老天,乔安吸了吸鼻子,委屈又努力坚强地想,真是太欺负人了!
......
一个月后,当京城已然因为持续的大清洗而人心惶惶的时候,李稷问罪曹光。
二十年前李家和薛家的血案被翻了出来,两个多月的翻案问罪已经把曹光曾经大大小小的支脉余脉都清理干净,这一刻,李稷以雷霆之势,曹光毫无反手之力的就被踩进泥里。
经过三司会审,曹光及其同党被以陷害忠良、结党营私、玩弄过朝政的罪名凌迟处死,而李稷也终于恢复了李尚书之子的身份。
那一天,京城哗然,天下百姓盛赞李稷乃名门忠义之后,曾经李尚书的功绩被传颂四方,世人把曾经被朝廷毁坏的生祠重新立起来,那段曾经传奇的话本被茶馆说书先生和百姓们津津乐道。
那一天,罗老太在屋里哭花了眼睛。
那一天,乔安去了长乐大长公主的陵前,坐在那里,默默为她烧了一夜的纸钱。
曹光被处死的半个月后,当李稷的声望被推到顶峰的时候,殷云舟在朝堂上下了诏书,禅位于大都督李稷。
天下为之哗然。
乔安知道,禅位绝非易事,他们遇到了很多阻碍,殷家宗室的,文臣士林的,别有野心的...
天下各地的唾骂和谄媚接踵而来,朝堂上每天都有人被杖杀,菜市口的血浓得洗不干净...但是最终,在殷云舟的鼎力支持下,李稷终究是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坐上了皇位。
正月,李稷于含元殿黄袍加冕、登基为帝,国号大梁,大赦天下。
次日,李稷把罗老太和乔安接入宫中,尊老太太为皇太后,奉养于兴庆宫,却没有对乔安有任何说法,只让她陪着罗老太住在兴庆宫里。
罗老太对此很不高兴,只好安抚乔安解释说:“你大哥说,你的身份实在特殊,现在朝局动荡,他现在手头腾不出空来,等过些日子安稳了再好好安排你。”
罗老太没有想太多,她知道李稷对乔安的疼爱,自己的儿子便是委屈了谁,也不会委屈安丫头,不可能吝啬一个公主的位置,只能是真的有难处。
可是乔安听了,心里却莫名有不详的预感。
李稷都把殷云舟封了侯位,她的身份难道能比殷云舟更特殊?连顺口一个公主都封不出来?
方愈来找她,知道这件事之后,脸色很是难看,扭头就去找李稷。
乔安不知道方愈和李稷说了什么,但是从那天之后,她就没再见到方愈。
宣政殿的宫人们来送贡品时,她才打听到,方愈那天被禁卫军生生压出了宫城,无诏不得入宫。
“陛下很惦念姑娘。”
大监笑眯眯对她俯首:“这不,皇庄暖阁里送来的新鲜果子,陛下头一份想着给姑娘,勤让奴婢们送来...陛下忙于政务,还念着姑娘...”
他突然压低声音,乐呵呵说:“奴婢斗胆说一句,姑娘别急,姑娘的福气,还在将来呢。”
大监走后,乔安孤零零站在奢华庞大的宫殿里,突然觉得齿冷。
李稷偶尔能来兴庆宫给罗老太请安,乔安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避开。
但是这一次,李稷和罗老太说过话后,乔安却在门外等着。
乔安靠着门,低着头,盯着自己镶东珠绣鞋上的绣花,盯了很久。
她听见宫人们推门的声音,听见熟悉的沉凝而稳重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顿住。
乔安慢慢抬起头,对上李稷平静的眼睛。
他的神色没有之前的压抑晦涩,没有上一次见面落荒而逃的仓惶狼狈。
他很镇定,很平静,看着她的目光含着温柔的笑意。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释然和放手
——那恰恰是决绝之后彻底的无所顾忌。
他像是一只彻底挣脱了束缚的野兽,迈着轻缓的脚步走到自己的猎物面前,用尾巴慢条斯理地把它圈住——她就是那个猎物。
乔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但是乔安觉得慌张,看着他那双温和而强势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慌张。
“安妹。”
李稷缓步走到她面前,不像以前一样总是适当留着距离,他站得离她很近。
乔安甚至能嗅到他身上典雅又威严的龙涎香气。
乔安垂着眼睛,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李稷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又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轻声说:“上次的草莓吃了吗?暖阁长得总是不比正经时候的甜,但是吃个新鲜也不错,喜欢吗?喜欢我让人都给你送...”
“大哥。”
乔安突然说:“我想去看望表哥。”
李稷眼神微沉:“他就住在郊外的府邸里,锦衣玉食,逍遥自在,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去看看他。”
乔安坚持说:“我都好几月没见到他了。”
李稷神色冷下来,冷不丁说:“你怎么不说,你也几月没见到我了。”
乔安猛地咬紧牙。
“大哥!”
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却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委屈什么,只能执拗说:“大哥,我想去看看表哥!”
李稷看着她快哭出来的样子,心中骤然悸痛,止不住地苦涩。
罢了,罢了,他想好的循序渐进,何必逼她这样委屈伤心。
“别哭了。”
李稷眼神微黯,抬起手,本想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可是看着她惶惶的模样,终是不忍,只轻轻放在她肩膀上,柔和了声音:“我让你去便是了。”
乔安垂着眼睛,听见他低低地叹息:“安妹,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从来拿你没办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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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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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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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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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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