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为你这事儿。他们吵了很久,后来罗小姐哭着跑进了卧室,医生也跟进去了。廉先生不放心,一晚上都没走,在客厅唉声叹气了一整晚。”
“医生也进去了?雅林病了?”我担心起来。
“我也不太清楚,是廉先生让姜医生进去照顾的。今早走之前我见过罗小姐一眼,就是那个时候,她叫我来看你的。她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倒是没有犯病。”
我想象着雅林和廉河铭吵架的样子,她一定拼命要求廉河铭放我回去,但廉河铭这回铁了心,连雅林的要求都不答应了,于是他们也闹得不可开交。
“你先喝口水,再吃点东西吧。这事儿急不得,得等些时候,等廉先生消气了才好办。”李师傅劝慰我道。
“李师傅,你知道廉河铭为什么要囚禁我的对吧?”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昨天就是我开车把你带来这里的,当时你晕过去了。”
“可我真的不是去乱来的!是他冤枉我的!”
“唉……你跟我说也没用呀,就是我相信你,也没用。”
“雅林一定信我的,她就是因为信我才会跟廉河铭吵架。我真的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李师傅,你帮帮我,放了我吧。我得赶紧回去,雅林肯定急疯了!”
李师傅的脸一下绷紧,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外屋的看守人,小声说:“这……这可不行……”
“求你了,李师傅!”
“不行不行!别说放你了,连我替罗小姐来看你,廉先生本来都是不同意的。要不是宋先生帮忙说情,廉先生怕是连给你送口水都不让!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放了你呀!”
宋琪?我突然想到,这件事的真实过程,或许我唯一能告知的人,就只有宋琪了。于是我马上问李师傅:“宋琪呢?你能帮我把他叫来吗?”
“你找宋先生做什么?”
“只有他有可能帮上我,你帮帮忙,帮我跟他说一声吧,就说我找他。”
“可是宋先生今早说,他今天跟廉先生出去谈完生意以后,立刻就要去外地几天,你恐怕得等些日子了。”
几天,我等不了,也等不起。真是不巧,这下该怎么办?
“李师傅,你身上有手机吧?”我问。
“有。”
“你能帮我给雅林打个电话吗?我想和她说几句话,看看她好不好。”
“这……好吧。”李师傅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但电话里却传来了自动语音,“好像……关机了。”
关机?雅林平时并没有关闭手机的习惯,而现在她更应该会时刻等着我的电话才对,这很奇怪。
“其他人呢?其他人的电话号码你有吗?”
“有,我马上找。”李师傅又帮我打了一个洋房里用人的电话,这次打通了。
他把手机放到我耳边,我听到电话接通,便开门见山说要找雅林。
“您是冷先生吧?”用人回答,“对不起,廉先生特地交代了,罗小姐这两天不能接电话,她的手机都被廉先生拿走了,您打给我们,我们也是不敢让她接的。”
“什么?”我大吃一惊,廉河铭居然控制雅林同外界通讯!他要干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雅林说,现在廉河铭又不在,你们就让雅林听听电话吧。”
“不行啊,廉先生下了死命令的,我们谁都不敢啊。”
“你想想平时雅林怎么照顾你们的,就不能帮帮她吗?”我知道这样说是在强人所难,可实在走投无路了。
“可是……”用人为难得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用人接过了电话,接着向我解释:“冷先生,不是我们不肯帮忙,廉先生这回真是发了好大的脾气。以前罗小姐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这次却全都不听了。不仅不听,还限制了罗小姐的自由。别说打电话了,连外出都不许,这个洋房的大门,一步也不许她踏出去!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廉先生这么生气,您也一直没回来。罗小姐昨天晚上哭得好伤心,今天就一直躺在床上下不来。要是我们再违抗命令让廉先生不高兴了,只怕后果会更严重!”
用人的话听得我直冒汗——天,廉河铭竟然软禁了雅林!
这个自以为是又一手遮天的恶鬼,简直叫人憎恨!
我最终都没能和雅林说上一句话。后来李师傅也离开了,他为我打开的水,我一口也没能喝下去。
***
我在那个屋子里,总共被关了三天两夜。尽管时间并不算长,但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胸的担忧,让我一刻都无法平静下来。时间变得十分漫长,度日如年。
第三天,整个白天都没人来过。而就在天色暗下去后,廉河铭突然驾到。
这次,廉河铭不是一个人前来,还从洋房带来了一个用人。而他的神情从前天的怒火冲天变成了心急如焚,一见到我,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命令用人赶紧撕下我嘴上的胶带。
见他神色不对,我开口便问:“是不是雅林出事了?”
廉河铭紧握着拳头,手臂都在发颤,对身旁的用人说:“你跟他说,一五一十讲明白。”
用人便开始了讲述:
“罗小姐今天本来一整天都呆在屋子里的。她从昨天起,就不太舒服,一直躺在床上。今天也一样,从早上起,就没下过床。她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好,都不和人说话,不吃饭,也不让人进她的屋子,连姜医生都不让进。她说要睡觉,谁都别去打扰。我们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想着她一直不吃东西怎么行,就决定进去看看。
谁知,我们根本没在卧室里看到罗小姐!可是门一直关着,罗小姐肯定没有出来,我们就在屋子里找。罗小姐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张纸条,是罗小姐写的,五个字:‘海冰,我等你。’这纸条挺蹊跷,不知道罗小姐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们就发现,通向阳台的滑门大开着,窗帘也被拉开了,阳台的扶手底下,落着一只拖鞋,那正是罗小姐的拖鞋!我们急忙朝阳台外看,您知道的,那个阳台外面就是湖水,就算翻出栏杆,不从湖上游过去的话,根本出不去!就在阳台外的湖面上,漂浮着另一只拖鞋……”
听到这里,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天!雅林跳湖了?她留的纸条,难道是遗书?
“我们都快吓死了,这怎么得了!罗小姐身体那么差,湖水那么冷,她又不会游泳,这可怎么是好?大家就开始手忙脚乱地想办法救人,会游泳的直接从阳台跳下去,不会的就跑去码头找船求救。我们也不知道罗小姐是什么时候跳下去的,还来不来得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救救看。
我们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包括湖边的警察和会水的游客,十多个人下水去找,这湖本来也不深,可硬是连一个人影也没找见。水性好的人潜到水里头去看,上来后都说水里肯定没人。这是个死湖,又不可能被冲到远地方去,阳台附近的水里找不见,那就肯定不在水里了。xǐυmь.℃òm
我们这才又回到卧室里找,这才发现本来关着的衣柜门,现在却是打开着的了。我们又到玄关处检查了鞋子,发现罗小姐常穿的那双鞋也不见了。
我们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是被罗小姐骗了。她把拖鞋扔进湖里,又写那样的纸条,让我们全都以为她跳湖了,都吓得急忙去救。其实她就躲在衣柜里,趁大家外出救她,一个人跑走了。廉先生不让她离开洋房,我们只能看着她,谁知道她……她想出这么个主意,还是逃掉了。”
“那后来呢?你们发现她走了以后,没有去找吗?”我急得满头大汗。
“当然找了!”廉河铭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从听说她不见,到现在,我派人去过了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教师公寓,学校,萧护士长家,还有你住的地方,等等等等,所有我知道的她去过的地方,全都找了,到处都找不到!”
“我住的地方也找了?”
“对,最后去找的一处就是你那里。你那房子锁着门,天都黑了也没亮个灯,一看就没人。雅林留的纸条肯定不只是为了骗人,现在想想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遗书,一定是写给你的!她一定是在告诉你,她要去你知道的什么地方等你,你肯定知道!快说,她去哪儿了!”
我明白了廉河铭急冲冲地来找我的用意,现在能找得到雅林的人,只有我了。
算算时间,雅林大概是下午两点逃离洋房的,现在已是晚上,她有足够的时间回到市区。她走不了远路,只能像她留下的信息那样,躲在某个地方等我去找她。
“你快想,她会去哪儿!”廉河铭催促道。
“你放开我,我去找她。”我说。
“你知道她在哪儿?那你快告诉我!”
“对,我知道她在哪儿。”我一字一句地回答,“但我要自己去找,我不会让你找到她。”
“你说什么?”他咬牙切齿。
是的,我知道雅林在哪里等我,在我听到她逃离之后,就知道了她会去哪里。
她说过,离开了那洋房,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我们一起生活过的那屋子。当初分手那天,她是带着钥匙出门的,且再没回去过。我从未向她讨回过钥匙,她能进得去。而廉河铭不撬开锁是进不去的,他也没想到雅林会有钥匙,见没亮灯就以为没人。雅林本来怕黑,为了不让廉河铭发现,一盏灯都没敢开。
我也明白了雅林故意留下那张纸条的用意,她是在告诉廉河铭,只有我能找到她,廉河铭必须放了我,才可能找回她。
见我不肯说,廉河铭气得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刀横在我脖子上:“少跟我玩花样!老子今天要是找不到雅林,就一刀剁了你!”
“剁了我?”我笑道,“雅林为什么跑掉?还不是你逼的!她会想让你找到她吗?”
“可她不能一晚上没人照料!”
“我会照料她!”
廉河铭咬着牙,握着刀的手在发颤。他在做着心理斗争,挣扎着不情愿向我妥协。
一旁的用人也开口帮我劝道:“廉先生,罗小姐已经失踪大半天了。她跑出去的时候,什么药都没带,身上也没有手机,再找不着人,可怎么办?您别跟冷先生较劲了,现在找到罗小姐才是要紧的呀!”
廉河铭听进去了用人的规劝,或者说那用人找对了搭台阶的时机,让他十分受用。他用手中的刀割断了我身上的绳索,我终于从这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近三天的捆绑,我全身发麻得快要僵硬,绳子剥离身体时,被勒伤的皮肤传来一阵阵疼痛。我扶着床沿撑着发僵的身子站起来,但就在站定的一刻,一股强烈的愤恨席卷了我,操控着我一把抓住廉河铭的衣襟,把他狠狠地摔在墙上!
“廉河铭,你给我听清楚,要是雅林出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
***
茫茫的夜色中,我一路朝着曾经的住处赶去。
时至今日,我仍清楚地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拖着饥寒交迫的身体在街上狂奔,寒风卷着雨水包裹着我。我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眼中仿佛能看见雅林在黑暗中等待着我的样子,看见她在终于等到我的一刻,破涕为笑的神情。
我赶到门口时,全身已被大雨湿透,气喘得快要虚脱。我迫不及待地掏出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有人在。我打开了客厅的灯,也没看到人影。但我知道雅林在哪里——整个屋子,唯一一处不开灯却会有光亮的地方,只有那个假阳台。只有那里,她不会感到可怕。
我永远都记得推开假阳台门的一刹那,出现在我视线里的,蜷缩在栏杆角落里的,雅林的轮廓……
几个月没打理,栏杆上的爬山虎长得更加茂密,几乎爬满了一整片,挡住了许多光亮,让假阳台已不如从前那般明亮。她的身影就在那片茂密的爬山虎下若隐若现,消瘦,而孤寂。
从客厅照进来的灯光有些微弱,但她憔悴的脸,红肿着的眼睛,都那么清晰。她看到我来了,扶着栏杆慢慢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没有惊讶,只有疲惫。
她知道我一定会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我站在假阳台的门口,气息还未平复,喉咙被堵住了,肿得发不出声音,鼻子一酸,眼泪就涌出来一滴。
我们都没叫出对方的名字,只在这艰难重聚的一刻,相视无言。
片刻后,我大步朝雅林走过去,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下,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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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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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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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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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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