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新年刚过,京城大街小巷还忙着布置元宵节花灯。
之前一定会带着萧定权和顾逢恩出去玩的顾家长公子还在北边没回来,顾思林倒是提过一回,萧睿鉴冲他一笑道,“还是你带着嫂夫人和阿宝他们一起去吧。”
除夕宴,正月祭礼,元宵宫宴。
萧睿鉴忙了一个多月,是没了折腾的心思。
元宵节宫里也有布置,大大小小的花灯挂满了走廊。
萧睿鉴走在前头听到后面嘘声,回头看是李重魁在拉朗月青的袖子,年轻的乐师仰头看着宫墙,似乎在出神。
“怎么,你想出去看花灯?”帝王待这年轻的琴师一向很好。xiumb.com
“啊?”忽然被帝王问话的琴师显露出慌张来,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惊愕的表情收起,换成了常用的笑容。
“说假话可是欺君。”萧睿鉴又逗了一句,这下倒是真让朗月青露出了难为的神色。
“臣……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朗月青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好奇?”帝王招手让朗月青道身边说话,琴师便走到他身旁,保持着半步的差距,小声解释道。
“臣出身乡野,并未见过花灯街市。”
“你来京城也有十年了,没去玩过么?”
“师父叫我收心,也说是烛火灯笼,没什么意思。”
萧睿鉴倒是知道,虽然说是王府里长大,但是毕竟是仆役之子,能够让先生教他读书认字已经是法外开恩,夏光达随侍左右时,这孩子几乎是混在那些奴仆之中,每日道长盯着他做完早课,便去和先生学字,其余时间都是在厨房后院帮忙杂役,后来去了道观,远在郊区,无人带领更没有办法来城中。
“你想去么?”萧睿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也映着烛火,像是道观里神龛上慈眉善目的神。
于是年轻的琴师忘记了身份,也忘记了尊卑之别。
呆呆的张嘴。
“想。”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帝王没说话,转过身继续往寝殿走去,跟在身后的朗月青忐忑不安,安慰自己帝王宽怀不会怪罪与他,又想也许是和师父一样觉得他还收不住心。
朗月青抿了一下唇,他曾想过,长大之后或有一日,师父或者帝王开恩,许他半日,不,只要一晚上的空闲,让他去街上看看,那些不怎么样的花灯究竟如何。
纵使青衣道人,也曾对他说过夜晚灯市的繁华与绚烂,他在京十年,却不曾见过。
但是和帝王的安危,师父的教育相比,似乎也没什么。
只是少看几盏灯。
师父和帝王赐给他的锦衣玉食,已是过往不敢想象的。
皇帝入了寝居,却是让陈谨将常服拿出来。
琴师呆立在远处,几乎失声。
“怎么,你还想穿着这身衣服出去?”
“陛下,要一起么?”琴师抓着衣服,眼眶里的泪水几乎要涌出来。
“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带你看一次花灯罢了。”
“陛下不用休息么?”朗月青知道皇帝整个年底都因为赵家和青衣舍的案子忙得天昏地暗,正月的祭礼更是要向上天祈祷进行中的战事,春天一到,新的战争就要打响,粮草之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忙碌的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因此婉拒了武德侯的邀请。
“出宫散散心罢了。”帝王换上了素色的直缀,外套黛色滚边纱衣,朗月青也急忙换了套藏青色常服,李重魁也换了衣服。
一行人到街上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朗月青有些紧张,看着灯火通明的街市,又看着帝王垂在身畔的手,眼睛来来回回的看着,最后还是萧睿鉴头也不回的抓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进了人群。
萧睿鉴早见惯了繁华,当年揭摩人入京的花灯街市远比这一日元宵来的热闹,但是于朗月青而言却不同。
年少漂泊,寄人篱下。
从不敢奢求的繁华被帝王塞到了他的手里,朗月青只觉得手心的温暖一度烧的他心口发烫,眼睛发酸。
他看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提着灯欢笑的男男女女,孩童嬉笑追逐从他身边跑过,年轻的男女们提着灯窃窃私语。
人们手里提着各色动物一样的花灯,
接到两旁有拼接而成的龙灯、大型花灯。
还有投下各种影像的走马灯。
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年轻人不觉放慢了步子,四下看着,手里却将萧睿鉴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过了很久才惊觉自己力气似乎用得太大,想要放开些又舍不得,他抬头去看万人之上的帝王,却只看到萧睿鉴神色淡淡,朦胧的亮黄色灯光打在帝王的脸上,眉梢眼睛都是暖暖的。
和供奉在神龛上的神明一模一样。
朗月青想起来自己初到道观,日日端着清水,爬上祭台去擦拭神像,但是现在神明真的就在他眼前。
“怎么,你喜欢?”萧睿鉴牵着他的手,自然是知道年轻人停了下来,看到朗月青痴迷的盯着那盏走马灯,然后将目光挪向他,满脸笑意得看着,只当是他心动了。
“喜欢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露出了本该有的活泼和青涩。
“那就拿了吧。”萧睿鉴抬抬手,李重魁连忙将灯买下递到朗月青手里,走马灯上缀着的铃铛叮叮当当,琴师眉开眼笑道,“谢谢李大叔!”
“谢主子。”李重魁一向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年轻人,几乎是帝王喜欢的,他都喜欢。
“谢主子!”在外不方便喊陛下,朗月青便随着李重魁叫主子。
萧睿鉴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萧睿鉴自知是个无趣的人,不管是那年的中秋灯节,还是如今的花灯展,所有人都其乐融融,沉浸在欢快地氛围里,他却仍旧是神色淡淡,只是听着那些欢笑心中觉得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有哪盏灯让他觉得开心;
也没有哪一处繁华令他流连;
只不过,
他很喜欢走在拥挤的人流之中,感受着平民百姓的欢快与笑声。
这是他奋斗一生的东西,也是他倾注了全部感情的事业。
有年轻的男人正牵着少女,女孩子路过他们还感慨了一句,“好漂亮的花灯!”
“我给你买!”年轻的男子声音豪放,满是少年的自负,旁边还有稚嫩的童音。
“舅舅我也要!”
“是李希声。”朗月青已经靠到了萧睿鉴身旁,看着那冲着花灯而去的三人小声说道,“那小孩儿是他的外甥,许慎。”
“哦。”萧睿鉴点了点头,感慨道果然是年轻人啊,李希春在边疆,也不过是为了家中子弟能够安享这盛世繁华。
“那女子,似乎是他未婚妻……听说刚刚定亲了。”
“也不小了。”帝王一笑,仍旧带着人往前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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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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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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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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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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