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鉴被封作太子后,倒是少了许多禁制,帝王甚至会召他入宣室,给他看朝臣的奏程,与他讨论政事。
大到当年的中书令下狱小到农人耕牛。ωωω.χΙυΜЬ.Cǒm
天子递给他一章奏程,上头说了个小案子,郊区一户农人发现自己的耕牛被割了舌头,便贱卖给了屠户,屠户三百钱买下,宰杀后将牛肉送到城里的酒楼,卖了四千钱,后被人告发。
这几年朝廷重视农桑,颁令禁止屠宰耕牛,唯有老病不能耕作的牛允许宰杀,而这户农人的耕牛是头年轻的母牛,并不符合宰杀的标准。
当地人刑官察访后发现告密者是邻居与农人素有私怨,但是农户、屠户违反禁令也是事实,虽然将人都拿下了,羁押之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判处,案报上承刑部,刑部以为耕牛受新令保护,不该屠宰,然而被割舌后已属不能耕地的病牛。
又因农户与屠夫的买卖是私下进行,所以推断告密者才是割舌之人,应按照新令严惩,但是屠户参与贩卖牛肉也是事实,应该按照私自倒卖耕牛论处,但是要惩罚屠户就必须连卖出病牛的农户一并处罚。
最大的问题是告密者并不承认是自己割了牛舌,这事扯皮许久,最后竟然呈到御前。
“太子看,这告密者到底是不是割牛舌的人。”
“刑部已有论断,只有割牛舌的人才会告密。”萧睿鉴慢慢说道。
“我问的是你的看法。”天子捏着章程,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萧睿鉴。
“我在南方见过耕牛,一头成年的,能下地耕作的牛是不能随意靠近的,牛对陌生人十分防范,牛舌含在口中,常人既没有割掉牛舌的工具,也不具备割掉牛舌的技艺。”
“并没有那么复杂。”皇帝坐在萧睿鉴身边,伸出手像是搂着太子的腰,实际上却是手掌抚在萧睿鉴肋间,正值夏日,晚上暑热依旧,萧睿鉴身上只有一件素绸,天子的手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在他身上游走,修长有力的手指几乎是划过萧睿鉴的肋骨,一点一点摁压着肋骨间薄薄的血肉。
“这件事里,只有屠户得了好处。”
一个乡下的屠户,能够在宰杀耕牛后立刻到酒楼卖出高价,必然是常常倒卖,转手间赚了三千七百钱,农户畏于新令不敢宣扬,若不是邻人告发,农人只能吃了哑巴亏,屠夫大赚一笔。
“一件事,谁最后得了好处,便是谁做的。”天子的手指摁在萧睿鉴的肋间,仿佛一把利剑刺入了萧睿鉴胸膛,“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陛下是想说什么呢?”
“如今,天下尽归于你,三郎也该同父亲说说心里话。”
萧睿鉴仍旧是沉默,帝王看着他,幽幽开口道,“你哥哥的事情,可以说了吧?”
“爹爹的意思,是说愍太子一事,最后孩儿得利,所以是孩儿所为?”萧睿鉴回看天子,天子静默不语,放在他肋间的手悄然放下。
“大宗正和顾将军素来不喜铎儿,但是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天子静静地看向萧睿鉴,被凝视的太子反倒笑了起来。
“陛下,顾家是您一手提拔,控鹤只听您一人号令,愍太子下狱时,臣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愍太子流放时臣在宁王府,皆是控鹤掌控,陛下却仍旧不愿相信我的清白。”
“愍太子一案,从始至终,臣未曾过问,未曾与他相见。”
“他的控告,已由控鹤彻查,臣身边近侍、卫士都已被一一剪除,陛下还以为是臣做的手脚?”
“最后的诏书,是陛下……”
“陛下既然不愿相信臣的清白,何苦叫我做这太子?”
“臣知道,陛下眼里只有萧铉和萧铎,臣的出身、性格并不得陛下属意,臣无论说什么都是错,所以臣无一日不自省、自查,处处小心行事,唯恐不慎之处惹得陛下厌烦,不期得宠,只希望,只希望不让陛下生气。”
“臣在中庭跪拜时,在南方治水时,都曾想过,若是孩儿去了,陛下是否会想起曾有一位不受待见的皇子,晨昏定省未尝得幸?”
“是臣会错了圣意。”
“三郎!”天子听得心中一惊,连忙抓住萧睿鉴的右手,萧睿鉴却是往后一缩,两手揣回袖中。
“朕,并不是这个意思。”天子情急,只说到,“不过是想听听三郎的心里话。”
“如果今日,在这里的是萧铉或是萧铎,陛下还会有此一问么?”
“恕臣无状,臣告退。”
萧睿鉴是头一次未经天子许可径直离了宫。
天子坐了许久,才想起来叫人把外袍给萧睿鉴送去,过了片刻,常侍却回禀,太子并未回府。
“太子走时,似乎,似乎有些心事,是骑着马走得。”常侍斟酌着字句,萧睿鉴已经哽咽难语,出门便掩面而去。
“去将军府上问问吧。”皇帝揉了一下额头,暗怪自己糊涂,似乎几年来的温情,都被今日自己这多心一问打破了。
好不容易与他亲近的孩子,生生被推开了。
萧铎从小受宠,为人跋扈,就连性情宽厚的萧铉也不喜他,宗室族亲更是颇多摩擦,萧铎在储君位上好大喜功,得罪了不少朝臣,否则也不会出事时无一人替他说话。
天子只不过,只不过是不希望手足相残。
可是如今想来,本已尘埃落定的事,现在被他翻出来,反倒又生出嫌隙,若是当年他能雨露均沾,也许萧睿鉴和萧铎之间也不会是你死我活的情况。
控鹤回禀,萧睿鉴没去顾府。
“陛下莫急,已经派人去找了。”
这一夜,天子不眠,控鹤几乎是倾巢而出,顾家亲兵也四散开来,几乎将京城掀了个底朝天,却不知萧睿鉴打马去了何处。
直到后半夜,李府遣人去了趟太子府,只道是萧睿鉴晚上去找李希春小酌,多喝了两杯,在李府歇下了。
人仰马翻的京城终于恢复了平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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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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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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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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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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