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鉴进宫时,从南门下车天上开始飘雪,走到宴安宫殿外地上已是一片白。
去年他是跪在中庭看着这些皑皑白雪,今年此日,他却依旧要面对盛怒中的天子。
殿外顾玉山和大臣已经站了一片,见着萧睿鉴都围了过来,亲子被抓,顾玉山虽然表面镇定,但是伸手拉萧睿鉴时手却在颤抖,“三郎,事情查清楚了么?”
“将军切莫着急,人和东西都已经被控鹤掌握,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萧睿鉴看了看殿门,压低了嗓音道,“我知道不是慕之。”
那盘鹿肉,如果不是沈鸢嘴馋,第一个吃到的人是萧睿鉴。
这是顾思林和萧睿鉴两人间的默契,也是宁王府甚至满朝皆知的趣闻,顾思林猎来的野味如果送去了宁王府,那么必须是萧睿鉴先吃,数年来都是如此,但是,但是今年萧睿鉴带回来一个沈鸢宠过了头,小孩不讲规矩连顾思林都无可奈何,反倒是救了萧睿鉴一命。
但是谋害亲王的罪名已经下来了,控鹤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宁王府,查出鹿肉有毒直接带走了顾思林,天子的怒火已经烧了起来。
“你……准备怎么和陛下说?”
“我,我先看看陛下的意思吧。”皇帝的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乱说话把火拱上去,顾思林的脑袋真就保不住了,萧睿鉴和顾玉山都知道此行凶险,萧睿鉴也只能说,“我无事,陛下现在要的只是真相。”
顾玉山握紧了萧睿鉴的手,如果今天中毒而亡的是萧睿鉴……萧睿鉴没了,顾家多年的经营也会付之一炬,天子的雷霆之怒必然殃及顾家……好狠的计策!
一堆大臣求了半天,皇帝是谁也不见,但是听说萧睿鉴来了,到底是叹了口气把人放进去,一看萧睿鉴穿着的是去年赏赐的斗篷,心情好了些,见他已经在脱外袍,命人拿个手炉塞过去。
“怎么,你也要来给顾思林求情?”天子坐了起来,神色冷峻的看着萧睿鉴。
“不……”萧睿鉴几乎是脱口而出,抬眼看着天子却停顿了下来,脸上也有几分惊恐的神色,“其实我……臣只是,有些惶恐。”
皇帝似乎有些吃惊,盯着萧睿鉴的脸色,只看到宁王低垂的脸上,挂着几滴汗水。
“臣只是,想见见陛下。”萧睿鉴再开口,依旧是不敢抬头。
“三郎,来,你坐这里说。”天子正坐榻上,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萧睿鉴抬眼看了下,挪着碎步温顺的坐到了皇帝身旁,斜着眼睛打量自己和天子的距离,压着衣摆,又没有完全靠上。
“说吧。”
“臣……不知道宁王府什么时候进了外人。”萧睿鉴两手捧着手炉,仍然低语道,“也不知道……他为何恨我……”wWW.ΧìǔΜЬ.CǒΜ
天子瞧着似乎被吓到的儿子,终于伸出手臂,将萧睿鉴揽近了怀里,而萧睿鉴仍旧不敢抬头,甚至闭上了眼睛倒在天子怀中。
“三郎,你真的愿意相信不是顾家么?”
“不是慕之……”萧睿鉴终于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摇头说道,“不该,也不能是顾家。”
沈鸢毕竟年纪小,自己将毒物吐出来不少,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满地跑了。
控鹤也查到了出事后有一名宫人溜出宁王府再没回来,听周围的下人说正是去年招来的,因为会做宫里的点心,就放在厨房里帮忙,而顾思林送来的鹿确是干净的,锅里的肉也是干净的。
只有端给萧睿鉴的那一碟里下足了分量。
去年底牵扯废太子的案子,宁王府的下人已经换过一茬,开过年萧睿鉴没怎么在京城,手下的人自然是没怎么管教,这一回里外的人又让控鹤给淘了一遍。
萧睿鉴惊讶的是心怀叵测的人竟然已经到了他身边,还能顺利脱身……定然有人相助。
顾思林从控鹤出来,自己倒是无所谓,见着亲爹先问萧睿鉴有没有什么事,被顾玉山一瞪,“他能有什么事!”
有意去宁王府探望,然而投毒案还没了结,尤其是顾思卿和李氏都怀着身孕,宁王府更是被严加管控。顾思林走旁边过都眼巴巴看着宁王府方向,顾玉山只得摇着头告诉他,“别看了,三郎没回去。”
凶手逃脱天子始终是不放心,直接让萧睿鉴在宫里歇息了,过了三日才把人放出宫。
事情直接交到了控鹤手里,外人不得过问,顾家作为头号嫌疑更是要自觉避嫌,萧睿鉴回府时只看到了欲言又止的顾思卿。
晚上萧睿鉴再去探望,顾思卿几乎是坐立难安地问,“陛下,是不是查出来什么?”
“只听说凶手逃了出去,府里也收拾得干净,应该是早有计划。”萧睿鉴坐在顾思卿对面,双眼看着顾思卿说出自己听来的消息。
顾思卿仍旧是惴惴不安,两手紧紧交握着,“那……知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逃去了哪里?”
“人都逃走了,要查这些谈何容易。”萧睿鉴也叹了口气,“卿卿,人已经逃走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啊,我,我只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幸好你没事。”顾思卿看向萧睿鉴时,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几日让你担忧了。”萧睿鉴冲她一笑,“放心吧,没事了,有什么话,你尽管同我说。”
“三郎没事就好。”顾思卿低了头,也不再说话。
“你这几日还好么?”
“好,挺好的。”顾思卿点了点头,没看萧睿鉴。
“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啊?”顾思卿猛地抬头,面对萧睿鉴关切的眼神,竟然有些迷茫,只说到,“没,没什么。”
“那你,好好休息。”萧睿鉴终于起身,最后看着顾思卿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没入夜色。
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和漫天飘舞的大雪。
纷纷扰扰的白,最后都融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像极了一年前的夜晚。
“三郎!”顾思卿忽然追到门口叫了一声。
“怎么了?”萧睿鉴站在走廊上答话,却没有回头。
“这么晚了,你……也早些休息。”
“好,”萧睿鉴似乎也抬起了头,在看飘着雪的夜空,“卿卿有话尽管说。”
“三郎平安,妾,再无他求。”
“好好休息吧。”萧睿鉴最后还是没有回头,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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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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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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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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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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