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的黎束两眼猩红,头脑却最为通透,条理也越发清晰。
凡事往往一旦溯了源,就知道那份合同多么可笑。
方向不对,所以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明明一开始的想法只是,她能立着卧着,舌灿如莲,永远常青,如她所愿而已。
从最初的只是看看,到后来的冷嘲热讽,是自己的冷言冷语打消了她想入圈的念头。
从第一次决定签下她的‘包’,到现在的‘姐妹’破裂,都很不如意地,让她感到不安不满不自在。
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他……想了很多。
他想迫不及待地奔向她,想见到她,想告诉她,想哄好她,想亲近她,甚至还想要……
他想要,远不止是姐妹的关系。
他想要,和她更亲密。
他想要,更多。
还想要,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行。
纵使他心中再想,还是克己复礼地,打住了一切,想要。
想要不行,所以奔向她,见到她,告诉她,哄好她,亲近她,势在必行。
第二天一大清早,黎束就直奔木心雅苑,不管不顾,守株待兔。
车停在楼下,人却迟迟不敢下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怵感和近‘香’的情怯。
因为,这一夜,他把什么都想明白了,唯独没想出任何方案,他甚至能预感到,此役必败。
因为,常胜将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可这次他赤手空拳,一腔孤勇,冒冒失失地来了。
因为,他现在孑然一身,清清白白,目的单纯,不再费尽心思,也不再假装故意。
因为,他只想要,对她好。
纵使是云黛再没心没肺,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梦里全是被狗啃,整夜都是鬼压床,外加本身起床气。
外因加内因,从起床开始,心情低落,昏昏沉沉,头嗡嗡直响。
因为周日就要随湖大修复团队一起去凌城参与修复项目,所以姚女士一个接一个的夺命连环call,call她回老宅。
想了想,嗯!回家好!正合她心意!这两天先回家躲一躲,等从凌城回来,等那档文物综艺结束了,到那时候再和他谈!
到时候和他好好地谈!到时候谈完,就真的永远别再见!到时候又是全新的胡汉三!
这么梳理完以后,云黛心情都好上许多,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行李,又仔仔细细打扫了屋子,其实主要是为了去晦气,一直忙活到了十点多,才觉得家里干净了不少,身心愉悦,倍感舒爽。
一手一个垃圾袋,一手一个行李箱,搭着电梯下了楼,倒个垃圾转个身的功夫就瞄到了停在公寓楼下的那辆,眼熟的……悍马。
顿时花容失色,心里叫苦连天,妈妈,救命啊!
我自以为是姐妹的这位,其实是个讨债鬼,他又双叒叕地,上门了!
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再见真的不能随便说,再见真的会再见,手动掌嘴!
为我昨天以及过去说过的,所有再见,现在只有断袍绝义才管用,可我还没想好方案啊啊啊!
黎束守着方向盘在车里纠结了一上午,也待了一上午,幸好待到了她。
还没等心中升起零星的欢喜,就看到她在扔完垃圾后,瞄到自己方向的那一刹那,肉眼可见地静默伫立半秒,拉着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就……跑。
是的,是跑,跑得像是个要跑路的贼,而自己就是她要躲避的条子。
仿佛两人水火不容,生来就是天敌。
她这一跑,黎束彻底被血淋淋的现实给打醒,不过因为担心,立刻下车,两步并一步,几下追上她。
轻轻扣上她右手手腕,上面已经空空如也,昨天亲手给她戴上的如意已经不在,身形一顿,心中难免悲凉。
看她累得一直不断重重地喘粗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黎束眉心拧成一股绳,语气不自觉地重上几分,气汹汹地凶人。
“你跑什么?又跑不掉!”
这八个字听在云黛耳里就变了味,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她眼里也成了如来佛的五指山。
明知故问!明知自己注定躲不过,还是一脸抗拒地把胳膊从他手心里一点点地抽出。
闷闷地反问一句,“我跑什么,黎——总,您不知道?”
听着她话里因强调重点而拉长的称呼,后面还带上了官方的“您”,就知道她这次火气不小。
黎束低叹一声,“就算这样……”停顿片刻,“就算再不愿意见到我,你也不用跑。”
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像说医嘱一样开口,“你有哮喘,很严重,你不能跑,你要记住。”
云黛闷闷地低下头,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又误会他了,内疚地自动退后好几步,拉开距离。
两人对立,除了因云黛的动作而发出的声音之外,安静得仿佛是场默剧。
对面的男人笔直地站着,坦坦荡荡地等待凌迟,满心满眼,只有她。
女孩拉着行李,一直埋着头,明显是不知如何面对的惊慌失措。
本想等综艺结束再和这人来一场正式商务会谈的云黛,计划落空。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人竟然在自家楼下……蹲守。
这人好可怕,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人不说话,站在这里要干嘛?
激光笔的功力云黛早就受教,不新鲜,和这人没话说。
所以一言不发等他指示,一分,两分,三分,不等了。
不陪他在这演默剧了,拉着行李箱,转身——抬腿——
从来不觉得自己错的黎束,真心觉得自己错了,方向错了。
从来不会开口认错的黎束,还是有点难以启齿,不想承认。
但他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我错了。”
云黛顿住。
看着她顿住的动作,黎束心头轻松了许多,原来认错不难的。
开了先河,之后的一声声一句句也自然而然喷涌而来。
低沉的,厚重的,落寞的,诚恳的,小心翼翼的……
“你误会我了。”
云黛落脚。
“我说的包,是包装。”
云黛转身。
“我想包装你,我想和你签约。”
云黛意外。
“我想你进娱乐圈,我想捧红你。”
云黛皱眉。
“可现在你既然不想,我便不会再提。”
云黛平静。
“所以,‘阮’黛,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
云黛眼里掀起波澜。
所以不是那个包,所以要签的是经纪约,所以他没别的用意,云黛松了一口气。
所以的确是自己误会了,不光误会他是姐妹,还误会他目的不单纯,云黛内疚。
只是——
他说的阮黛……根本不存在。
他说的朋友……最好还是别了。
云黛抬头,振振有词地把自己之前所有的不满全部抛出。
“好吧,就算都是我误会了,误会你包,误会你是……那个。”
“可是黎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您可能贵人多忘事,但我一直都记得。”
“从那以后,您字字针对,句句讽刺,所以其实我们从根本上就不算是朋友。”
“后来你救了我,我也的确是欠了你,但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我的债主,仅此而已。”
“之后的误会,也都是因为你和那个Shea说的话,而且我也以为是你家里不理解,想开导你。”
云黛直接反问,“可是你呢?你看到我误会,不仅不解释,反倒是听之任之在一旁看戏,不光看了,还误导迷惑,你安的是什么心?所以我们从头到尾就不是朋友!我怎么可能和你再做朋友!”
黎束始终都没说话,骂人很好,骂得他安心,可是听到她说‘根本就不是朋友这样的话’,心中全是波澜,他不想听这样的话。
只见她说完,喘了口气,不自然地开口,“而且最让我过不去的事就是,你还,还像狗一样啃……”
唔——唔——唔!
再次,突如其来。
这人怎么又啃我?!
只是这次好像……啃得……
第一秒,很柔和?第二秒,很耐心?第三秒,很深情?
第四秒,很……很不对!
云黛的双眼在这四秒间瞪得越来越大,受到惊吓一般,猛地将面前突然出现的脸给推开。
愤愤地皱起眉,抬起手,大力地在自己唇边来来回回想要擦拭干净,怒火中烧,转身就跑。
跑出去几步后,犹豫顿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小跑着回来,拉起被她遗忘在原地的包袱——行李箱。
满脸通红地,惊慌失措地,蓄势待发地,忿忿不平地,大义凛然地,直视着自己面前的那只——
“狗!”
开口就是清脆的一声震天响,奶凶奶凶地。
一声之后,飞速转身,磕磕绊绊地……跑路了。
一心求骂的黎·条子·束还在等她继续,然而下一秒。
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
拉着个行李箱逃之夭夭的背影像个背着萝卜落荒而逃的兔子,逗得一夜未眠的条子神清气爽。
算了,跑就跑吧,还是先不追了,不能再吓到她。
条子善心大发,条子心里染上一层无与伦比的愉悦和春心荡漾。
条子抬起手默默伸向唇角,回味刚刚比甜食甜太多的一吻。
狗就狗吧,反正,也只有狗才能偷到这意犹未尽的甜。
天使很甜,甜至心尖。
黎束没有在蜜罐里沉浸太久,神思开始回归,回想刚刚的一切突然之举。
刚刚是头脑发热,刚刚是完全失控,刚刚是情不自禁,刚刚是条件反射。
因为她的小嘴一张一合,因为她的话音清脆悦耳,如摇铃一样叮叮作响。
黎束不禁苦笑,所以应该说,自己现在不仅是狗,还是一只——
听到摇铃声就自动吞咽口水的——
巴浦洛夫的狗。
黎束想,大概也只有她的话,才是他的专属铃音。
他很清楚,刚刚是不想听,他怕。
怕她口中所说的,从来都不是朋友。
怕她再说出一些,别的什么决绝的话。
跑进车里的云黛惊魂未定,心脏怦怦怦怦地跳,感觉即将跳出胸口,是要让自己命丧于此吗?
上次就算被狗啃,这次竟要我初吻,呜呜呜呜……怕了怕了,我怕了……
终于搞清楚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包以后……
终于知道那份约是经纪约以后……
终于真相大白以后……
反而摊上大事了。
比那个自以为的包还要过分,包还会问一下当事人是否愿意,还有一份合同。
可现在,一点不让人缓冲,睡醒一觉,世界大变样,姐妹变成狗,出奇的狗。
他亲了我,为什么?所以这次还是为了签我在出奇招?
还是,这人是在告诉我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
还是,他……单纯地就是想要亲……我?
这些问题让云黛在车里思考良久,心不在焉地开车往老宅,跑!
无论他在想什么,方针还是贯彻落实到底,不要惹怒,要远离。
从今以后,真的要和这奇葩,划——清——界——限!
奇葩毕竟是奇葩,谁会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黎束开车回到公司以后,一夜没停的脑细胞逐渐进入休眠状态,思维逐渐变得混沌。
之前的喜悦一瞬清零,随之而来的是自己任意妄为的自责,纠结,不安,无措……
怎么办?她刚刚一定吓坏了。
怎么办?现在把一切都挑明了。
怎么办?她带着行李要去哪里?
她说的那席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话,让自己再次不受控制。
还是吓到她了,怎么办?怎么挽回?她走了以后怎么办?
思绪万千,心乱如麻,却被电话声打断,是云伯母的电话,接通——
“小黎,最近那档综艺要开始录制了吧,准备得怎么样?忙不忙?你可都很久没来家里了,今天有时间吗?你小云妹妹今天也会回来,阿姨准备了几个拿手好菜,你叫上朋友来家里做客?”
对面热情似火,黎束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应承这位长辈的话,从上次应允以后竟然忘的一干二净。
揉了揉眉心,沙着嗓子开口就赔罪,“云伯母抱歉,我一直都在准备综艺的事情,太忙就给忘记了。”
只好推辞,“最近综艺就要开拍,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天肯定不行了,过段时间会亲自登门赔罪。”
话音一转,“所以我就趁最近帮您物色,您把具体要求和我说一下,我定会竭尽全力帮您和妹妹物色。”
姚女士一听这话,激动非常,“还是工作重要,没事,不急,你慢慢找,就按你的标准找。”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找不到像你一样的,那要求也不高,话不用多,体贴入微对人好,别的没什么要求。其实就是见一见,聊一聊,主要是因为你这个妹妹平时认识的人太少了……”
“还有你伯父让我和你说,工作不要太有压力,你尽力就好,别太辛苦……”
直到电话挂断,也没有一句责备,反而是体谅又贴心,让黎束心中一暖。xǐυmь.℃òm
这样温馨的家,无论是谁,都会向往的吧。
这样温暖的父母养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很温暖。
可是他不行,他已经有了很想要的人。
他很喜欢那个小姑娘。
而且,非她不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明明最合适更新,第36章 第 36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