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舟的马车就在楼下,孟青宁帮着把人抬上去,目送马车远去。
马车内,秦安舟捂着脑袋躲在角落,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人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旦沾染便无法摆脱,秦安舟绝望的想:难道真的要死了才行吗?
马车拐了一个弯,走进一条小巷,小巷最里面就是谢韫玉的家。谢韫玉是柳州人氏,父亲也是柳州著名的孝廉,是而当年书院招生时,有夫子就曾写下这样的评语:“德璋人家,君子端方。”
这还是秦安舟头一回来他的住处,以往见他花钱总是大手大脚,却不想他住的地方这样简陋,就是一间寻常人家的院子,还不全是他的,只买了西侧的三间房。把人扶下马车,秦安舟与车夫一人一个胳膊搀他,谁知这醉鬼任性的不像话,明明眼睛紧闭,还能作妖,推搡着车夫,嫌人家身上有股马粪味儿。
秦安舟无法,只得独力搀着他进屋。屋里很整洁,没有多余的物什,最大的一张陈设,当属床榻,靠墙放置。临窗摆着书桌,台面上有本翻开的书,还有一盆正在怒放的“娇柔金刚”。秦安舟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这盆花是孟青宁送给他的,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不想是被他抱来了。想起往昔一些不甚愉快的回忆,秦安舟心烦意乱,打算将人送到床榻上,便悄悄离开,反正他也醉了,相见不如不见。
秦安舟不过十五岁,还是少年,谢韫玉却长他十岁,形体已经发育的非常成熟了,虽然身材瘦削,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也不是他能撼动的。果然秦安舟把人搀到床榻边不远处就精疲力竭,左脚不小心绊在谢韫玉的脚上,两人便齐齐往地上倒去。
秦安舟的双臂都腾不出空,眼看就要脸着地了,只能闭上眼,想着别摔太惨。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大力把他拉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接着他便倒在了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垫在他身下,正不错眼的瞧着他,难以置信道:“小船儿?”
一声“小船儿”把秦安舟慌的魂飞魄散,他飞快看向门口,见无人经过,懊恼道:“你放开我!”
谢韫玉没松手,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脆弱,“我不放,放开你会跑的。”
秦安舟给了他一巴掌,恨声道:“你自己变态,为何要带上我?该拿走的你都拿去了,还想怎样?”
谢韫玉见他越说越崩溃,后来竟掩面大哭起来,顿时心疼,忙哄道:“我知道不该拉你入地狱,但,我就是情不自禁!我想过跟你赔罪,要打要骂都随你,谁知自那夜过后,你便不见踪影。”琇書蛧
秦安舟摇头道:“你一直逼我,直到现在也是这样,你口中的赔礼道歉也不过是你的手段,以退为进,好让猎物放松警惕。”
谢韫玉辩解道:“小船儿,求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
“吱呀”突然院门推开了,有人来了,秦安舟一把推开谢韫玉,扭头就走,刚到院子里与来人碰个正着。
来人身穿一身冰蓝色锦袍,面如冠玉,神采奕然,就是面上有些冷清。
这人不正是黄霏么,秦安舟在书院时便听过一则流言,就是这位黄师兄当年为了拒婚,曾亲口承认自己好男风。
先前还觉得这位师兄如高山之玉,一想到他可能与谢韫玉有一腿,顿觉恶心,索性连招呼也不打。
秦安舟在书院也算小有名气,黄霏对这人还有些印象,刚想打招呼,这人却不理他,匆匆离开了。
黄霏这人从来不在乎旁人的态度,他做事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他想不想。比如现在他想打招呼,虽没得到回应,但这不是他的问题,所以他不会对此生气。
走进谢韫玉的卧室,还是吃了一惊。谢韫玉是个极重外在的人,照他的话来说,君子的第一标准就是形似,君子不君子,先看像不像。但这个“人前君子”此刻像滩烂泥,躺在地上,发冠松散,衣服脏污,哪里有一丝意气风发。
黄霏坐在椅子上,嘲弄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那秦安舟就这么特别?”
谢韫玉捂着脸,慢慢坐起,眼中清明,哪里有一丝酒醉的模样,“那件事怎样了?”
“那小子选的地方不错,海陵县,穷山恶水,听说上任的十二个知县,三个被暴民杀了,两个病死,其余七个都跑了,在任最长的那个,也只三个月。”
“秦安舟这个小屁孩,那种地方他若去了,就是找死。”
谢韫玉恳求道:“你是吏部司马,想想办法,调他去别处。”
黄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海陵县已经两年没知县了,好不容易有人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刘侍郎都坐不住了,亲自接待不说,还赏了路费,我岂能扫了上司的兴?”
“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
谢韫玉深吸了口气,道:“想个折中的办法,三个月后再把他换回来。”
黄霏提醒道:“能在那地方待三个月,就很不容易。”
“你派得力的县丞辅佐他,再挑十来个武艺高强的侍卫护他平安。”
黄霏瞧着他是疯了,县丞并非正式官职,一般都是县令自选,由当地人担任。再者要动用护卫,必须上折子,先找尚书批准,再递去兵部,拿到两部令箭,护卫才能出城。
“我说,你当吏部是我家的?调一个护卫就要大费周折,你还想调十几个?异想天开!”
谢韫玉语塞,他不是不知道朝廷律法,调动护卫没他想的简单,但他岂能眼睁睁看着那傻小子跳火坑。
黄霏瞧他热锅蚂蚁的样儿,坏心眼道:“要我说,你派谁都不如你亲自去好使,以你的本事,收拾区区海陵县易如反掌!”
“对啊!”谢韫玉惊喜道,“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跟他去啊!”
黄霏傻眼了,口唇微张,问:“你认真的?”
“真的不能在真!对了,与海陵县毗邻的县城叫什么名字?”谢韫玉问。
“北洛县,一样穷山恶水,听闻有四大家族霸占渔业,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谢韫玉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说着便跑到书桌前,蘸墨起笔。
黄霏凑过去看,见他写道:
“臣承蒙陛下洪泽庇佑,在书院潜心读书,为的便是日后报效朝廷!近日听闻北洛县渔祸,心中愤恨难平,想我天子脚下,竟有这等毒瘤,臣,彻夜辗转难眠。又思及为官至今,寸功未立,尸位素餐,羞愧难当。故臣今日立下誓言,不平渔祸不回朝!不建功勋不回朝!不使百姓安居不回朝!还望陛下成全!叩首以盼!”
黄霏鼓掌,真心赞叹道:“你我相识这些年,见惯了你使手段,还真没见过你这般待人。”
谢韫玉道:“他太单纯,即便我使了手段,也看不出来,正因如此才更放心不下。”
这人栽了!黄霏摇摇头,道:“你好自为之,我回去了。”
黄霏走了,谢韫玉写好折子,又通读了几遍,没发现错处,便把折子压在镇纸下,打算明天早朝时带去面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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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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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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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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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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