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秋瑾当天下午便回家去了,她一走,孟家兄妹的假期也结束了,兄妹俩预备结伴同行,一起回书院。
一路上马车走的很稳很静,外面的车夫不爱说话,车厢内也无人聊天。孟鹤鸣一言不发,拿着一本古籍看的全神贯注,孟青宁观察他片刻,发现这人许久不曾翻页,眼睛虽盯着书本,神情却十分落寞。
“兄长有心事?”孟青宁问。
孟鹤鸣否认道:“没有,小妹何故发问?”
“兄长莫要自欺欺人,是因为寒公子对吗?”
孟鹤鸣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错愕的看着她道:“你……都知道了?”
“兄长和寒公子究竟有什么嫌隙?昔日好友怎落得这步田地?”
孟鹤鸣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带伤,失落道:“我与他绝交了,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怎会如此?”孟青宁十分很惊讶。
“从前我与他私交甚好,我看重他身残志坚,不甘庸碌的决心和毅力,他则欣赏我的才华。不知何故,三年前他突然转了性子,像变了一个人,不愿读书,不上书院,反而时常流连烟花之地,还听说在家中养了许多姬妾,日日笙歌。我原本一心劝他改邪归正,他表面答应,转脸就犯,去年更是嚣张跋扈,为了一个歌女当街打了蔡国公的独子。
你说,一个人即便身有残缺有什么打紧?难道非要自暴自弃,一蹶不振,把心也弄残才罢休?
他太让我寒心了,我当他是知己,以己度人,从不放弃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我的善意,把我的好心贬低的一无是处!我对他失望透顶,再无期盼,就此割袍断义,不再过问他的闲事。”
一行清泪从孟鹤鸣颊边滑落,即便过去这么久,他也没能释怀,尤其昨日再见到寒山,又勾起了往事,更添伤怀。
孟青宁心里不是滋味,了解了前因后果,她很心疼孟鹤鸣。她兄长是什么人,她最清楚,宅心仁厚,正直善良,从来不愿伤害别人,反而事事为他人着想。
这个寒山他吃错药了?猪油蒙了心,错把珠玉当炉灰,活该没朋友!
孟青宁安慰道:“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兄长既然全了情分,便该做好本分。这世间,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本就无时不在变化,兄长何苦驻足不前,徒增烦恼?”
话音落下,孟鹤鸣眼中已有了光彩:“人事易变,还是小妹看事通透,我确实过于执着了,多谢。”
孟鹤鸣与寒山的纠葛算是彻底落了帷幕,可孟青宁却对他产生了深深的芥蒂,哪怕第一印象再好,也不能掩盖他对孟鹤鸣的伤害,仅这一点,便不能给他好脸色看。
一日,孟青宁他们还在上课,突然院首带了一个女子来到学舍。
那女子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着浅粉色衣裙,腰间系着环佩香囊,面容娇俏,乌发及腰,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粉荷玉钗,一身装扮清丽脱俗,却喜欢抬高下巴看人。
孟青宁只看了一眼,便失了兴趣。纳新早已结束,能让院首亲自送过来的人,不用问,肯定是哪个皇亲国戚塞小辈进来镀金的。
“这是咸宜郡主,陛下传旨让她来书院进学,往后你们便是同窗。她先前在家塾读书,天资聪颖,尤其擅长诗词,往后同窗之间可相互切磋,精进所学。”
“原来是个郡主,怪不得趾高气扬。”孟青宁微微撇嘴,根本没当一回事。
吃过午饭,为保证充足的精力,学子们都喜欢回寝室小憩半个时辰,孟青宁也不例外。
特别提一句,当初孟青宁成绩斐然,又在天演阁当众结辩轰动一时,学院夫子见才心喜,特许她一人独寝。
她同往常一样,独自回寝室午休,老远就看见许多人在她房里进进出出。走近一看,她的东西被人一股脑扔在地上,那个咸宜郡主却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无动于衷。
孟青宁立刻火冒三丈,拿了一把平日锄草用的锄头,朝这些人冲去。
“都住手!停下!我的寝室!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搬?!”孟青宁大喊着冲进寝室,两手挥舞着锄头拦下抬东西的人,堵住门口,不让他们靠近寝室。
方才抬东西的都是王府的下人,平日伺候的都是达官显贵,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群大人真被个小孩唬住了,还真就没敢动。
咸宜郡主见状连忙过来,下巴上扬,理直气壮道:“往后本郡主要在书院吃住,自然要寻一处寝室休息。我观你这院子花草繁盛,僻静清幽,很合我心意,所以这个院子现在归我了,你快快从这里搬走,另寻住处。”
什么叫仗势欺人,什么叫盛气凌人,这种无礼的要求,从这个咸宜郡主口中道来,就是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只是……凭什么?寝室是学院许给她的,花草也是她闲暇时种的,她在学院三年,便在寝室住了三年,凭什么要让!
孟青宁忍着熊熊怒火,警告道:“我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平白拿去!即便你是郡主,也该知道天下还有王法二字!不问自取,是为贼;强取豪夺,是为寇!郡主若不顾脸面,大可与我在此闹起来,到时血溅三尺,怕污了王府的门楣!”
“你!”咸宜郡主秀眉拧起,眼神几欲喷火,“大胆!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接到命令,王府下人围上去,夺走孟青宁手中的锄头,把她的双臂反折,死死按在地上。孟青宁强忍疼痛道:“泗阳书院为天下书院之首,我更是书院甲等学子,你若敢动我,书院不会放过你,陛下更不会饶了你!咸宜郡主,只怕到那时令尊也保不了你!”
孟青宁身上还穿着代表等级的蓝色校服,这一抹浅蓝让咸宜郡主坐立不安起来。她很清楚这代表什么,若真被学院知道她欺辱甲等学子,恐怕她真要从哪里来就得回哪里去,王府的脸面也别想要了。
“住手!放开她!”
下人听命放开手,孟青宁狼狈站起,冷笑道:“看来郡主是个聪明人,烦请郡主带着一众鹰犬速速离去,莫脏了清静之地。”wWW.ΧìǔΜЬ.CǒΜ
咸宜郡主狠狠瞪她一眼,气呼呼的带着人走了,留下一地狼狈。
他们走后,孟青宁揉着酸疼的胳膊,看着一屋狼籍,心里很是无奈,这得收拾到何时?成套的茶杯还碎了三个,早知就让她赔了,真是可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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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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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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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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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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