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崇绝的表情依旧僵硬着。他的脸色格外苍白,唇瓣宛若凋零的蔷薇,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扶你回病房。”南幽雪扶住冷崇绝。“真是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震。早知道昨天晚上应该和你在一起的。”
他的脊背缠着厚厚的绷带,许是牵动了伤口,白色的绷带又被染成了血红,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很单薄。
他的背影孤单的好像精灵。
犹记得昨天晚上那一场梦,他和林烟凉同时冲向舞台。林烟凉替她挡开了砸落的烫金牌匾,他则死死地抱她在怀里,任由散乱的重物砸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时的她,安静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在他怀抱沉溺。没有抵抗,他宁愿就这样拥抱着她,永远不要从那一场梦里醒过来。
可他终于还是醒来。
地震停止,他伤得无法动弹,kokoy将他和她分开,扶着他叫救护车。林烟凉不顾手臂的伤,一路将她抱到了医院。
也因为那样,他晕倒在了病房外面。
自己不顾身体的疼痛,在处理好伤口之后就彻底守在她的病床。
她听见他口中的呢喃,不断地叫着,哥哥……哥哥救我……哥哥我怕。
她死死地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心留下密密麻麻的掐痕,梦中她一直皱着眉,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xǐυmь.℃òm
可是,她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她出了事,而他却无法在她身边,没有完全保全她……
他一直回应着她的呼唤,对她说,以沫,哥哥就在这里……
她终于安心,沉沉睡去,一整夜都没有醒来。
他以为那首歌也许可以传递自己的心意,其实,没有吗?
他不管自己会怎样,只要她好好的。
在她沉溺在他的怀抱里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喜欢她,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即使死去,也不愿意让她受伤。
他终于明白,可是……
她却终究还是,不属于他吗?
终究还是,明白的太晚太迟了吧……
身体好重,头好痛,呼吸渐渐变得困难……他缓缓倒下。
“绝?绝……”南幽雪惊恐地抱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以沫……”他却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了这个让她全身战栗的名字。
他晕倒在了她的怀里,她却觉得,他和她隔着永远都无法触及的距离……
“你对我真好……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萧以沫靠在林烟凉的怀里,轻声地说道。
林烟凉屏住了呼吸,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傻瓜。”他轻轻呢喃,再没有说任何话。
不去看看你哥哥吗?
这几个字在他的唇边转了一圈,终于还是吞了进去。因为,他沉溺于这样的温暖,想要尽可能延长。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的吧。他竟然害怕自己被她丢在身后。
对你好的人,不只是我呢。你的哥哥,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在守护你。而我却只能那么逊,傻傻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我真的好希望自己也可以这样保护着你……
他明明是你的哥哥,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么嫉妒他呢。
嫉妒他,可以抱你在怀里。没有任何犹豫……为你抵挡所有伤害。
以沫。要是你可以一直在我的怀里就好了呢。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的我有多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害怕就这样失去你。
我疯了一样地追着车子,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的话会是怎样呢……
我被挡在了急救室外面……
我晕倒在那一秒。
我在想,如果,我再也不能见到你的话,就这样死去也是好的吧……
很幼稚吧,我……
可是,你这样拥抱着我,紧紧抱着我,你呼吸的温度传递给我,蔓延过我的全身。这么安心的气息,让我终于有了活下来的勇气。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除非……
你放开我。
“来人啊……快救人……来人啊……”
南幽雪的声音从长廊传过来。萧以沫的身体重重地震了一震。她怎么会在医院里?
“绝……绝你别吓我……不要吓我啊……”
绝?是哥哥?哥哥怎么也在医院里?萧以沫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推开了林烟凉。
林烟凉的身体重重震了一震。
她拔掉了针管,疯了似的跑出了病房。
长廊,冷崇绝晕倒在南幽雪的怀里。
他的脸色那么苍白,苍白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掉……
那是她的哥哥吗?
那还是她的哥哥吗?
不……不不……
不不不……
哥哥那么健康,他怎么可能会晕倒……
她的脚步顿了顿,艰难地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最终冲了过去。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你走开!”南幽雪生气地推开萧以沫,“你害得绝还不够惨吗?!”
萧以沫诧异地跌倒在冰冷的长廊,她朝着冷崇绝爬过去,终于触碰到了他僵冷的手指,“哥哥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南幽雪狠狠地掰开萧以沫握住冷崇绝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仿佛有这世界上最强烈的恨意,“你每次就知道给他惹麻烦,要是绝出事该怎么办,要是他死了怎么办?!”
南幽雪的嘶吼宛若一记毒针,正中萧以沫的心口,她怔怔地望着自己抽空的手指,呼吸凝固。
冷崇绝被医生带走了,南幽雪立刻跟上。萧以沫刚刚跟上,就被南幽雪狠狠地瞪了一眼。
她的脚步缓缓停下来了。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害怕自己跟上去会让哥哥出事。
林烟凉赶到的时候她还是愣在原地,失魂落魄。
听见脚步声,她一点点抬起头来。
他走近她,轻轻唤她,“以沫?”
她突然抱住他,歇斯底里地哭泣,“哥哥要死了吗?他怎么了?他要死了吗?是我害的吗?哥哥……我好怕……我好怕……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敢去看他……她害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着些什么,可是,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害怕。
那种,好像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一样的感觉,让她害怕到不知所措。
林烟凉的呼吸微微顿了顿,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没事了,以沫。我在这里。”
他就在这里,可是有什么用呢……
她的心,不在这里……
漫长的抢救之后,冷崇绝终于度过了危险期。
他醒来的时候,南幽雪守在他的身边,泪眼汪汪。
他一直望着门口,但萧以沫始终没有来看过他一眼。
也是呢。
她喜欢的人就在她的身边,来看他做什么……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像个怨夫。
见鬼的怨夫!他顶多就是个怨哥哥!!!
“绝,吃点东西吧。”南幽雪煲了汤,盛了一碗端到他的面前。她顺势坐在床沿,舀了一口放在唇边吹了吹,才要喂他。
他却没有张口,神情恍惚,不知道想些什么。
“养好了身体才可以尽快出院啊。”南幽雪耐心地对冷崇绝说道:“来,张口。”
他不想出院,他就是想看看,他死在这里,她会不会来看她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萌生这种奇怪的念头,但是……他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回去吧。”冷崇绝对南幽雪说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说着便吃力地皱着眉头,趴到床上。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强烈的灼烧感让他变得虚弱。
南幽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杯盘收拾掉,“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点水果。”
冷崇绝没有应声,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南幽雪踩着高跟鞋出去,轻轻阖上门,冷崇绝才缓缓地将眼睛睁开。
纤长有力的手指抚了抚床沿,有些吃力地撑起虚弱的身体,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下来,床单抓出了许多褶皱,他好不容易才起了身,却好像已经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护士跑了进来,“哎,先生,你怎么可以起来,你不能起来的……快趴下……你要干什么,我帮你就是了……”
冷崇绝沉着脸庞,漾着一丝不悦。他想去的地方叫洗手间。她真的打算帮他去吗?!
护士要将他拉回床上,他却偏要往外面走,护士变得着急起来,“先生,你怎么这么任性啊,都说了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到处走。”
这真的是护士吗?她可以再蠢一点吗?!
“你不用管我了。”冷崇绝冷淡地说道:“我自己可以。”
“你再这样我就叫医生了!”拗不过他,护士威胁道。
“小姐,你就算是叫总统来,我也还是要去洗手间的!”
“……”护士的唇角抽了一下,他要去洗手间怎么不早点说,“我扶你去。”
好不容易磨蹭到洗手间门口,冷崇绝突然不走了。
“怎么了?”护士小姐茫然地看着冷崇绝,难道他突然又不想去了?
“你不用进来了。”冷崇绝道。
“……”护士小姐这才想起来,脸颊瞬间烧红。
另一边。
萧以沫站在冷崇绝的病房门口,她几次想要敲门,却都犹豫着放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只看一眼就好了……
只要他没事,她就走,绝对不会打扰他。
可是……就在她要敲门的时候
“你怎么又来了!”
萧以沫的身后响起一个恼怒的声音。
她回过身去,只见南幽雪提着水果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她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那急切的声音宛若她此刻的心跳,越来越快。
“我只是想知道哥哥怎么样了……”萧以沫看着南幽雪。她的脸色很是苍白,仿佛是犹豫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来看他的。
她也知道以前是自己太任性了,对南幽雪说了很过分的话。
但如果哥哥真的喜欢她的话,自己也可以试着接受她的。尽管,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很难过很痛苦……但只要哥哥喜欢的话……
“他很好,只要你不来折磨他就会很好,很快出院,很快康复!”南幽雪咄咄相逼,“你也不小了,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总是黏着绝做什么。你这样让你男朋友怎么想……”
萧以沫的双手一点点握紧,她承认她讨厌南幽雪,她一直在遏制着自己的情绪,全都是为了哥哥。可是,南幽雪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根根毒针,朝着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刺过来。不留任何余地。
她觉得自己全身发抖,快要无法站立。
“我知道你很喜欢绝,但是绝只喜欢我。”南幽雪对萧以沫说道:“请你有一点自尊,离他远一点吧。要不是碍于你是他的妹妹,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时光流逝的痕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掠过了萧以沫的耳畔。一字一句,点点撞击在她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神经。
我知道你很喜欢绝……
但是绝只喜欢我。
请你有一点自尊。
离他远一点吧!
要不是碍于你是他的妹妹。
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是……是吗?
是这样吗?
她也知道哥哥不喜欢她……
她一直都知道……
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甚至可以说得上厌恶他。
她不知道他的厌恶从何而来,但她可以感觉到他对她的讨厌……
他总是对除了她以外的人温柔的不可思议,对她却永远都是那么冷淡。
冷淡得好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冰。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也许是……
也许是因为……
他知道自己在喜欢她,所以才更加疏离她?因为他不喜欢她……
可她确实他名义上的妹妹,所以尽管他再如何讨厌她,他也不可以完全不理她……
所以,终于还是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心好痛。好痛。
萧以沫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襟,想要呼吸一点清新的空气,想要大口一点地深呼吸。
心脏缺氧了,她的身体开始拼命摇晃……摇晃……
萧以沫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唇瓣,转过身,飞也似的跑开了。
长廊里响起她仓皇的脚步声,那么荒凉。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逃去哪里……
她只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死去……
拼命奔跑着,好像这样就可以彻底忘记那些痛苦。
要不是碍于你是他的妹妹。
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他讨厌你!
完完全全不喜欢你!
你以为他真的在意你吗?
他在意只是因为你是她的妹妹!
他不会喜欢你的。
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
你死心吧!不要
不要不要
直到萧以沫的背影彻底消失,长廊还依稀回荡着她的脚步声……那么荒凉。南幽雪微微松了一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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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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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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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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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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