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鼻子微微发酸,眼睛也变得红起来,看着小姐说道:“我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比别人自在些,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忙惯了,闲下来倒是不自在的很,能陪着小姐伺候小姐,我就很满足了。这会儿回去了也睡不着,倒不如留下来陪陪您,等姑爷回来了,我再回去。”

  魏敏索性将账本合上,拉着若初在身边坐下来,笑道:“说起来,咱们三个就你还一个人,你倒是快与我说说,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吗?若是有的话,我这就替你张罗起来。咱们虽然关系亲近的和亲姐妹一样,但是我和红药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怕是会顾不上你,你身边也应该有个知冷热的人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日子多难熬啊。”

  若初抿着唇说道:“我压根没敢想这事,我与您想的不一样,这一辈子只要好好的伺候主子,到了老的时候,主子能念着奴婢伺候过您的苦劳给我个养老的地儿就成,旁的我真是一点都不敢想,我是个胆小的,就怕遇到一个不省心的,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自己去找那些个不痛快做什么?我就想这样陪着您,将来帮您照顾小公子,我这就心满意足了。”

  魏敏见她此时很固执,无奈的笑了笑:“那成,咱们就不说这个了,等你将来遇到合适的人你就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对了,你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府里的,你有想过你的爹娘吗?想不想重新找到他们?”

  若初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当初他们为什么要将我卖掉,兴许是家里的日子过的太过艰难了吧?没什么头绪的事情我还是不多想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哭哭啼啼的那套有时候最不真切了,倒不如谁都不念着,好相安无事。”

  魏敏听着心里一阵酸涩,拍了拍若初的手说道:“你也是个倔强的,往后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就是了,可别委屈自己,什么都藏在心里这样与你能有什么好处?我们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是我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我帮着你也是应该的。至于外面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你倒是不必放在心上,我做事情难不成还得经他们允许不成?”

  若初感激不已,对着魏敏连连道谢,两人说了没多久,听到房门被人推开,赶紧站起来退出去了。这一天,外面虽然很寒冷,但是她的心却是暖暖的,这一辈子能遇到这样好的主子,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了,至于其他,她早已经打算从自己的心里彻底的剔除了,那些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就算割舍不下,找回去了,只是徒增痛苦罢了。人有时候就该活的简单一点,这样所渴求的也少,也就不会做出损害主子利益的事情来。她在魏家虽然是个默默无闻的丫头,但是这么多年也看清楚了很多事情,就像是常嬷嬷,她原先对主子也是忠心耿耿,可是架不住家人的消磨,最终还是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落到那样的下场能怪得了谁呢?其实谁也怪不得。

  若初身子颤了颤,快步往自己的住处走,她缩着脖子往前,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居然是姑爷身边的卓青,有些尴尬地笑道:“对不住,是我走的太急,冲撞到您了。”

  卓青却是哭笑不得地说道:“您这是说什么话呢?怎么犯得着和我还用这么客气的口气?是我的错处才是,我上辈子是个冻死鬼,这天气太冷了,急急忙忙地想去暖和地儿,倒是碰到你了,我给你陪个不是了。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若初笑了笑,说道:“那就不耽误你去找暖地方了。”

  她转身的时候,裙摆跟着打了个旋儿,竟是让卓青看花了眼,好一阵才快步地离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走了。

  兰庭从外面回来,带着满身的寒气,坏心地朝着魏敏的脸上神去,听到这丫头被凉的倒抽了口气,忍不住笑道:“是不是困了?正好让你醒醒神啊。”

  魏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父亲和你说什么了?怎么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兰庭坐下来笑道:“还不是去衙门当差的事情?对了,还说了给程静物色的人选,是军中的一个副将,虽然日子清苦了些,但是人是个踏实实在的,这会儿就看程静愿不愿意了,如果她要是愿意,爹就从当中牵个线将这事儿给定下来。”

  魏敏低着头想了想,之后还是忍不住叹口气说道:“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我明天去找她一趟,同她说说,她的婚事不愿意通国公府人插手,她要是愿意见见,我就同他一块去。”

  兰庭开始脱外衣,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堆的事儿要忙。”

  魏敏临睡前还是替程静惋惜,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可是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所以就不能在一起,这样未免太过可惜了。她还想再劝劝程静,毕竟是人生大事儿戏不得。

  但是当魏敏将这事告诉程静的时候,程静的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说道:“为什么要不答应啊?这位副将也怪可怜的,与我一样没了家人帮忙,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拼闯,倒是同病相怜的,我们兴许能说到一块。你别绷着一张脸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嫁人过日子,不一直就是这样的吗?我答应了,再见见人,差不多就成了。”

  魏敏攒着眉头问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如果要是心里有被的心思,不需要委屈自己的。”

  程静笑盈盈的,脸上没有一点为难,笑道:“这有什么委屈?我觉得挺好的,只可惜也是个在军中任职的,罢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魏敏心里一阵难受,伸手拍打着眼前的人说道:“你真是要气死我才行啊,那位姚将军有什么不好?横竖是你们两个人过日子,与那些人有什么关系?若是处不到一块,从家里搬出来不久成了吗?怎么就这么的死心眼呢?”

  程静却是叹了口气说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从小就没了父母,在外祖母家中也没有家的感觉。我需要家人,我需要一家人能够开心快乐,所以实在不能接受,让好端端的一个家因为我的缘故而变得不开心,这样我自己都不能绕过我自己。所以我更看重的家人,这位将军没有家人,倒是省得我去担忧什么,只要我们两个人好好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你也别再劝我什么了,我反正已经决定了。”

  魏敏拗不过去,只得答应下来,站起身来说道:“我这就回去说,你可想好了,要是答应下来就没再更改的可能了。我走了啊。”

  程静送走魏敏之后,静静地坐下来,良久之后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人啊,怎么可能想什么有什么?谁的一辈子里没个缺憾?就连皇上也不是想什么有什么的,她也该知足了。

  她刚要起身出去吩咐小二办事,谁知道就看到那位尊贵在上的老夫人颤颤悠悠地来了。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阵纠结,最后还是快步迎上去,扶着老人家往里面走,说道:“外祖母,您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多遭罪啊?”xǐυmь.℃òm

  徐老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外祖母啊?我只当你眼睛里已经装不下我这个老婆子了。”

  进了屋子里,暖意迎面而来,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徐老夫人坐下,看着站着的程静,说道:“别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着了,快坐下,免得让别人还以为我是来数落你的。”

  程静拿不准老夫人来是做什么的,坐下来之后脸上却不敢有半点松懈,笑道:“您是长辈,小辈在您跟前就是站一天也是应该的。”

  徐老夫人看着明显胖了不少的丫头,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抽出帕子抹着眼泪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怪外祖母的,是外祖母糊涂。那个时候也只是看中了对方的家世了,反倒忘了问你喜欢不喜欢,中意不中意。这一次外祖母过来就是给你赔礼的,是我这个老婆子的错,我再也不会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住在外面多受累啊,跟我回去罢,我让厨子给你做点好的。”

  程静一阵沉默之后,说道:“不必了,外祖母,铺子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实在抽不开身。魏敏将这一切全都交给我,要是我把事情给办砸了可真就对不住她了。而且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有意思,我想在生意上多花费心思,至于成亲的事情,还是要讲究缘分的,若是没那个缘分,强扭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徐老夫人一时被她的话给堵住了,接着笑道:“你不是说要和姚将军在一起吗?我和你舅舅商量过了,到时候要给你置办丰厚嫁妆,让你风光出嫁。我就你娘一个女儿,你的事情,我们怎么会不管不顾呢?姚将军可有说什么时候差媒婆过门吗?既然两个人都相互喜欢,倒不如早点将事情给定下来,只可惜没赶上好时候,咱们也不能闹得太过动静大了,好在你年纪还小,先把事情给定下来,到时候把亲事办了就成。”

  程静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外祖母,我和姚将军之间没有什么,不过是当初我遇到难事,他好心帮了我一把而已。外祖母想来是听错了,倒是有个人……罢了,还是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同外祖母说罢。外祖母请您原谅我的不孝顺,没多久就要过年了,铺子里里外外有很多事情要张罗,实在是抽不开身回去看您,等闲下来,我会回去好好的和您赔罪的。”

  徐老夫人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个丫头是嫌弃自己太过碍眼了,变着法子的撵走自己不要再这跟前碍事了,无奈地叹口气说道:“你也别觉得我烦,如果你爹娘在,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来张罗,可是你爹娘不在了,你又是再我身边长大的,我原本想着你是个听话的孩子,谁知道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注意了,我也只能尊重。但是孩子,外祖母希望你能明白,从你进京城投奔国公府的那天起,你的一切就和国公府联系在一起了,所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当慎重些,你可知道了吗?在你看来不过是件小事,但是在有心人的眼睛里却是一件可以借题发挥的大事。”

  程静原本想着送走老夫人就好了,压根没想着这位老夫人会真的对自己好,谁知道老夫人的话锋一转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想来这才是她今天来的原本用意吧?她的心里忍不住再一次抽痛,她把这些人当成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谁知道他们居然一次又一次的践踏自己的心。原来一切不过是她的奢望,她从来没有任何的机会走到这些人身边,嘴角的笑也慢慢的变得没有了温度,说道:“在外祖母的眼睛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有时候真的很想不明白,明明我们才是一家人,可是我的关系却和魏敏最为亲近,我们就像是真的姐妹一样,但是我的那些姐姐们除了欺负我,真是没有给予我一点关心。对,我不该贪心,我不配,谁让我是您的外孙子呢?可是您在这个时候还要想办法在我的心上泼冷水,开口闭口都是国公府。我往后和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这样成不成?我是不是可以按照我的心做事了?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名声了?我真的很不想和国公府有什么牵扯。所以我往后嫁给什么样的人,也不需要外祖母挂心了。您还是多多关心表姐他们吧。”

  徐老夫人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翻脸,脸色当即变得难看起来,握着手边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说道:“你可真是反了天了,我是你的外祖母,你娘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就管不得你了?我把你带到这么大,你居然会和我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程静索性也不想再瞒着什么了,说道:“那您可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再忍耐吗?您说疼爱我,可我清楚地看到,您将好的全都留给了我表姐们,而我的不过是……就是您说的那句话,好在程家给了您那么多的银子,也够养活我了,不然要是这么个大活人天天吃住在国公府,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我花的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银子,该好好想想再张口说话的是您吧?”

  徐老夫人的脸色当即变得苍白起来,这种话她依稀是说过的,当初也是听着儿媳的鼓动,所以才会做了那种事,但是后来她心里过意不去,从自己的体己银子里给她补偿了啊?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会被这个丫头给看在眼里。心里其实也是五味陈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罢,当初一时糊涂做了错事,现在在这个孩子面前竟是觉得抬不起头来。

  沉默了半晌,徐老夫人站起来:“行,那就随你吧。我也管不了你,我上了年纪,但外祖母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过日子,这样就好了。”

  程静也跟着站起来,平静地迎上外祖母的目光,说道:“您放心,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其实,我没有多大的心思,我只想像寻常人一样,活得简单一点。所以什么权势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您也不用为难我了。我同样很感激您将我带在身边的教养之恩,我感激您。”

  徐老夫人笑了笑,摇头出去了,程静本想搀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由着身边伺候的嬷嬷扶着出去了。程静站在后面,看着自己被人不留情面拍开的手,无奈地笑了笑,而后平静地将人送出去,看着国公府的马车远远地离开,她转身回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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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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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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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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