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事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寻常百姓对这种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不会放在心上,再说谁生谁死,只和那些富家人相关,横竖好处不会落在他们头上。再说朝代更替,动荡不安,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所以只要不会颠沛流离,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魏老夫人听到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依旧满是哀伤和难过。

  赵嬷嬷在一边说道:“这也是娘娘应该得的,皇上心里终归还是装着她,这说明皇上是个重情义的,不惜和自己亲娘的娘家人对立,娘娘走的也该安心了。”

  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再怎么尊贵的称号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们终于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就算再怎么不舍,也不能让那个人重新活过来。

  宫里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皇上最终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将晋封的事情定下来,任是吉家的人心里如何不痛快,这会儿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吉家原本就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最受抬举的那个如今已经被禁足在家,而他们这些沾着些光的人要是再不收敛,说不准明儿眼前所拥有的这一切东西全都被收回去了。

  到了太妃葬礼的那天,魏老夫人带着魏家的一众人去送行,就算与二房家处不来,但是看到那个哭的眼睛都红了的二老爷,个个鼻头全是一阵酸。

  魏二老爷走过来对着老夫人说道:“嫂子啊,妹子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我还想着往后能常陪着她说说话儿,咱们是打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这是骨血至亲,谁知道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了。真怀念当初在一块的日子,我这几年糊涂的很,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他们都知道时间不等人,就算你再悔再痛,走的人再也不会知道了。

  魏敏看着那口十分华贵的棺木从视线中离开,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一阵酸涩,皇家的威严将他们给隔开,犹记得她小时候姑祖母将她抱在怀里,心肝宝的叫,平易近人,一点都没有外人口中的架子。

  柳云这阵子倒是学乖了,魏家遇到这样大的事情,她的心里多少是有点高兴的,在她看来这是老天给魏家的报应。她倒是要看看,失去庇护的魏家往后还能嚣张的起来吗?她也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不乐意在这个时候往他们的心上捅刀子。但是对魏家以外的那个人她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柳老爷和柳夫人在魏家住得也怪不舒坦的,他们本想着等魏敏成亲回门之后就告辞离开,哪知道居然会碰上这种事,人家正是忙的时候,他们没眼色地往前凑,这不是让人看清吗?而且虽然有点不愉快,但好歹还是亲家,亲家家里发生这种事,他们不安慰便罢了,要是这个时候躲开,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柳老爷坐在桌子旁边喝茶,眉头皱得紧紧的,听说今儿魏家的人全到宫里给太妃送行了,他坐了一阵儿抬眼看向夫人,问道:“阿云呢?怎么也没见她?”

  柳夫人说道:“一早上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了。我现在是管不了她了,她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她八成是看到柳竹跟着魏家的人一道进宫,心里有些不平衡。”

  “不平衡?不平衡又能如何?现在咱们一家人可是里外不是人,外面的人只怕还不知道怎么捏着鼻子笑话咱们。她既然主意大了,咱们硬是管着也没什么用,我最怕的反倒是她没个分寸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来。别以为魏家没了那个撑腰的就不成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真的计较起来,可真够咱们喝一壶的。再等等,等魏家的事情办完了,咱们就离开这地方。”他现在才看清楚了,有些东西不该是他们惦记的,一旦动了心思,老天爷都会出面收拾的。他们没有和老天对抗的本事,所以只能乖乖地缴械投降。

  柳云闲来无事便去了自己那处半死不活的铺子,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铺子这才打开,小二打着哈欠收拾,转头不经意看到她,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道:“东家,您啦怎么也不让人送个信儿呢,还没来得及好好的收拾,这……”

  柳云冷哼一声:“你倒是好享受,让人送信儿?要不是我来一趟,只怕还不知道要被你们瞒多久,我看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反天了。当我的银子是白拿的?”

  小儿赶紧陪笑道:“东家,您消消气。这两天的买卖十分不好做。宫里的贵人去了,全都小心翼翼地,连其他家的铺子也都不敢太热闹了,要是被扣个什么罪名,那不是亏大发了?这两天来找事的人压根没停过,昨夜闹腾到很晚那些人才算走了,东家,真不是我们不上心,是事情多起来有些难办。”

  有人上门找事,她是知道的,如果换成以前,她还能和魏家的人开口说一声,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在这些人身后撺掇的分明就是魏敏,她要是有骨气就是咬碎了牙都不能示弱。

  外面冷得厉害,不过一阵工夫就将鼻头冻得通红,她刚要往里面走,却被身后人的声音给绊住了。

  这人自然就是被柳云抢了铺子的人,生得贼眉鼠眼的,不过一间铺子,与他也没什么损失,竟然也能心胸狭隘成这般,柳云一脸厌恶地说:“都是做买卖的,你成天给人添堵有什么用?有这阵功夫倒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多赚点银子。”

  “你个下作娘们,爷怎么办事轮得到你来教?要不是你这个臭娘们,我现在的买卖早红火了。我不得高兴,你也别想自在,总得看着你这个铺子开不下去了我才痛快。识相点儿,腾地方。”

  柳云当即怒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得罪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不以为然,甚至还带着嘲讽:“这满京城谁不知道您柳云大小姐的名讳,追在男人屁股后面追了这么久,到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人家不把你当根葱,你自己倒贴不值钱,全城谁不把你当笑话?你就算抬出魏家来那又如何?爷明白告诉你,爷可不怕,这会儿不过是讨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柳云被人戳到了痛处,心里又急又燥,满满的怒气收也收不住,怒道:“真是只发疯的狗,四处乱咬人。趁着我还有点耐心,懒得理你,你最好赶紧滚,不然可别怪我下狠手。”

  那人更是觉得好笑:“不过是借着别人势咬人的狗,还想吓老子?老子要是怕,就跟你的姓。赶紧腾地方,你要是痛快一点,我也不会和你计较。”

  现在两个人都是点燃的炮仗,柳云被踩到了尾巴,当下冲上来就要和这个人理论,被从里面出来的掌柜给劝住了,现在是多事之秋,闹得太过分了很难看不说,而且这会儿正是举国哀悼太后过世的时候,撞上去岂不是嫌命太长了?

  柳云这次着实气得不轻,心里也越发的憎恨魏敏,魏敏不想让她好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既然针锋相对起来了,那么谁手软谁就无法翻身。

  外面的人都在笑话她和一个小姑娘这么耍心眼,但是她现在已经被逼到什么都没有的绝路上了,要那些好听的名声有什么用?嫁不到魏家,那就让魏家的人日子也跟着糟心,这样才算公平。

  她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直在铺子里好好的梳理了一番现在的情形,但是首要的肯定是先收拾了这个给自己添堵的人。既然敢指着她的鼻子骂人了,她要是闷声把这个亏给吃下去,那她活着未免也太过窝囊了。

  这世上只要有钱,雇几个不要命的人易如反掌。她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去办,区区几两银子罢了。

  偌大的京城生活着太多人,谁家摔断胳膊了,谁家挨了揍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向来不会有人问过,要是挨打的是那种平日里张牙舞爪,不讲道理的人,邻里之间心里反倒乐呵。

  所以和柳云对着干的这位老板自然没逮到半点甜头,反而一双腿被人给敲断了,还撒什么野?连路都走不了。在家里哭天哭地说要报官,嚷嚷地满大街都知道住在魏家的柳云是个黑了心肝肺的,仗势抢了人家定好的铺子不说,现在又让人来敲断他的腿,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嫁不出去,就凭这么个黑心肝,谁家敢娶这么个毒妇进门?

  柳云不管这些事,就算丫头回来传话,她也不以为然。那个人信口雌黄,但是拿不出证据来,照样不能算到自己的头上。不过嘴不好,还是得治治的,满世界胡说八道,脏了自己的名声,任是谁都没办法能放纵不管。

  所以那人第二天反倒叫嚷不出来了,腿脚不方便就算了,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给大夫看过才知道是被人给喂了哑药,上上下下闹腾了大半天也没揪出这药到底是谁下的。但是他狠肯定这一切是柳云做的,那个可恶的混账娘们,只是现在他就算恨,看着身后尚且年幼的孩子和唯唯诺诺的夫人,仰天无泪,到了如今却是连一个能给他做主的人都没有。

  柳云再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心上自然就松快了些,对着身边的下人也越发的和颜悦色。

  柳夫人见她笑得有些怪,忍不住问道:“这两天你别总是砸外面晃悠,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倒是好,游来荡去地就怕别人不说闲话?听话些,等时间合适了,咱们就回江南,不来这鬼地方了。”wWW.ΧìǔΜЬ.CǒΜ

  柳云叹了口气想,这里确实是个鬼地方,曾经承载着她所有的梦,现在却像是一张怪物的大口,好似要把人给吞噬。梦起梦落都在京城,她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失去的却是一个女子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般快,但是今天才发现竟然是转瞬就流走了,不舍难过。其实她是有得到的,那就是满满的恨。

  “娘先别急,这京城确实没什么来的必要了,说句难听的,那人虽然是您的女儿,中终究不是亲的,这个亲家要不要都是一样的。娘,我也想明白了,在这里做什么呢?让外面的人看笑话,说我没脸没皮的。”

  柳夫人是头一回听到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真的放弃了,当即说道:“真是谢天谢地,你总算想明白了,我真怕你钻牛角尖。”

  柳云摇摇头,突然问道:“他们都回来了吧?”

  “早回来了,一个个面上都白的跟染了雪似的。魏敏一个新嫁娘,还么怎么着天天的往娘家跑,也不怕坏了运道。还有那柳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去一回,身子不舒服,不过一个丫头还端着小姐的份儿,自己那张脸也不觉得红的发热。”

  柳云笑:“人家好命,就算是个丫鬟的身子,现在不也被养成小姐了?也不知道她这病凶不凶,您等着,我去探探去。”

  柳夫人不同意:“谁不知道你们之间关系不好?别过去找不痛快了,瞧见那些不该看的,心里又添堵,何苦为难自己呢?”

  柳云却是笑了笑:“没事,我就过去串串门子,总不能让那些人说,我们只顾着自己,半点都不管那个人的死活,不亲,做样子还是得做的。”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没人知道,她现在已经变得十分的疯狂,既然能不动声色地处置了一个男人,一个生了病的弱女人怎么就对付不了?魏亭然不是心疼吗?那她就送给他一份大礼,让他好好的心疼,最好将这一辈子的疼痛都给受了。

  柳云只身一人去了柳竹的院子,虽然心里恨,但是看到魏亭然坐在床边对着那人嘘寒问暖的样子,还是十分的刺眼,再看到自己的时候那温暖与温柔倏地凝固,俨然像是在看敌人一般:“你来干什么?”

  柳云抿嘴笑了,脸上的神色很平静,淡淡地说:“别多想,就是来看看,要是有什么帮忙的说一声就是了。行了,我也不打扰了,这就回去。”

  往后连着几天柳云都会过来,什么也不带,只是坐一阵子,说说话,而后就离开了。

  柳竹闹不明白她这是做什么,心里虽然有点别扭,可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什么也没做,来了就是让她好好的躺着,好好的养身体,应该没什么坏心思吧?她身子有些累,魏亭然要请大夫来看,她说不用了。府里现在事情多,她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人,只要躺躺就好。

  魏亭然便让人准备一些温和的汤,若是不忙的时候会陪着她用下去才离开,就算碰到柳云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柳云这一次来倒是没想到会看到魏敏,惊讶道:“按理说三日后回门,这阵子你一直在魏家,倒是把这事给省下了。”

  魏敏勾了勾唇角:“我和兰庭都不是拘泥于虚礼的人,横竖眼前的事情重要,亲人离世,如何还能高兴的起来?我前两天听说,二姨母的铺子时常有人找麻烦,不知道最近好些了吗?事情解决了?”

  柳云叹口气说道:“这事啊,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你也瞧见了,半死不活地在那里摆着,现在也很少有客人上门。至于那个闹事的,先前确实吵闹了一阵,我也心烦意乱就没搭理他,不过听说有几天没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兴许是想开了?”

  魏敏点点头:“我倒是听说了,那人最近不大好,两条腿被人给敲断了不说,现在还成了个哑巴,您说怪不怪?这人倒是怪有能耐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您说他好歹也是富户,住着自己的大宅院还能落到这样的境地,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听说,他之前说是是二姨母让人将他打成那样子的。”

  柳云惊讶地看向魏敏,笑道:“你不是再开玩笑吗?这京城又不是江南,还能由得我猖狂?我到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能耐,你实在是太过高看我了。”

  魏敏摸着下巴说:“那可不好说,外面的人兴许觉得二姨母还真就有这个能耐。毕竟这阵子和那人生矛盾的也只有您了,没办法,人就是这样,率先就想到和他生过冲突的您身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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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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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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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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