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坐在椅子里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她的模样,如玉般滑腻的皮肤,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太过招人喜欢。他收回自己越发乱起来的心,站起身嘱咐道:“早些睡,我这就回去了,往后怕是很少有机会再来看你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切记不可再莽撞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叮嘱后门的王福一身,他会告诉我。”

  魏敏脸上的笑变得有几分怪,让兰庭脸上出现一抹尴尬:“表哥倒是厉害的很。”

  兰庭只做未听到她的话,他为了这个臭丫头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让他觉得恨不自在,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他瞪了魏敏一眼,看着她躺进被窝,同她道了声好梦便匆匆离去。

  魏敏清楚地看到他将那本书放到自己的怀里离开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这般窘迫的没模样倒是少见,翻身时不小心碰到伤了的那只手,她痛的低呼一声,脸上的笑却是半点都挡不住,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想见的人出现在面前。

  因为上次装神弄鬼的事情发生后,祖母便让力气大的婆子们陪她睡觉,她原本也赞同,觉得这样最是安全不过,谁知道兰庭偶尔会在晚上溜进来看她,让她只得咬牙将人撵远了些。

  睡得正香却被憋醒了,迷迷糊糊地起来方便后,本想喝杯水竟看到离她卧房最近的一间屋子竟然亮着灯,忍不住好奇,她推门出去,推开门竟是三姨母坐在那里发呆,她惊讶地叫了声:“三姨母,大晚上的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柳竹的脸色虽白,却未见什么不好,烛光虽浅,魏敏睁大眼却还是看到了她的半边脸颊肿了起来,只有怀着无比大仇恨的人才能下得去那个手,她吞了吞口水问道:“谁打你了?我爹吗?”

  柳竹摇摇头,露出一抹最为平静不过的笑容,声音淡淡地说:“不是,是你二姨母,她发现了我和你爹的事情,以为是我勾引你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当时忍着,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院子里没法待了,我来和你睡,好吗?”

  魏敏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幡然无措和浓浓的害怕,她担心远在江南的亲娘没有好日子过,抓住三姨母的手说道:“您别担心,告诉祖母罢,她老人家肯定会给您一个公道的,而且这事我爹本就不占理。二姨母平时虽于我爹走的近,可两人之间又没定婚约,更别说什么负责,当初本就是二姨母一厢情愿,现在更怪不到您头上来。”

  柳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着魏敏软软娇憨的声音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哽咽着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你外祖父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肯定会打死我的。敏姐儿,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真想回趟江南,将我娘接出来,然后我们逃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就那么过一辈子。”

  魏敏叹息一声,终究是个典型的古代女人,虽然有这种想法,付诸行动却是艰难的很,人世险恶,离开柳家也不一定能过得好,小手笨拙地拍打着三姨母的背部帮她顺气:“祖母说了,遇到做不了主的难事和她说就好,明儿我同祖母说去,三姨母安心在我院子里住着,我会吩咐若初拦着,免得二姨母继续来找您的麻烦。我们先睡觉吧,这些日子您的脸色真不好看,我还是喜欢当初那个温柔漂亮的三姨母,睡一觉就没事了。”

  柳竹竟然真的听了她的话去睡了,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饶是在梦中也是泪痕染满颊,这阵子太累了,便这般昏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而魏亭然也是一夜未睡,看着眼前这个精神依旧旺盛,喋喋不休个没完的女人,当真是厌恶的紧,初时他尚且与她说两句安抚的话,谁知换来的是她更加肆无忌惮的数落和谩骂,与骂街的泼妇再无不同,半点都不像是富贵人家教出来的女儿。

  如此他也算明白过来,往常她在自己面前扮得是何等贤淑懂事,心中升起一阵反胃,实在是懒得听,烦乱地站起身道:“难得睡个踏实觉,偏生被你给搅和了,真是扫兴。”

  柳云见他就这般走了,心里的火气顿时蹿得更高,他们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勾搭上了,偏偏她还像个傻子一样被糊弄,如果不是自己这次带来的丫头发现两人之间的古怪,她竟不知魏亭然竟是这样的男人,吃着碗里的不够还要盯着锅里,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不是因为魏家主母的位置,她自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受这等委屈。

  再生气又如何?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蓄满怒意,凉凉的月光照进来,像是再嘲讽她的信誓旦旦和自以为是。方才吵得那般凶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哭,可是现在,心像是被放逐到荒凉的草原上了,这种寂寥感还有被背叛的难堪让她在刹那间泪如雨下,她一心一意地陪伴着这个男,谁知道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悲痛交加。随手将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个干净,这才扬长而去。

  柳云披着银白的月光失魂落魄地往前走,深夜的风凉的很,她的发丝随风舞动竟是比地上张牙舞爪的枝桠影子还要吓人。突然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别得意的太早,柳竹不过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想要做魏家的主母当真是痴人说梦。还是祖母说的对,如果要想在魏家站稳脚跟,当前的处境不利于自己,那么就想办法给自己创造最有利的条件,出其不意。

  这两年柳家想重新与魏家结亲的心思没有半分消停,可魏家老夫人却是绝口不提,照旧忙着给魏亭然张罗亲事,这样对柳家十分不利,到了嘴边的肉被别的人给抢走了未免太过可惜,柳竹的事虽然给自己添堵,可未尝不是能将这等僵局打开的好法子。

  风越吹越清醒,她脸上的笑意更深,月光将她的脸照得阴测测的,心中有了思量,快步走回去,连夜写了封信命人加急送往江南,而后她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明天有好一场仗得打。她知道魏老夫人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而且是魏家最有手段的女人,自己压根不是对手,但是她偏就不信了,只要自己咬着道理,就是老夫人嘴皮子耍的最好也不能不给柳家一个交待。

  她没想到的是魏敏和她的心思撞在了一处,可惜她终究是晚了一步,因为在她撑起疲惫的身子洗漱打扮的时候,魏敏早扬着两条可爱的小辫子跑到云棠园了。

  魏老夫人那会儿也才起来不久,正由身边的丫头伺候穿戴,从镜子里看到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忍不住招手笑道:“一大早就跟泼猴似的,后面难不成有东西追你?你来的正好,过会儿我给你见个人,是赵嬷嬷的孙女儿红药,年纪比你大,做事委托,你跟着学着些,也省得等到了年纪反而成了脱缰的野马不好管束。”

  魏敏待气喘匀了些,才急道:“祖母,您可得给三姨母做主啊,她……”

  服侍的丫头将最后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步摇别进老夫人的发间,老夫人这才站起身拉着孙女在桌子旁边坐下,将手边的粥推到她面前说道:“有什么话慢慢说,别毛毛躁躁的,我就在你跟前听着呢。”

  魏敏顾不上吃,拉着祖母的袖子说道:“昨儿三姨母去我院子里和我睡了,她脸上被二姨母给打了,说她勾引我爹,我知道三姨母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就算有错,那也是我爹的错,半夜三更去我三姨母院子里做什么?”她面上虽急却也有几分纯真坦然,好似真不知道魏亭然深更半夜去闯黄花闺女的院子是做什么。

  她见祖母和赵嬷嬷全都皱起眉头,继续说:“上次三姨母回江南的时候,爹就跑过去了,我本来想和三姨母说话,还被人给打发回去了。三姨母说不愿意给我当后娘,她还求我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您。庆国公府的世子爷说很喜欢三姨母,很想接三姨母过去,谁知道半路被爹给拦下来了,我瞧着爹是真心喜欢三姨母的……”

  魏老夫人可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混账东西在几个月前就打上柳竹的主意了,如果他要是早些说,不闹那些乱七八糟给她添堵的事情出来,她倒是愿意同意的,可是现在这件事就像是有人提前挖好的坑让她往下跳,思索一阵,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喝完去书房罢,既然来,怎么没将昨天罚你抄的东西带来?这次先饶了你,等回来直接给我送过来。”

  魏敏总觉得祖母心里肯定有思量了,只是不好说出口,她却是更加的好奇,若不是估计这里诸多的规矩,大概还真没什么事情是她不感兴趣的,她骨子里终究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对这些八卦事自然竖直了耳朵听,可惜她没那个道行透过长辈能知晓一些她暂时不宜知道的事情。木头木脑的喝了粥,抹了抹嘴只得离开。

  赵嬷嬷看着她跑远了这才说道:“老夫人,着可如何是好?柳三小姐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大爷这么一来,可不就是被柳家给赖上了?柳家要是追究起来,只怕是又是麻烦事。”

  魏老夫人动了几筷子便让人将早饭给撤下去了,脸上不见喜怒,反而有几分意味深长,声音清冷悠然:“这个柳三我倒是打心里喜欢的,若是跟了亭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事还真没那么简单,先别急,再等等看。”

  果然未过多久,就见柳云双眼通红,眼眶泛青的来了,向魏老夫人郑重地行了一礼,便开始哭诉:“老夫人,阿云真是没想到姐夫和三妹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换成别人我管不着,可那是我的亲妹妹,她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我作为长姐不能坐之不理,不然有违家中爹娘嘱托。只是阿云道行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特地烦请老夫人给拿个主意。”

  魏老夫人心底着实不痛快,这丫头着实太嫩了,嘴上说的好听,但是话里逼迫威胁的气势委实让人生厌,转头看向赵嬷嬷说:“我如今倒不知道该听谁的话了,敏姐儿说她爹和竹丫头早就有了情意,你又是这般说,罢罢,咱们不妨将人叫过来好好的说说这事。说到底,亭然的终身大事本就该是他自己拿主意的,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过帮着操持一番,如果他要是下定决心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柳云心里冷笑一声,这老夫人倒是会说便宜话,如果真是这样,当初又何必管魏亭然管得那般紧?她一个堂堂的大家小姐跟在魏亭然身边被人指指点点,老夫人的脸色怎么就那么难看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好的很,一把年纪了也不嫌脸红。

  “姐夫最为敬重您了,您若是出面说一句便顶的上我们十句。”

  魏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魏亭然和柳竹听到老夫人传赶忙过来,两人在院子前碰上,柳竹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往里面走,魏亭然快步追上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用力甩开,粗声冷淡地怒斥道:“别碰我,我今儿只希望咱们能把话给说清楚,我柳竹就算再不堪也不愿和你有过多瓜葛,到此为止罢,你不要脸,也别让我也跟着为难。”

  魏亭然看到她脸颊还肿的厉害,心里一阵疼,她这般将自己拒之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真让人难过,他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随在她身后往屋子里走。

  柳竹刚进去,就冲着老夫人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哭泣道:“求老夫人做主,给阿竹一条活路吧,便是出家做姑子,我也甘愿,我会虔诚为您祈福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魏老夫人见柳竹磕的额头都红了,当即将人扶起来,担心道:“竹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呐?我知道这事不愿你,你向来是个本分的,心无杂念,来了魏家也只守着敏姐儿,有什么话咱们好好的说,可别这样了,我看着难受。”说着看向魏亭然,瞪着他道:“你个混账东西,瞧你做的好事,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魏亭然往前走了两步,在柳竹身边跪下来,俊脸上的表情凝重,沉声道:“儿子犯的错,儿子认,但儿子是真喜欢阿竹的,求母亲成全,儿子愿娶阿竹为妻。”

  坐在那里的柳云一个身子不稳,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紧紧地瞪着魏亭然,当即连什么都顾不上了,声音不稳道:“姐夫,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琇書網

  魏亭然没有理会她,朝着老夫人拜了拜说道:“求母亲成全儿子一片心。”

  柳云打理得甚是圆润的指甲涂了好看的颜色,此时紧扣着椅子把手,在上面刮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他竟然为了那个庶女出身的丫头这般无视自己?当初在自己面前说的天花乱坠,什么此生只有自己一人原来不过是哄骗人的鬼话,这个男人当真是让她又爱又恨!

  魏老夫人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低头看向依旧跪着的柳竹,问道:“他给了你这般承诺,丫头,你怎么说?”

  柳竹眼睛里含着泪水,抬起袖子抹去,无比坚定地说道:“柳竹是个福薄命贱的,实在高攀不上魏家高门,老夫人若是体谅竹丫头待您的一片敬重之心,请您无论如何都要站在竹丫头旁边,将这事给压下来,若是传出去,柳竹只怕没什么活路了,众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

  魏敏踮起脚尖趴在窗子外面,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一旁的蔺知神色尴尬地道:“你这般让老夫人撞到了肯定要挨数落,还是先回书房去,先生让我们自己温习,却也没说许我们四处乱跑,等私下里再问这事,老夫人肯定会告诉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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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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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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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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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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