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面伺候的下人听到吩咐后赶紧送了茶进来,柳竹让下人守在一边等着万一有什么需要也省得来回跑不方便,其实她对魏亭然脸上的古怪神色有些发憷,有外人在他应该能早些离开。

  谁成想魏亭然对着那下人摆摆手,声音沉稳而镇定:“不必伺候了,让外面的那些人都去歇着罢。”

  柳竹却听出了他声音中的不稳,迎上他那双窜动着灼灼火焰的眸子,她的心顿时提起来,不甚自在地笑道:“男女有别,姐夫与我独处一室甚是不妥,还是……”

  柳竹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得一股大力道将她整个人都扯了出去,待忍痛回过神只觉天地变换,而她已经撞进了那具火热的怀里,浓烈的气息钻入鼻尖,她又羞又怒地推着他,沉声呵斥:“姐夫这是做什么?快放开,不然我叫人了。”

  魏亭然伸手抬起她皮肤光滑又细腻的下巴,嘴角勾出淡淡的笑,轻佻地问道:“不想留在京城?徐巍这两天总是缠着我打听你,你倒好这就要回江南了?”

  突然猛窜上来的火热让他低哼出声,眼睛里闪过一抹狼狈与恼怒,本就难过不已,身上的这个人又不安分,让他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在颤动中离断裂越来越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决定赴柳云的约,可是却来见柳竹,答案呼之欲出他却强行压下去,狠狠地瞪着她。

  向来温雅的她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泪流的凶,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求救的话,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空着的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头,努力保持清醒,嗤笑一声:“你也就这么点胆子,算了……”

  紧紧掐着柳竹细腰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了,她慌忙从他的身上跳下来,满怀痛恨地指着门撵人:“出去,你给我出去,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魏亭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心想他确实有些莽撞了,手在碰到门时外面传来魏敏有些低落地声音:“三姨母回去了要是嫁了人,只怕这辈子就真见不上了。”他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往里拉开的手猛地顿住大力往外推去,对着外面沉声道:“拦住敏姐儿,就说她三姨母这会儿身体不适,让她回去。”

  柳竹原本松懈下来的心随着那声门被关上的咔哒声再度提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人,她突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外面的敏姐儿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打开门,只是魏亭然显然猜准了她的用心,伸手将她牵制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捂着她的唇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我后悔了……”m.χIùmЬ.CǒM

  魏敏被下人给拦在了外面,心中疑惑三姨母休息的这么早,转念想到她方才喝了两杯酒便不生他疑往外面走,和笑丫头说:“那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三姨母了,等明天再来看她。”对屋子里茶杯碎裂的声响也没放在心上。

  听到越来越远的声音,柳竹的心顿时被绝望掩埋,她嘴唇微颤,看着眼前这个人声音里满是恳求:“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回去江南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了,你不是喜欢二姐吗?你去找二姐成吗?我一定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咽进肚子里,你放过我吧,我被毁了就再也没好日子过了,就当我求你……”

  魏亭然攒眉双眼紧锁着她这张更显娇弱柔美的脸,想来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不同了罢,为什么和柳云……他弯了弯嘴角,对着那张小巧又廓形漂亮的唇亲了下去……

  魏敏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柳竹,但是她依旧被在外面的下人给拦住了,她这才发现有点不动静,冲笑丫头使了个眼色,笑丫头当即扑向那个下人,魏敏将那扇门打开,走进去只闻着一股异样的味道,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快步走到床前,看到床上用被子捂着严严实实的人,开口说道:“三姨母,这么热的天气你捂着做什么?快透透气,当心被捂着毛病来。”

  她伸手就去抓被子,可是三姨母拽得紧紧的,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拽不开,隐隐还能听到强忍着的抽泣声,魏敏顿时急了:“三姨母,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找大夫来。”说着就要往外面跑,原本躺着的人顿时坐起来抓着她的手恳求道:“别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魏敏回头看到三姨母的眼睛哭得肿的跟核桃一样,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她虽然没经历过却也知道那是什么,当即怔楞在那里,良久才开口道:“三,三姨母,你……”

  柳竹尴尬地扯过衣裳穿上,狼狈地说道:“敏姐儿,你听三姨母的,这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要是说出去三姨母真的活不成了,明天我就要离开魏家了,我们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成吗?”

  魏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愤恨,她咬牙怒道:“是我爹?他真恶心……我……”

  柳竹赶忙制止她,闭着眼睛摇头,带着哭腔说:“不要说了,就这样,敏姐儿让外面的人帮我准备水吧。”

  魏敏看着这个此时脆弱到极致的女子就那般弓着身子走到了屏风后面,水声传来却也夹裹着委屈的哭泣,倒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净。在外面守着的那个丫鬟眼睛躲闪着,像是身后被什么追着一样匆匆将屋子里收拾妥帖,而后站在角落里待着,良久她听到看着窗外的小姐用极为凉的声音说道:“别多嘴乱嚼舌根子,要是给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我拔了你的舌头。”

  那下人顿时冷汗涔涔地往下淌,真是想不到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发狠说出来的话也能吓人一跳。

  而对于柳竹屋子里的乌云压境,柳云却显得疲惫不堪,她昨天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魏亭然,守在外面的丫头都说没有见大爷往这边走,让她不禁怀疑,难不成是那个丫头没有办妥?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才睡着,醒过来后眼窝处青黑一片,浑身无力地爬起来揉揉眼,很快收拾好,连早饭都顾不得吃,脚步匆匆地往魏亭然院子里去,再看到端坐在书案后面捧着书神清气爽的人时,费力扯起一抹笑,说道:“姐夫昨天睡得可好?”

  魏亭然应了一声,收起从而后抿嘴笑了笑:“但是睡得很舒坦,刚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倒是你怎么脸色不好看的很?明儿就要动身回去了,路上还是多补补觉。”

  柳云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被他给打断了,饶是如此她依旧不死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问:“昨天我让人请你,你为什么没来?”

  魏亭然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的肩膀,一阵清爽的味道随之而来,熟悉却也有些压迫,他不以为然道:“昨天喝过酒觉得太困了便睡了,回去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岳父大人爱酒,正好我这里有一坛上等美酒,回去的时候正好带上,代我向他们二老问个好。”

  柳云心底的慌乱更加蹿腾起来,她隐隐觉得自己这一走肯定会生出她不想看到的事情,抓着他的袖摆可怜兮兮道:“亭然,我和你分开我真的不放心,要不你和老夫人说一声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们父女吧,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在一起,我真舍不得。”

  魏亭然转到她的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声音沙哑又富满磁性:“别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乖乖回去,别让外面的人说你不孝顺,离家这么久竟是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记挂,这话你也听了也难受是吗?”

  柳云感受着他的全部气息,心不觉中软下来,只得答应却还是不忘叮嘱:“亭然,我们说好的,你的眼睛和心里只能装得下我,如果要是让我知道你变了心,我就……”

  魏亭然失笑出声,他的胸膛跟着震动,依旧是慵懒漫不经心的调调,让她忍不住红了脸:“你又待如何?成了,别胡思乱想了,回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收拾好,赶紧去张罗罢,我晚些时候得出去一趟,怕是不能陪你们用午饭了。”

  柳云虽然失望却也不敢耽误他的正事,只得点头答应,两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出去了。却不知道在门关上的那刻,魏亭然脸上闪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柳云还是在天擦黑的时候见到柳竹,她的脸色难看的很,老夫人问起,她说昨夜感染了风寒身子有些虚弱。一旁的魏亭然抬眸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既然身子不舒坦,那就晚几天再走,等把身体养好了路上也不必遭罪。”

  柳云自然是求之不得,频频地往过递眼色,奈何这个三妹就是个榆木疙瘩,半点不开窍,而是连连摇头:“还是不必了,定好的行程怎么能随便改动?我向来身子骨硬,这等小病痛不过挺一挺就过去了,无碍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亭然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难看,此后只低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说,就连柳云投过去的几次注视都在意。

  而坐在柳竹身边的魏敏很不自在,她真没想到魏亭然看着人模人样的,却是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事情的人,他这样在柳家两姐妹之间游来荡去太过分了,她原本还想着这个爹只是对她不好,相处的时间一长肯定会有所转变,谁知道他转头就……忍不住再度看向三姨母,她就这样把一切全都吞在自己的肚子里太委屈了。可她也明白这个时代,人们的指责永远不会对着一个男人,他们只会说是三姨母不检点故意勾引魏亭然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就是张几百张嘴也说不明白,忍气吞声只能是最好的办法。魏敏却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如果柳家真的给三姨母定下亲事,到时候三姨母要面对的困难和侮辱只怕更重。

  越想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吃过饭,她们陪着祖母说了一阵话,魏敏缠着三姨母说是要同她一起睡,让被晾在一边的柳云着实尴尬不已。

  回到院子里,魏敏将所有伺候的人都撵远了,皱着眉头说:“三姨母,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祖母吧,爹听她老人家的话肯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别人我不管,可你是我的三姨母,我不想让你受委屈,如果你能给我做继母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换做以前柳竹也许会接受,可是魏亭然分明和柳云在一起这么久了,自己再插手这算什么?而且如果得罪了嫡母到来还是会把账算在姨娘身上,姨娘在柳家活得战战兢兢经不起一点风浪,是她不争气,她不能让这件事牵累到姨娘,回去之后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会自己想办法,哪怕是去庵里做姑子……这些她不能和魏敏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能明白这当中的弯弯绕绕,她怜爱地摸了摸敏姐儿的头发,柔声说道:“能得你喜爱,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给你做继母,我们怕是没那个缘分,我自己是什么身份我比谁都清楚,不该动的念头我不会有,哪怕是不小心生出来,我照样也会将它压下去。”

  魏敏真是打心底里怜惜这样的女子,不管遇到什么委屈的事情都只能闷声吃亏,她看着低垂着眼,眼睫细长而密的三姨母,天真单纯的声音中带着淡淡地坚定:“三姨母,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重新回到京城,我会帮你守住爹的。”

  柳竹乌黑一片朦胧的心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忍不住笑着摇头:“傻孩子,不用这么做,除了你之外,姨母还挺不喜欢京城的,这一次别过,往后再不想来这里,所以你也别在费这个心思了。”

  魏敏却抓着她的手无比认真地说:“可是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爹的,你别不承认。虽然你总是躲在后面,可是你看他的眼神和二姨母一模一样,我不能答应你,往后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安心等着回京就是了。好歹我也是魏家的小姐,我会去求祖母,让她给外祖父和外祖母送个话别让他们给你定亲事。”

  而柳竹只是敷衍地答应下来,她并不觉得魏老夫人会答应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魏家就算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能随意干涉别人的家事,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让外面的人戳着脊梁骨骂的。而她不希望魏敏这样做的原因仍旧是——她不想姨娘跟着自己提心吊胆,也不想让嫡母在寻着借口打骂姨娘!

  这是魏敏来到这个朝代第一次和一个人睡在一起,三姨母像是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她身上有着好闻的淡香,魏敏的神经也跟着舒展开来,一个人在陌生地方又必须承受意想不到的难事,所有的秘密只能藏在心里,就连在入睡之前都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在睡梦中给人害了性命。

  两人相拥睡到第二天大天亮,朝阳依旧升起在人世间洒下最好的倩影,而她们却要分别了。所有的东西已经装上了马车,与昨天的憔悴低沉不同,三姨母又恢复了温婉带笑的模样,笑着听着老夫人的叮嘱,对于魏亭然却是连看一眼都吝啬的很,只有在分别的时候她低垂着头和他道了声别,而后毫不留恋地上了马车。

  当马车驶离视线之后,魏敏抬头看向祖母:“祖母,我还想三姨母再来京城陪我。”

  魏老夫人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在一旁站着的魏亭然开口说道:“等过了端午,有个合适的理由再将人请来就是。”

  赵嬷嬷只当他还惦念着柳云,忍不住看向老夫人,待回到云棠园才说道:“大爷还真是不死心,人才刚走就惦记上了,您将人送回去是不是不合适?要是更抓着大爷的心不放,这往后只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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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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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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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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