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担忧的心这才放下来,苍白的脸色也慢慢转红,她转过身眼睛看着旁处,话却是对魏亭然说的:“方才救我们的人是庆国公府的,他说他们的主子与您是挚友,时候不早了,爹先回去罢,我想在这里陪陪兰庭表哥,晚些再回去。”

  魏亭然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娘真是糊涂,偏生让魏敏和这个外姓人走的这般近,到时候出了乱子可有的是头疼的时候,不成要是再放任他们这么下去,看来这蒋兰庭怕是要做了魏家的女婿,因为蒋家的那些污糟事,害得母亲将他当贼似的防备,什么新妇不许怀身孕,当真是荒唐。

  “不成,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守着算怎么回事?待他养好了伤,爹自会谢他,到时候会安排他回江南蒋家,让他衣食无忧。时候不早了,天马上就要黑了,你赶紧和我回去,小丫头走夜路不好。”

  魏敏还想犟,再看到随后赶来的三姨母时,听了她的劝这才不大情愿地跟着魏亭然回去了。一直未说得上话的柳云双目圆睁,五官稍稍扭曲,心中愤愤不平,柳竹当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这位难缠的外甥女乖乖听她的话,看来这京城柳竹是待不得了,想至此,心里自有了一番思量,回去就写信给母亲,让母亲出面让柳竹离开。

  柳竹迎上二姐那别有深意的一瞥,待人全都离开后,眼底涌上一阵哀伤,明知自己是柳家的工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可在这个时候还是觉得难过和狼狈。

  马车在魏家大门前停下,府门上悬着的两盏灯笼随风晃动,昏黄的光也跟着一摆一摆。魏敏刚下车就看到赵嬷嬷在门前站着,心里一阵过意不去,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却还得在风口上等着自己,刚要开口,却被赵嬷嬷给堵了话:“老夫人让人备了饭,肚子也该饿了,随我来罢。”

  柳云总觉得魏家老夫人怕是要训话的,她这个外人还是不去受这等牵累了,笑着开口道:“今儿有些乏了,我便不过去叨扰老夫人了,等明儿我再去向老夫人请安。”

  赵嬷嬷不动声色地看了魏亭然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笑:“都是一家人何谈什么叨扰,还是一并过去罢,免得老夫人久等。今儿听说敏姐儿出了事,大半天都没坐踏实,瞧着都快急上火了,要是再让老人家等,只怕是熬不住要动怒了。”

  魏亭然听罢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这赵嬷嬷话里有话,只怕过去少不得要吃一顿数落,心里的火气逼得他转身看向拉着赵嬷嬷手的魏敏,都怪这个不知分寸的,往后绝不能让她轻易出府,如今倒好,挨数落便罢,那庆国公府世子分明是有所图谋,自己落了他个人情,还不知道得怎么还,这个坏事的丫头,当真是他这辈子的魔障,像是故意来讨债的。

  云棠园里灯火通明,正屋大门都敞开着,帘子后面的老夫人该是怎样的表情,魏亭然都有些慌,娘年轻的时候深得爹喜爱,事事都是纵着来,家中的生意只要娘开口说一句不准,不管是多么深的交情爹都会推去,以至于娘到现在都不愿意退让,家中和生意上的事情都拿捏在手中不松,他终究是个男人,就算骨子里并不喜爱这些东西,可在外人面前却连半点主都做不得,让他如何不愁闷。

  魏敏掀起帘子冲进去,看着垂着眼眸等候的祖母,顿时眼眶发红,无不委屈的扑进老夫人的怀里,又惊又惧道:“祖母可是生敏姐儿的气了?我知错了,往后再也不会一个人往前走了,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害得祖母跟着担心。”

  魏老夫人虽然盛怒可心里终归还是疼宠这个丫头的,听她不怕被坏人抓走反倒是怕自己生气,这孩子乖巧的让人心疼,在她的背上拍了两下训斥道:“既然从庄子上回来,为何不早些回府?你三姨母呢?怎么不见她?”

  魏敏更是委屈不已,嘟着嘴说道:“我原本想给祖母买一只会说吉祥话的巧嘴鹦鹉,谁知道还没到铺子门口就被人群给冲开了,然后就遇到了那些坏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抓我走,幸亏兰庭表哥赶过来,可是他还是代我挨了刀,祖母,表哥流了那么多的血,真让人害怕。。

  赵嬷嬷攒着眉头问道:“那些人充其量也不过是惦念魏家的钱财,怎么会动刀子?”

  魏敏一脸茫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倒是听那人说‘不用他动手,本大爷照样送你们归西’,祖母他是要杀我和兰庭表哥吗?”

  魏老夫人的眼睛猛地一缩,抬眸狠狠地瞪了魏亭然一眼,安抚道:“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就是图咱们家的钱财,往后不管去哪儿都得让人跟着,虽然你是好心想逗祖母高兴,可你今儿却是将祖母给吓了好大一跳,这次可记着教训了?”

  魏敏赶紧点头道:“记着了,记着了!祖母,三姨母在医馆照看兰庭表哥,他们这会儿还未吃东西,让厨房送些饭菜过去罢,三姨母跟着担惊受怕,我刚看到她的脸都发白呐,为了我她可吓坏了。”

  有魏敏这个宝贝疙瘩护着,魏老夫人就算是想找柳竹的错处也下不去手,谁知道眼前这个小东西会不会和她翻脸,当即笑着吩咐赵嬷嬷道:“你去让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吃食,让人赶紧送过去,别让人吃了冷饭。”说完看着魏敏,无奈地说:“这会儿可是能好好的吃饭了罢?这一天你也怪累的,吃完了好好睡一觉去,让若初今晚在你屋里陪着。”

  魏敏就算什么都不怕,这会儿也不敢多说,她自然听得出祖母口气里想要让她早些回去的意思,听话地低头扒拉着饭菜,倒不是十分饿,兰庭给她的那两个包子垫着了那阵磨人的饥饿感,她还是让自己多吃了些,而后匆忙的离开了,若初在前面提着灯笼带路,小光只能照亮脚下的一段路,夜风凉凉,除却兰庭身上的伤让她难过,今儿倒是快意的很,若是祖母能让她留下来该多好,她也能好好的瞧瞧热闹。

  想来祖母已经什么都清楚了,她的好父亲和二姨母这回怕是躲不过去了,就算凑不成热闹,想来今儿两人的日子不会好过。浩瀚的夜空中星辰零散几颗,连银月都散发出迷蒙浅薄的光,自然无法察觉她眼睛里的寒光和幸灾乐祸。

  坐在魏老夫人面前的魏亭然和柳云纵使腹中饥饿却也不敢动筷子,隐约察觉到一阵风浪就要席卷而来,果然在魏敏离开后不久,老夫人原本带笑的脸就变得阴沉起来,那双承载满岁月沧桑的眸子里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魏亭然,我交代给你的话你是不是全当做耳旁风?你糊涂了七八年,我不怪你,因为我总想着你还没想清楚,我把时间给你放得够够的,这已经是第九年了,你还要和一个孩子置气多久?亏得你还是个做父亲的人,亲人外人孰轻孰重分不清?还得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提点你?”

  魏亭然脸上的神色蓦地僵住,他没想到母亲会当着柳云的面说这么难听的话,动了动嘴角,良久才说出来:“这不是想着敏姐儿从未出过府,本想让她出去玩玩,谁知道……”

  魏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瞬时碗筷都跟着跳,让魏亭然都被吓得低下头不敢言语:“你的亲闺女,你居然能用这么随意的口气来说话,我现在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你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恨不得让外面的人真的要了敏姐儿的命才甘心?”

  柳云没想到这位老夫人居然将矛头直指着自己,眼睛里闪过一抹恐惧,她想做魏家的媳妇就必须在这位老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现在误会大了,她是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倒真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僵硬无比,就在伺候的下人以为这阵风雨将要停歇的时候,大爷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老夫人,曾经的敬畏和敬重已经不见,更让人看得心惊肉跳,难不成这两母子真要为了柳家的一个丫头而翻脸?

  “娘,我知道我亏欠敏姐儿良多,我会想法子好好补偿她的。只是让我想不明白的是,那蒋兰庭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您事事都要比照着他来?我瞧着他就是个命中带煞的,自打他来了咱们家就没什么太平日子好过,所以不管您怎么想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留,等他养好伤我会让人送他走。我不想让敏姐儿陷得更深,万一要是着了别人的道可怎么好?”wWW.ΧìǔΜЬ.CǒΜ

  魏老夫人冷哼一声,怒其不争:“你倒是出息的很,遇事不在自己身上挑毛病,反倒追着一个孩子不放,我说你两句你还要和我抬死杠,像你这般担不起事的人有何能耐接掌魏家?我看你得好好反省反省再成,去祠堂和列祖列宗说说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错事,看老祖宗们原谅不原谅你。也免得你的心不定,往后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少望你跟前凑,免得毁了我魏家的基业。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你现在就去。”

  这么多年母亲从未用这么重的话来压自己,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说不去,毕竟这几年确实有好些事情他做的过分,实在对不起魏家列祖列宗,站起身在走的时候,望着母亲说道:“不管您怎么想,蒋兰庭我一定会送走。”

  魏老夫人这会儿倒是笑出声来:“那个孩子我还真是下定决心要留下来,让他时时提醒我,免得家里来了贪得无厌的鼠辈祸及了我的敏姐儿,快去!”

  柳云身边唯一一个依靠也离开,她的心变得更加慌乱,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到底是什么居心,将自己这么一个外人留下来是什么意思?

  魏老夫人的心里浮现出几许厌恶,声音却轻柔了几分,叹息一声开口:“当初你父亲让人烧稍信来说是由你们姐妹俩陪着敏姐儿,我觉得这也是好事,毕竟多个人疼那孩子,我看着心里高兴。二小姐,我老婆子说话不好听,你就是怨怪我也无妨,但是这事我还得说。你们来魏家已经快有两个月了,我时常见你跟在亭然身后,对敏姐儿也不上心,甚至还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真怕一个不小心让敏姐儿生成与人为恶的性子,她不是个轻易能接纳人的孩子,我打算将她放在我身边好好教养,所以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想来这些日子你们也该想念家人了,正好回去看看。”

  柳云不禁愣在那里,她好不容易才在姐夫身边站住脚,老太太这是要撵她走吗?男人的情意最是靠不住,如果她要是离开了,被别的女人给占了机会自己可怎么办?她本就是冲着柳家女主人这个位置来的。亭然去祠堂受罚,一时间竟是连个帮她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迎上魏老夫人灼灼的目光,她也不好为自己辩驳,恭敬道:“老夫人训诫的是,对敏姐儿照顾的不够,柳云知错,还请老夫人不要动怒。”

  柳云脸上满是忐忑,赵嬷嬷见老夫人眯着眼不愿再看,了然地走过去轻声安抚道:“老夫人今儿也是气得急了,时候不早了,二小姐还是回去歇着罢,想来今儿你也受了不小心的惊吓,我吩咐人煮了碗安神汤助眠。”

  柳云赶忙谢过便告辞离开了。

  魏老夫人出声道:“谁许你擅作主张?可是觉得我的话说得难听?”

  赵嬷嬷笑了笑,抬手让人将眼前的吃食撤下去,候在一旁:“可不是难听的紧?您也不过是仗着这位二小姐想做魏家的夫人才会这么说,想来她也不好将自己做得这等丑事说给家中的人听。依老奴看,她必定舍不得离开魏府,这会儿唯一能仰仗的也唯有敏姐儿了,八成是追过去求敏姐儿了。”

  老夫人无奈地叹口气:“但愿敏姐儿这回能聪明些,别揽着这些事。你说这偌大的家业我怎么能放心交给亭然?别说外人,柳家倒是咱们魏家的亲家,还惦记着这事不放,你瞅瞅那嘴脸,也不怕自己吃相太难看。亭然还和我犟嘴,他就是个眼瞎的,就两个还看上这个不是正经的,要是再多些,只怕……”

  赵嬷嬷怎么能不明白老夫人说的是气话,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嘴上再怎么骂心里还是疼的:“您真打算让大爷在祠堂跪一晚上?夜里凉,我看他也没吃多少东西,就这么饿着肚子?他也是个大人了,您还这么罚他,往后他还怎么教敏姐儿?自身不正,如何让下面的跟着正?”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就仗着我宠你,什么话都敢说。不过你说的倒也在理,让人在外面候着,他什么时候想清楚了跟外面的人说一声,再去备些吃食温着……”

  魏敏回到自己的住处,若初伺候着洗了个舒坦的热水澡,只是因为还担心兰庭紧皱的眉头未见有半分舒展,思来想去觉得留三姨母在那里照顾不妥当,他是为了自己受的伤,而且自己对这个人又有点别样的情怀,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若初,我还是想去看兰庭表哥。”

  若初搀扶着她出了浴桶,语重心长道:“不说天色已晚小姐出不了府,便是出得也得顾忌些,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您,蒋少爷虽说个懂礼识大体的人,出身也不差,可在京城里却是不出彩的,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小姐倒是没什么,只怕蒋少爷会难做。说难听些,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想攀附着魏家图谋以后的人,就当是为了蒋少爷着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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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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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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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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