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敏姐儿来陪祖母说说话,顺便教你怎样才能让那帮恶奴服帖。”
魏敏走了两步,转回头看着局促地站在那里的柳竹招招手:“三姨母,跟我们一起去啊,祖母会讲很多好听的故事。”
柳云在几人离开之后脸色迅速地冷下来,面对魏亭然时也变得极为不自在起来,委屈道:“姐夫,我来京城走得匆忙忘了多带几件换洗衣裳,这才让人去和我选料子去,我没想讹魏家什么,老夫人好像不喜欢,连三妹都比我好。”
魏亭然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可又想到两人身份尴尬,轻笑道:“母亲并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走罢,我陪你去拜菩萨,等过几天母亲心情好再送给她罢。她是个随和的人,只是这几年很宠敏姐儿,舍不得她受委屈罢了,不是针对你。”
柳云见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心头的笑意更加泛滥开来,这样……魏家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他厌恶自己的长女,那么等她嫁进来,生个儿子还怕不受宠爱?大姐在这个家里所留下的一切痕迹,她都会一点一点的清理干净,直到它再也不曾出现过。
太阳上了正中天,风也温和了些,魏家人用过午饭后坐上马车回家了。魏敏执意要和蒋兰庭坐在一起,任是旁人怎么劝都不听,甚至魏亭然当面训斥,她也不过是垂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动,却把老夫人给逗笑了:“随她去,这孩子在府里也没个能说到一块的,他们年纪相近自是好相处,你们别在跟前碍眼,惹得我敏姐儿不高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我魏家的孙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谁敢多嘴,想要教她学规矩,有本事先来我跟前指点一二。”
柳云本想说什么,听到老夫人这般严厉的话顿时咽下去了,看来想要将大姐留下的这个最为碍眼的孩子给踢开还真是难上加难。罢了,还是听爹的话,能补上柳家夫人的位置再说,她也看得出来,老夫人显然更喜欢柳竹多些。
都是一样让人倒胃口的性子,看来得空得好好的敲打她一顿才成,却不想这个碍事的魏敏总是出来捣乱。
待祖母和方丈道别回府时,魏敏仰起头甜甜地笑道:“我同兰庭表哥坐一起好不好?前段时间听说江南漂亮的很,我想听那里有什么好玩的,难不成比咱们京城还好?”
老夫人点了点头,让赵嬷嬷将敏姐儿抱上马车,待赵嬷嬷回来这才扶着她的胳膊踩着凳子上了车。
柳竹看着一旁的姐夫和二姐想来这里该是没地方自己的,转身就要往后面走,才刚迈开步子就听到赵嬷嬷含笑的声音:“三小姐这是做什么去?老夫人很喜欢你今儿说的那些小事,这一路上闷得很,敏姐儿找兰庭少爷玩了,更无趣的很,快上车罢。”紧接着车厢里传来:“竹丫头快上来罢。”
柳竹这才上了马车,将二姐投注在她身上的愤怒目光撇与脑后。
蒋兰庭看着娇小的女孩掀开帘子钻进来,叫了他一声便转头看向外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本就不是会与人亲近的,犹豫许久才开口:“外面风大,表妹仔细着了风寒,让老夫人担心。”
魏敏是故意离开祖母身边的,她看得出来祖母很不喜欢柳云,偏生父亲瞎了双眼看不出来,处处抬举,出来容易,回去却是不好办,任是谁也没胆子当着老夫人的面同魏亭然坐在一起,不然只会招来厌恶,只能厚颜往老夫人身边挤,难得兰庭主动跟她说话,她放下帘子,转头笑道:“表哥,你有没有讨厌过一个人?讨厌到不想看到她,我要是将她赶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Χiυmъ.cοΜ
蒋兰庭将手握成拳放在鼻翼下忍不住笑出声来,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紧攒的额头,轻声道:“别绷着脸,不适合你。既然讨厌,不想看到他,撵他走就是,在自己的家中让别人给自己添堵,这是什么道理?”
魏敏也跟着弯了嘴角:“我以为表哥会用大道理来教育我……你说的对,我很不喜欢我的二姨母,我想让她走,表哥要不要帮我?”
蒋兰庭嘴角的笑意更深,在魏敏满目的期待中摇摇头:“虽说寄人篱下,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该帮你,可我心底也有条线有可为有可不为,她与我无冤无仇,我做什么要害她?表妹,坏心思还是要藏在心里好,一旦露出风声,很容易被别人拿捏住把柄,平白无故居于下风。”
魏敏冲他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这人倒是有趣的紧,在儒雅俊秀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的真实。她不知道的是往后的两人会痴缠多年,浮浮沉沉,日月变换,年岁更改,却依旧阻不断两人之间的纠葛。
“表哥,你往后想做什么?我可以常找你玩吗?我一个人很无趣的。”
“好。”
回到府中,魏敏能见蒋兰庭的机会并不多,不过是在早上给祖母请安的时候能见他一面,清雅俊美的少年腰板笔直地站在那里,目光低垂,安静地站在一旁。若不是生得相貌太好,只怕没人会注意到如摆件一般的他。
魏敏嗜睡,老夫人特地准许她不必早起问安,可考虑到自己当前的处境,她只得费力地从被窝中爬起来,伺候她的除了胆小木讷的扶柳,其他皆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她照旧不开口,由她们去。慢慢倒是习惯了。
她发现打量蒋兰庭身上的变化倒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他脸上的苍白褪去显出健康的粉色,脸上的伤痕也淡了些,一身白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金色云纹宽边腰带,更衬得他眉目如玉,风姿卓然,这般好姿色,她自是十分愿意与他亲近的。
这日,管事常嬷嬷从外面进来见扶柳给魏敏穿翠绿色的衣裙,快步走上来,重重拍了扶柳一巴掌,怒道:“不长心眼的死妮子,诚心给小姐找不痛快?说了多少次老夫人喜欢稳重端庄的扮相,快换了那件……”
魏敏秀眉微攒,小脸浮起一抹不耐,催促道:“扶柳,动作快点,去晚了祖母又当我发懒。”
常嬷嬷哄道:“小姐,您就听奴才的一回,还是打扮的不显眼好,府里如今来了您的两位姨母,说的好听是陪您解闷,谁不知道图谋的是魏家主母的位置?趁着这会儿老夫人疼宠你,还是提早为自己打算的好,要是新夫人生了小公子,这魏家可真没您什么事了。”
魏敏的声音稚嫩又娇软,听起来没几分气势倒像是撒娇:“嬷嬷什么时候都是这些话,说来,我让嬷嬷帮忙保管的东西今儿清点一下,等我从祖母那里回来,我想挑选几样送给兰庭表哥。”
常嬷嬷的脸色刷的变得难看起来,还想说什么,魏敏已经跳下椅子小跑出去了,望着那道背影她急得拍了下大腿,好端端的去哪儿给找那些东西?亏得库房里还有几件能看的。转念一想小姐年纪小,兴许记不得那么清楚,不过是虚惊一场,这才放下心来。
魏敏到云棠园时里面说说笑笑的很热闹,走进去才知道原来是三姨母说小时候的糊涂事,将老太太逗得心花怒放,坐在一旁的二姨母脸上虽带着笑,可那眉头拧得都能夹死虫子了。
“说来咱们敏姐儿正是好好玩闹的时候,瞧你这做爹的,把个好好的孩子训得这也不敢那也不能的,才八岁大,那么懂事做什么?”老夫人一说起这个就满脸怒气,瞪得正喝茶的魏亭然甚是尴尬。
柳云往姐夫那儿瞥了一眼,笑道:“老夫人疼爱敏姐儿所以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天真烂漫,可她终归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呐,若是做了丢了规矩的事,指不定得受多少风言风语。我倒觉得姐夫这般严厉管教是为了敏姐儿好,打小懂规矩,将来出嫁说人家也是不愁的。”
赵嬷嬷凉凉地看了柳二小姐一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敏姐儿不管是什么性子还有整个魏家在后面撑着,再不济还有宫里头的正经主子给做主,倒是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亏待了敏姐儿。
老夫人将魏敏抱在怀里,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满是温柔和疼爱:“不妨事,我们魏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凡事拘束着有什么意思?我这老婆子最喜欢热闹,她又是该闹腾的年纪,我可舍不得我的小燕儿被束了翅膀飞不起来。瞧瞧,这一身绿,小丫头穿在身上多招人疼,等绿树红花的时候到了,都能跟它们比娇俏了。”
魏敏抓了块桂花糕往嘴里塞,还不忘递给三姨母一块,鼓着腮帮子说:“嬷嬷说您喜欢沉稳踏实的颜色,非得给我套土里土气的,真是讨厌。祖母,我有东西想送给兰庭表哥,让他和我一块回去,成不成啊?”
老夫人点着她的鼻头,笑骂了句:“说你坐不住,你还真是个泼猴,知道你不乐意在这里待着,去罢。”
蒋兰庭冲着在座的人行了一礼随着魏敏出去了,老夫人感慨道:“这孩子生得这般俊朗,将来不知能将多少姑娘迷得五迷三道,只可惜太过命苦,蒋家人真是坏了心肝才这般纵着一个续娶的婆娘对待嫡子,这事要是落到我手上,瞧我怎么收拾那一家人。可惜,我虽同他娘沾亲却也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事,咱们魏家地宽也不缺他一口饭,他和敏姐儿年岁相近,也能玩到一处。”
魏亭然皱眉道:“他终归是个外男,和敏姐儿混在一处成什么样子?女儿家心思重,要是将来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情愫来,这府上又得跟着一阵鸡飞狗跳,闹得两边都不好看。儿子不赞同,娘还是慎重些才好。”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看着自己的儿子,顿了顿道:“亭然,敏姐儿的事我这个做祖母的是做不得主了?你倒是她爹,生下来没见你看过两回,我含辛茹苦把她拉扯这么大,到头来你闲闲两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你也别和我讲什么大道理,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事都比你清楚,只要我活着一天,敏姐儿的事就轮不到你插手。”
赵嬷嬷眼看着母子俩之间的气氛就这么僵下来,走到大爷身边轻声道:“你这孩子,这会儿和你母亲犟什么犟?快同她陪个不是,她跟着你**这么多年的心,真是越发活回去了。”
老夫人从不当赵嬷嬷是外人,而魏亭然更是赵嬷嬷一手帮着拉扯大的,向来敬重的很,他说完就后悔了,方才脑袋一热就这么冲出嘴了,得了台阶下赶紧起身道:“儿子糊涂说了混账话,求母亲崩记在心上,儿子给您赔罪了。”
老夫人梗着脖子看向旁处毫不理会,赵嬷嬷叹了口气,若说倔脾气谁能比得过主子去?上前笑着哄劝道:“主子,大爷是无心之言,您切莫放在心上了,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敏姐儿闹着要送兰庭少爷礼物,也不知道一个小丫头能送出什么好物件来,这会儿闲来无事,不妨去瞧瞧?”
赵嬷嬷这话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当即点头道:“成,这就过去罢,这小丫头给我送生成礼都没这么积极过,这会儿有了她兰庭表哥,我们都该靠边站咯!”
兰庭看着走在前面的小丫头,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分明是个文静美丽的小丫头,心思却不单纯,什么送礼,分明就是想借这个由头去收拾人的,两只圆溜大眼儿水汪汪的,瞅着谁都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耍起狠来让人刮目相看。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居然能看明白她的用心,许是小丫头的心思太过好猜的缘故罢?快到她住的西春园时,她突然停下步子,笑道:“兰庭表哥不好奇我要送你什么吗?”
他的个子比自己高很多,魏敏需仰起头来才能看清他的眉眼,靠近了看更显精致俊挺,任谁瞧了也觉得喜欢的紧。他倒是波澜不惊,不喜也不怒,淡淡地说:“看在你救我一面的份上,我就给你当回活靶子……”他顿了顿继续开口:“小小年纪,心思别这么重,若是能过得去的小事抛开就是,勾心斗角这种事不该是你做的。”
魏敏脸上的笑意更深:“你也听到了,她们想拿着我是魏家小姐的身份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我不乐意被人欺负,别人碰我一下,我就要咬掉她身上的一块肉,既然要还礼就要给她最能记得住的。”
兰庭摇摇头,脸上闪过一抹不赞同,却也不打算插手,这里是京城魏家,而不是江南蒋家。
常嬷嬷将府库里能看的几样东西搬出来,心里一阵七上八下,想到那蒋兰庭也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算不得什么人物,才刚坐下来,听到丫头急急忙慌地进来传话:“嬷嬷,小姐回来了,看过那些东西说是没有她中意的东西,指着要那套品相最好的文房四宝,让您好好想想搁置在何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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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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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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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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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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