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雨有一个难以琢磨的特点,就是下几天雨会稍微放天晴。
日光从云层之上穿透下来,无数细微尘埃隐隐浮动,透质清晰。
姜抒和余盛一起来到玫瑰花展时,正好是个外放晴天,无数的日光一团团的铺洒下来,将诺大的画展厅照耀得格外明媚,耀人。
一走进花展厅,姜抒便被浓郁的各色各样的花香包裹,这些花香馥郁满腔,有淡而优雅的,也有浓烈妖娆的,总之,看到这些瑰丽纷放的色彩,姜抒觉得自己没来错。
在祁瑄家休息了两天,姜抒的感冒发烧已经好了,现在被一大簇一大簇的玫瑰花包裹,身心尤盈。
旁边的余盛目柔光地凝视着姜抒,姜抒眉间嘴角舒展的笑意似乎打动了他,他斯文礼貌地问,“姜小姐觉得这玫瑰花展怎么样?”
“很好啊,”姜抒实话实说,她目光环视了周围的玫瑰花,颜色纷呈,交织在一起,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余盛脸上的笑容似乎一直都很有分寸,不浓不烈,“听到姜小姐没失望,那我就放心了。”
姜抒笑了一下,跟他并着肩往前走,“怎么会失望呢?”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始终如淡水,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的言说,两人之间的关系泾渭分明。
不远处,有一位打扮端庄素雅的女人站在原地,她正蹙着秀眉,满脸不解地看着余盛以及他身边的女人。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上前跟余盛打个招呼时,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打招呼,“杨小姐,真是好巧啊,你也来玫瑰花展啊。”
杨碧霞循声看去,看见是安晓晓,她蹙紧的眉头立刻舒展,拿出一副上司对下属的面态与她对话,“听说这次的玫瑰花展是国际性的,我正好无聊过来看看。”
她脸上没有过多的微笑,但也没有过过分的严肃。
安晓晓不同,她笑起来挑动的眉眼似乎酝酿着不怀好意和别有居心,她顺着杨碧霞的话题往下接,“这次的玫瑰花展,确实很不错。”
她笑容里多了一丝耐人寻味,尤其是她环视四周的目光,刻意在某个人身上停顿了一下,连话语也停顿了几秒。
杨碧霞向来不屑于和安晓晓这类人深交,安晓晓是有名的花瓶,中看不中用,除了一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脑子里空空。杨碧霞在她父母严格的管教下,国外名牌大学毕业,一回来便掌管公司,并且将偌大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简言之,她们不是一类人。
不过都在一个商圈里,撞见了,这场面话还是要做足。
杨碧霞对她面携淡淡的礼貌和疏离,她客气告辞,“我该走了,安小姐慢慢逛。”
她说完不等安晓晓作出反应,拎包转身就走,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安晓晓极淡地冷哼一声,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抬到与耳尖相平的位置,话语里也是十足的把握,“杨小姐,我上次捡到您的一样东西,还没来得及交还给你。”
杨碧霞转身时,脸上已经带着微微的不悦,似乎对安晓晓这接二连三的打扰感到不满。
可她目光刚扫到安晓晓手里的东西时,她的眼神猝不及防的颤了下,连带着脸上的神情也多了两分认真。
杨碧霞终于肯拿正眼看安晓晓,她没急着把东西要回来,而是发问,“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捡的?”
她手里的那一枚发卡确实是杨碧霞的,杨碧霞只戴过一次,就是上次和祁瑄一起用餐的那一次。
她脸上已经显出肃冷之意,连带着声音也裹挟着逼问。
安晓晓又笑了两下,她把发卡送到杨碧霞眼前,语气带着故意伪装的轻松,甚至卑鄙的夹杂了一丝胜利的味道。
“说来也巧,上次我在米切尔酒店时正好捡到了这枚发卡,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你,幸好今天撞上了。”
这枚发卡价值不菲,但对杨碧霞来说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她在意的是安晓晓怎么会捡到这枚发卡?又怎么能肯定是自己丢失的东西?
她接过发卡,手指已经冷了很多,面上的笑容带着亲切,可眼睛里却冷到了极点。
她反问,“看来今天不是碰巧撞上这么简单的吧。”
她看着安晓晓的眼里多了一丝讽弄,她敢确定,上次自己在酒店狼狈的样子,肯定被她目睹,既然要演,也不知道演得逼真一点。
她这样破绽百出的演技刺痛了杨碧霞的神经,杨碧霞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却被安晓晓看到了狼狈的一幕。
安晓晓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已经暴露了所有,她继续说,“确实不算完全的碰巧,这次的玫瑰花展需要请柬才能进入,我看了官方发布的邀请名单,里面就有杨小姐,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杨碧霞又冷笑一声,猜测她费劲来找自己的原因,“既然碰巧撞见了,为了表示感谢,我请安小姐喝杯咖啡。”
这正合安晓晓的意思,安晓晓弯唇一笑,目光却刻意的扫向姜抒,“正好,我有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要告诉杨小姐,是关于祁总的,相信您也会非常感兴趣。”
上次安晓晓意外冒犯到姜抒,结果她们家的企业一个月内的生意惨淡,被人狠狠的摆了一道,她知道,肯定是祁瑄动的手。
她对付不了姜抒,但是有一个人稍微不同,安晓晓那双笑着的眼睛一直看着杨碧霞。
姜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玫瑰花上,压根就没注意刚才有张熟悉的面孔正狠狠地瞪着她。
她的同伴很博学,一旦姜抒对某种玫瑰花品种表示兴趣,余盛就会用温柔不加杂音声音徐徐的为姜抒介绍,介绍得尤为详细。
听了几番介绍下来,姜抒自己也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她夸赞了一句,“余先生,您真的很了解这些玫瑰花。”
被夸赞的人依然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促狭或者其他的情绪,“我一直跟玫瑰花打交道,了解玫瑰花也是正常的。”
姜抒走着走着就被一种纯黑的玫瑰花所吸引,她全部的目光都放在玫瑰花上,正准备听余盛介绍玫瑰花。
这时,花展的工作人员推着摆满玫瑰花的手推车过来,路这很宽,本不应该发生碰撞事件,可不幸的是,偏偏就撞上了。
沉重的推车直接撞上姜抒,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重心一失,整个人就朝着玫瑰花丛栽去。
姜抒的小脸瞬间雪白,这玫瑰浑身带刺,就这样摔进去,扎破手和脸都不是小事,玫瑰花展宾客这么多,要是毁坏了玫瑰花,出丑还是往轻了说的,后续还有一大堆的麻烦等着她。
在那短暂的几秒,姜抒转头朝着余盛看过去,目光饱含求救信号,她的视线晃晃呼呼的。
她还没来得及看到余盛,眼帘就闯进了一张俊美的脸。
祁瑄一只手拦住姜抒的软腰肢,给了姜抒支撑点,将姜抒往上一托,姜抒稳稳淡淡地站好了。
真是好险。
姜抒松释了一口气,她看到祁瑄的脸冷冰冰的,像是结了一层坚实锥不破的厚冰,又像是深海,看不清底下的蜉蝣与暗寂。
她刚开口,就被祁瑄一山更比一山高的声音盖过,他冷厉的余光扫了一眼那个害怕地发抖的工作人员,而后说,“你过分了。”
“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休。”
这声音带着威严与威胁,姜抒抬头看去,祁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仪,势不可破,同时,语气又冷得骇人。
他这话并不是对姜抒说的,是对着余盛宣战。
和祁瑄冰冷的神情不同,余盛带着挑衅的笑容,连说话的语气也刷新了姜抒对他的认知,他说话时带着一种有意而为的挑衅,“我了解你说到做到的性子,但并不意味着我怕你。”
姜抒还没搞清楚事状,她扭头去看余盛,依稀刚看到他脸上一副轻松的笑,祁瑄就一手贴在姜抒的耳旁,把她的头给偏了回来。
姜抒抬头看着祁瑄,他脸上坚不可摧的冰层似乎在无声无息地消融,留下一抔清冷,神情和眼神并不刺骨。
祁瑄的目光从上而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姜抒没受伤,说出了两个不容许反抗的字眼,“回家。”
姜抒还想跟余盛道别,对他表示感谢,祁瑄强势的不让姜抒去看余盛,他扣住姜抒的手腕使了一股巧劲,让人无法挣开,却又不会弄疼姜抒。
背后的余盛语气里浮着笑意,那笑意一点点放大,像是利箭一样刺进骨缝里。
余盛跟他们打招呼,“姜小姐,今天跟你来玫瑰花展很开心,希望下次还有机会。”wWW.ΧìǔΜЬ.CǒΜ
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的警惕和敌意,以及得逞,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刺激到了祁瑄,余盛便满意了,他目视前方对着那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那个人便又高兴又颤栗地走远了。
这一路上,祁瑄都没说话,回到家时天色也黑了,姜抒换上拖鞋便去休息。
姜抒侧身躺在飘窗的软垫上,身上披了一层薄毯,外面的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客厅里响起了声音,好像是祁瑄点的外卖到了。
祁瑄一般是通过微信直接和附近几个有名大酒店的主厨点餐。
姜抒正好也有些饿了,她掀开毯子下来,正准备去吃饭。
刚到餐厅,她就钉在原地。
长条桌上摆满了精致而昂贵的餐点,只是这些菜肴全是......绿色的,绿油油的一大片,连餐盒都没放过,也是绿的。
就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很浓的酸味,酸溜溜的,酸的姜抒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姜抒凉飕飕地问他,“我们,晚上吃这个啊?”
祁瑄回她,“我给你另外点了晚餐,还没送过来。”
“那这些……”
“是我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姜抒的错觉,祁瑄回话时咬字明显重了力道,他抬头看了姜抒一眼,那眼神强烈,后劲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达成,晚上来二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圆月10瓶;枫叶2瓶;卿玖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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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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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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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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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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