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抒听到房门叮咚一声时,她正在和父母打视频电话,外面沙沙的雨声多少有些穿透音。
她穿上拖鞋出门,父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如同和尚念经,句句都是为姜抒好的话,可偏偏姜抒不怎么听得进去。
“抒抒啊,你说江州春秋两季几乎都是阴雨天,人呆在那里还不得发霉,你什么时候回家这边来找个清闲的工作,家里这边四季如春,阳光明媚的,这天气多适合养人啊。”姜抒的妈妈又老生常谈起来。
姜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她父亲正小声地拉劝着她母亲,“你就少说两句吧,这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你总把她拴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个办法。”
“那我不就是说说吗?你说抒抒要是能回到我们身边来该有多好,你不是也这么希望吗?”
姜抒打断他们无谓的争执,不管他们怎么说,姜抒暂时打算留在江州,“爸,妈,你们忘了吗?我是跟着外婆在海边长大的,熟悉水性,江州这点雨算什么啊。”琇書網
她妈妈又想说什么,在客厅里的祁瑄将外套搭在椅子上,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可是比雨更具有穿透力和辨别性。
姜抒忍不住绷直了脊梁骨,她僵着身子低下头,屏幕上两张脸果然铺满了大大的疑惑。
率先问出口的是她妈妈,“抒抒,什么声音啊?”
她爸爸也跟着掺和一脚,“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姜抒发着烧,思绪浑浑噩噩的,被这两句话兜头浇下一桶凉水,整个人就清醒了七八分。
她眼神有些发虚,看着手机屏幕否认,“没什么声音。”
她妈妈正是敏感的年纪,只见她蹙紧眉头,带着吓人的判断力说,“不对,就是有什么声音。”
“抒抒,你现在在哪?没在宿舍吗?”
姜抒被这一句话问的难住了,为了防止祁瑄再次开口说话,给她带来麻烦,她像是一只被拔了尾部羽毛的白鸽一样急匆匆地朝着祁瑄扑过去。
祁瑄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大袋子东西,他正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在桌子上,里面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
姜抒冲过来时搅动了平和的空气,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型空气漩涡,祁瑄掀眸看她。
“怎……”么了。
他甚至没有机会说出口,嘴上就被一只小手盖住,捂的严严实实,丝毫不露风。
姜抒冲着祁瑄挤弄了下眉眼,示意让他安静别说话。
她的掌心很烫,灼热着祁瑄的嘴唇,祁瑄刚从风雨里归来,浑身带着寒气,现在这一掬温热勾起了人的贪欲。
手机里的人似乎正通过有限的屏幕观察姜抒的一举一动,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并且企图从姜抒的嘴里听到真话,“抒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抒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祁瑄,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带着温亮的笑意,竟然让姜抒看得有些痴神。
她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依然看着祁瑄,可耳尖却忍不住攀升一丝丝、一股股、一阵阵热意,“没……就是我养的那只黑猫把杯子给弄倒了。”
幸好她爸除了在工作上严谨,其他的时候都比较神经大条,姜良民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他爸这关比较好过,但是她妈妈可没有这么好忽悠。
吴美津的脸上始终像戴了一层福尔摩斯的假面具,她像是在自问,也像是在问姜抒,“是吗?我怎么听着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个话题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要不然路子只会越走越狭,姜抒也会越来越危险。
就在姜抒想随意找个借口挂断电话时,祁瑄嘴角笑如弯舟,他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扣住姜抒的手腕,寒凉的掌心立刻就吞噬了姜抒过热的暑意,给姜抒炙烫的身子带来了局部短暂的舒适。
姜抒望着他,祁瑄也望着姜抒,两个人,四只眼睛,目目相接。
祁瑄扣住姜抒的细手微微抬了一些,姜抒眼睛都没眨,就看着祁瑄突如其来的吻了一下她的掌心,酥酥麻麻的像是被猫的尾巴挠过似的,还痒痒的。
姜抒忍不住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想说什么,嘴角被牵制,话语无法从她的红唇中吐出。
祁瑄看着姜抒这样子加深了笑意,那笑便是毒药,蛊惑姜抒向深渊而去。
姜抒连忙避开眼睛,她试图抽回手,却被祁瑄扣得更紧,又不能被她父母察觉到端倪,她只好先放纵祁瑄这种行径。
“抒抒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她的妈妈吴美津大惊小怪起来,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屏幕里的姜抒。
姜抒结巴了一下,“有,有吗?”
她妈妈情绪激动,“怎么没有?刚才脸色也只是微微发红,怎么现在这么红了,连耳根子都烧红了。不行,你这发烧太严重了,你去看过医生拿了药吗?”
姜抒知道她脸红最大的原因不是发烧,而是面前这个罪魁祸首,她心虚地瞪了祁瑄一下。
那色厉内苒的眼神像是蚊子叮了祁瑄,连个小包都没起,反而激起了他脸上更大的笑意。
幸好姜良民一直通情达理,处处为姜抒着想,“抒抒啊,你这发烧了得吃药,好好的躺在床上睡一觉。”
“对对对,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听到了没有?明天早上给我们回个电话,让我们看看你的状态怎么样。”难得姜良民和吴美津有想法一致的时候。
正好给了姜抒一个台阶下,姜抒向他们保证自己会好好休息,“爸妈,那我先去洗漱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临挂断电话前,她的妈妈又唠叨了一大通,让姜抒如何如何照顾自己,幸好姜良民打断了她,不然还不知道这通视频电话要拖到什么时候。
电话刚挂断,姜抒都还来不及向面前的人问罪,祁瑄就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拽,姜抒失去重心的撞进他的怀抱。
他们两个人,一个冰一个火,奇怪的是相撞在一起,正好中和稀释了彼此的温度,最是适宜。
姜抒挣脱了一下,没能挣脱开来,她仰起头来,一张热气腾腾的小脸对着他,她微微鼓着嘴,“还不放开吗?我现在是病人,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姜抒的脸又红又小,此时因为生着病,平添一丝病态的虚弱,这丝虚弱激发了祁瑄的保护欲,他将姜抒的腰搂得更紧。
两个人亲密无间,祁瑄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姜抒身上的热意,如同岩浆,灼灼其骨。
祁瑄俯身,额头贴在姜抒的额头上,近距离他看到姜抒的粉唇放松了一瞬,连眼睛里的情绪也瞬间清空。
姜抒的额头很烫,祁瑄心疼她,是很明确的心疼,没有一丝要让人怀疑的念头,“额头确实很烫。”
姜抒撑着祁瑄的心口,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愤愤控诉他,“那还不是怪你。”
“怪我,”祁瑄笑着说,“我一定负责到底。”
真是的。
总是狡诈的使出各种方法来撩拨姜抒的心,姜抒刚想离开他的怀抱,就听见祁瑄说“我们什么时候去买一只黑猫?”
这回轮到姜抒有些惊措,她很快就明白了祁瑄说这句话的缘由,“我刚才只不过是和我爸妈随口一说的。”
“我不这么觉得。”祁瑄牵着她来到桌子旁,让她坐下,开始给姜抒准备感冒退烧药。
姜抒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祁瑄忙,祁瑄正低着头从袋子里面拿出退烧药,他说,“等你发烧退了,我们就去选一只猫。”
明明嘴上说的是不要,可是听到这一句动心的承诺时,姜抒眼中还是忍不住升起的星星冉冉的期待,期待越高,眼睛越亮。
江州一直在下雨,深州的夜里平和,连一丝甘风都没有。
挂断了电话后,吴美津还抓着手机,坐在沙发那头冥思苦想,姜良民一边泡脚,一边看着她,许久才开口,“这么晚了,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
吴美津越想越不对劲,她忍不住挪了几下屁股坐到姜良民身边,好生的跟他商量,“你有没有觉得抒抒这次有些不太对劲?”
“我说你就是年纪大了总是爱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孩子年纪都大了,你总不能跟管三岁小孩似的管着她吧,你现在能管着她,等以后你年纪大了管不动了,怎么办?”说起来,平常姜良民才是那个被教训者。
不过吴美津有心事,没跟他计较,“你就是对女儿的事情太不上心了。你说我们抒抒,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这万一被哪个混小子给骗了怎么办?”
“你整天净瞎想。”姜良民不愿意跟她说话,他拿起一旁的毛巾开始擦脚。
吴美津拿一副对待正事的表情对待姜良民,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没想跟姜良民合计,“要不这几天你请个假,我们去江州看看女儿吧。”
“这前几天抒抒不是刚回来过一次吗?再说了,女儿在江州又不是去旅游的,她是在那里工作,我们去打扰她这多不好。”
“你懂什么?我又不是想去打扰她,我就看看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吴美津一把夺过姜良民擦脚的毛巾,也不嫌味,她逼姜良民妥协,“去不去?”
姜良民什么时候能拗得过她这股劲,“去还不成吗,你把毛巾还给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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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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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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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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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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