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尼尔猜到真相,不怒反笑,直呼过瘾。
“我能被传闻中运筹帷幄千里之外的水师总督这般款待,也不算亏。”
泠九香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面颊,不耐烦地问:“多嘴多舌的朱尼尔先生,请问你找我男人,又对我们做了一番研究,究竟有何事?”
“恕我不能说。”朱尼尔干巴笑笑,“而且你们也不能拿我怎样,因为我深知李公子诡计多端,此番前来或许有变故,已经和同伴们串通好了。”
此话一出,李辰夜眉心一跳。
朱尼尔盯着李辰夜,不疾不徐道:“李公子,你可知道半个时辰内,我若是无法回到据点,无絮城最大的茶馆将会发生一场爆炸。”
三人面面相觑,泠九香一把攥住他脖颈,凶狠地问:“你说什么?”
朱尼尔被掐得面色惨白,仍笑着道:“我们的人早就在茶馆外埋伏好火药,如若半个时辰内我们的人见不到我,炸弹即刻引爆。李公子难道要置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李辰夜紧盯着他,目光晦暗。
“现在拷问我,或者杀了我,然后整个茶馆里的人一同陪葬!”
“放了他!”李辰夜冷然道。
“可是……”
泠九香话音刚落,李辰夜已经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朱尼尔口中。
“放了他。”
泠九香这才撒开手,朱尼尔大声咳嗽着,捂着脖颈嗫嚅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李辰夜笑得云淡风轻,“明日正午之前你若是不来找我取解药,定会毒发身亡,全身溃烂致死。我要确保茶馆中无一人伤亡,否则我要你偿命。”
朱尼尔恶狠狠盯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
“不愿意走了?”李辰夜冷哼一声,“朱尼尔,明天见。”
朱尼尔深吸几口气,居然冲李辰夜展颜一笑,“李辰夜,明天见。”
临走之前,他还朝泠九香抛去一个媚眼。
李辰夜转头去找阿四,赶忙吩咐他带人去往茶馆搜寻炸弹。泠九香上前拽住他道:“光有这些个下人不够,你全副武装遮掉脸,我骑马带你去。”
李辰夜点头,又对无邪说:“无邪,你留在灵堂看看是否还有可疑之人出没。”
无邪点头领命,三人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奔去。
泠九香骑上马,心中烦乱不已。
看样子这件事远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未时四刻,泠九香和李辰夜抵达茶馆,紧接着阿四带着一帮小厮也赶到茶馆便进行排查。泠九香和李辰夜二人潜入人群中,却并未发觉有怪异之人出现,而茶馆内的人依旧谈笑风生,好不快活。
半个时辰后,爆炸没有发生,不仅如此,一众小厮还只查到了埋在茶馆前一棵树下的一箱***。
李辰夜揉着太阳穴,示意阿四带人把***扛走,倚着那棵树沉思良久。
“我们被摆了一道,”泠九香支着下巴说,“这附近压根没什么炸弹,阿四找到的又是***。”
“要么他们根本没有炸弹,要么他们不屑于用炸弹对付我们。”
泠九香也倚着树,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我看不像,那个朱尼尔对你可是毫不吝惜,天底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威名。”
“是么?那或许……他心存善念,不愿意拿平民百姓的姓名作赌注?”
“那更不可能。你可否凭借朱尼尔的样貌特征猜到那个朱尼尔来自哪个国家?”泠九香问。
李辰夜沉默片刻,颓唐地摇头。
“我真想不到,他对我们了解太多,就好像……”
“好像一直在观察我们。”
“不仅如此,我猜他们一定也了解抗倭之战以及朝廷和乾洋之战,再便是我们海盗的没落……”
“这个国度不在东西方,否则一定会介入倭撅或者缇斯国。中原乃邦交大国,我方才思忖一番,没有找到与这个国家有所往来的记录。”
“难道是个边陲小国,想借赵竞舟生事?对了,朱尼尔他们那伙人把赵竞舟的贴身佩剑都找到了,那岂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搜寻数月无果的赵竞舟的尸身被他们找到了。”李辰夜轻哼一声,虚揽着泠九香的肩膀说,“阿九,事情愈发有趣了。”
泠九香躲开他的怀抱说:“我们还是先回府邸吧,说不准无邪有什么新发现呢。”
泠九香携李辰夜马不停蹄赶回去,没想到此番回府遇上一位不速之客。
泠九香把李辰夜送进偏殿,本以为万事大吉,便大大方方走入正殿去找无邪,不料祭拜的人群种忽然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望向她。她转身迎上去,谁成想那人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抱住她。
王禛声泪俱下,望着泠九香大喊一声:“阿九,你还活着!”
阿九一脸无语地瞧着王禛。
祭奠大会瞬间变成了认亲大会。
王禛非要拽着泠九香,哭得涕泗横流。魏轻看不过眼,死命瞪着他。
“王禛,你有点出息成不?”
“不行,我没有!”王禛搂着泠九香,在她身上乱蹭,泠九香一个弹指打在他额头。
王禛捂着额头挪到一边,双目含泪,还冲她嘻嘻一笑。
“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但是李辰夜他怎么会……”
“他……”泠九香还未说什么,祭奠的人群被管家领着一帮小厮们疏散,一个身材魁梧的硬汉急冲冲走进来,一抬手便把一块白色桌布掀开,案几上的瓜果佳肴骨碌碌滚落满地。
阿四连忙拦着来人,“魏大人,您不能……”
魏真延大喝一声:“少废话!李辰夜他不可能死,绝对不可能!”
魏真延语出惊人,好在来往祭奠的人已经被请出去。他走入正殿,一眼便看见棺材前站得笔直的泠九香。
“是你?”泠九香和魏真延两人同时惊呼。
随后魏真延看了看王禛,刚要开口称皇子殿下,又瞥见王禛旁边的魏轻,不由得再次震惊。
“你……魏轻,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魏轻双手叉腰,两眼一瞪,沉默不语。
“魏轻!”魏真延走到她面前,指着她嚷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马上离开!”
“我在哪儿与你无关。”
魏真延脾气暴躁易怒,直接抬手要拽着魏轻离去,魏轻身子一挪,躲到一边去,挑衅地看着他。
“魏轻!”
“我的事你不用管,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忘了吗?”
“魏大人,”王禛忍不住出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九皇子殿下有所不知,魏轻乃是我的亲侄女。”
“啊?”王禛看向魏轻,后者冷眼瞧着几人,不置可否。
泠九香翻起白眼,扶额叹道,完了,祭奠大会真变成认亲大会了。让我赶紧用生锈的脑子思考思考如何在不打扰李辰夜的条件下处理现在的局面。
不等泠九香发话,李辰夜已经大步走入灵堂,冷冷瞅着众人。
“吵什么?”李辰夜沉声问。
“妈呀,”王禛哆哆嗦嗦地依偎着泠九香说,“李辰夜……还魂了!”
泠九香深深白了他一眼,单手扶额感叹:“要死了,要死了。”
一柱香功夫后,五个人围坐在一口棺材边上把此番事件的前因后果讲述得一清二楚。
魏真延听见“朱尼尔”三个字,颔首沉思许久。
王禛咋咋呼呼地道:“这么说,李辰夜没死,阿九也……”
“我先前不敢告知你阿九还活着,正是因为害怕你得知她女海盗的身份加害于她,现在看来你断然不会如此。”
“照你这么说,”王禛渐渐松开泠九香,忐忑道,“你正是阿九的……”
相公二字,王禛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泠九香柳眉微蹙,正欲开口否决,李辰夜微微一笑,淡定地说:“不是,我正在追求她。”
此话一出,四人皆惊,就连一向冷脸的魏轻都不由得挑眉看向泠九香和李辰夜。
“那好,”王禛立时起身冲李辰夜伸手,“我敬你是条汉子,今后我们便要共同竞争了。”
李辰夜淡笑着回应他,魏真延却一掌重重拍在棺木上,怒吼道:“胡闹!”
魏真延猛然起身,怒目圆睁。
“我本以为这个女人没了,你就不会再胡作非为,谁成想你因为她的死,成天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现在她回来了,你又开始发疯!”
“此话怎讲?”
“你演这么一出,把一个外籍人士招惹来,惹祸上身不说,还断了自己的后路,你可知此后你再无法出现在世人面前?人人皆道,无絮城主已死,若非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强压下消息,现在恐怕就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到时岂不是欺君之罪?”
李辰夜深深点头,“你说得不错,这正是我的目的。朱尼尔一行人敢用赵竞舟的身份引我去川海,又以无絮城百姓要挟我,倘若我不上钩,他们还会有更多的方法波及更多人,到时候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我们是要及时止损,李辰夜一死,他们便不能再把他当成城主要挟。况且……”泠九香看向李辰夜。
李辰夜眸光一闪,郑重其事道:“况且我正要依朱尼尔所言去一趟川海,他们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我要亲自去查,顺便剥离无絮城主的身份,此番事件之后,我便可以做个普通人。”
“你……你真的不愿做官?宁愿放弃高官厚禄,为了这个女子去做个寻常百姓?”魏真延指着泠九香,万分诧异。
不等李辰夜回答,魏真延恨恨道:“李辰夜,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因为我所做种种不是为了任何人,正是为了我自己。魏兄,我知你一定会来,此番之事不得不拜托你亲自觐见皇上,告知于他我逝世一事,还有……朱尼尔的事,我愿与你私下谈谈。”
“好。”魏真延深深吐一口气,瞅了泠九香一眼。
李辰夜对魏轻和王禛道:“祭奠已然结束,万望二位替我保守秘密。”
王禛双手抱拳回礼,“这个自然。”
魏真延朝门外努努下巴,“魏轻,你是时候该走了。失踪一个月,现下突然出现在九皇子殿下身边,你可知府中上下都快找你找疯了!”
魏轻不理会他,魏真延怒不可遏:“魏轻,你要不要我即刻回京告知皇上,然后再把你押送回京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未婚娶的皇子成日厮混,这要是说出去,你还怎么嫁人?”
魏轻轻蔑一笑,“我看你根本没有把我押送回京的本事。皇后娘娘深谋远虑,找上我照顾王禛,我绝无推脱的理由。况我若是可以加入皇家,往后魏家定能前景开阔,顺风顺水。你也再不用如从前一般只能做个徒有虚名的闲官了。”
“皇后娘娘找上了你?”魏真延略略一震,呢喃道,“难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王禛撇撇嘴,站起身无奈地对魏真延说:“魏大人,方才来不及对你郑重介绍,此番游历结束后,皇额娘将会把魏轻指给我为妾。”ωωω.χΙυΜЬ.Cǒm
魏真延如遭雷劈,久久不能语。
魏轻走到魏真延面前,昂首挺胸,步履如风。
魏轻低声说:“王禛将来定是要当皇帝的,待我成了王禛的妾室后,将来自然为嫔为妃,往后我们魏家便再也不用像我儿时那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魏真延深吸一口气,焦躁地看着她,“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怨怼于我。”
“魏家九代单传唯有你一个男子,十几年前好不容易入了朝堂当官却只是个虚职。家族要你献礼献宝,结交官员,你一概不理,导致魏家势利衰弱,屡屡遭受欺凌。如今我还未入皇家族谱,已是门楣荣耀,皇后娘娘赏赐万贯家财,比之你呕心沥血一年的钱财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莫要一错再错,莫要阻拦我好事。”
魏真延欲要再说什么,李辰夜连忙唤住魏真延,朝他轻轻摇头。
隔日正午,泠九香从武馆赶往城主府,入了正殿,还未坐下便拉着李辰夜询问:“那个朱尼尔可曾来过?”
李辰夜面色严肃,深深摇头。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我看不像,昨日他服药后并未有太大反应,或许……他那伙人中有个比我更厉害的医师。”
泠九香不可置信第瞪大双眸。
这一向是李辰夜把别人算计得明明白白,反被别人掣肘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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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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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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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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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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