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语安偏头看了一眼柏桀,轻轻笑着,和以往那副呆样大不相同,也许是兰渊走了的原因,故而他也成长了。
“走!”柏桀眼里闪着兴奋,猛地站起身,头上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被魏语安伸手拦腰接住。
“你这脑震荡,你可慢点啊!”魏语安眼中一片急切,属实是吓得不轻。
“别着急啊,慢点走,轻微脑震荡,可不能起这么猛。”医生在后面慢悠悠的开口,透着几分无奈,这孩子,怪贪吃的。
“呕……”柏桀扶着头干呕,半天没缓过来那阵眩晕,“我想吐……”
身旁一声轻叹,“再坐下缓缓吧,别着急。”
柏桀的手死死抓着魏语安的手臂,缓缓坐下,脑中仍是一团乱,有密密麻麻的响声,从耳侧涌上来的热感,又有脑中往下沉的冷意,和怎么也压不住的干呕。
身前有人蹲下,轻轻抚摸他的头。
他皱着眉强忍着呕意微微睁开眼睛,从一片混乱的黑色中看见魏语安那双带着哀怜的眼睛,有一瞬间他恍惚,只觉得伸手的一刹那,触摸不到魏语安。
直到那片黑色散去,诊室中央的光尽数撒在魏语安身上,他仍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没事。”他忍下干呕,贪婪地吸入空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头上真实的疼痛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还疼吗?”魏语安想伸手去摸他柔软的发,却只摸到了粗糙的纱布。
“不疼了。”柏桀用那双无辜懵懂的眼睛看着他,微微蹙着眉,栗色的瞳孔里依旧是小孩子才会流露出的不解。
魏语安没再说话了,只是站起身慢慢的把他扶起来,蹲到他面前。
“慢点,上来。”
柏桀就这样被魏语安一步步稳稳当当地背出医院,外面下着大雪,飘飘洒洒给人间染了一层晦暗肮脏的白。
“哥哥,这雪怎么是红的?”柏桀趴在魏语安背上,疑惑地望向一处。
魏语安转头望去,那辆车上被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刺眼。
“哥哥也不知道。”他没办法回答,他不知道柏桀看见的是什么。
他踩着雪下了台阶,感受着柏桀把头靠在他肩膀,柔软的发丝蹭在他脸上,是冰凉的。
“柏桀,别睡。”他只是这样说。
“魏哥,我想下来玩雪。”柏桀并不是完全清醒,带着几分小孩的闹腾。
魏语安打开车门,把柏桀抱进车里,系好了安全带,把车开到医院对面一家米粉店门口,“听话,别睡,哥去买点吃的,咱们回家吃饭。”
“哦。”柏桀耷拉着脑袋,一瞬间仿佛被丢下的小狗,尾巴都垂了下来,“那你把衣服穿上吧。”
外面风裹挟着寒意,的确是冷的季节。
“魏哥……”柏桀的眼睛清雾一般,带着几分固执。
魏语安伸出手,摸向他滚烫的额头,皱了皱眉。
他没照顾过孩子,但是柏桀发着烧,他很怕他冻到,所以外套一直盖在他身上。
“听话,哥一会就回来。”话音落,他便开了车门出去了。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魏语安往手心呼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快步走进米粉店。
“妈的,真冷,早知道不装这个b了。”
柏桀轻轻侧头看着魏语安的背影,思绪却被飘散的雪打乱,今天的事情都发生的太突然,即便他早有预感,也无法完全消化。
直到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从店里走出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们家还卖甜牛奶,给你买了一瓶。”魏语安拉开车门,坐在座位上瑟缩着抱了下自己,外面真是出奇的冷,也不知道柏桀在那雪地里是怎么熬过来的。
柏桀安静地看着他,神色木然,也没说话。
“真是撞傻了。”魏语安伸手想拍拍他的头,却只是把手停在他头上两秒,而后收回手,按下手刹。
车子开得很慢,也很稳。
魏语安突然笑了,柏桀疑惑地看向他,他轻笑着解释。
“兰哥说之前逗你玩,让你教他开车,结果你一通瞎指挥,可好玩了。”
柏桀皱着眉反应了许久,小声嘟囔了一句,“现在会了……”
“会了?”魏语安诧异,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那你教教我。”
“可以教你骑自行车……”柏桀低着头盯着手上的伤,轻轻歪头,咬了咬嘴唇,缓慢地说着。
耳边传来魏语安的轻笑,“好,那我谢谢你。”
“不用谢……”柏桀眨了眨眼,眼珠缓缓地移动。
“今天是怎么回事?”车缓缓停在停止线后面,魏语安把手轻搭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柏桀。
“我好像……被打了……好像是吧……呕……”柏桀缓慢地开口,吃力地皱眉回想着,却又是一阵干呕。Χiυmъ.cοΜ
“想不起来别想了。”魏语安伸手抚了抚柏桀的背,出声安慰着。
“我好冷……”柏桀缩在座椅里,语速慢得惊人,惨白的脸上泛起异样的红润。
魏语安又皱了皱眉,摸了摸他的头,更烫了。
“刚才在医院吃过药了,一会咱们回家,吃完饭好好睡一觉。”
“什么?”柏桀没反应过来。
“回家。”魏语安算是明白了,话不能说太长,否则他听不懂。
“哦。”柏桀往旁边轻轻靠了靠,“那你快点吧。”
魏语安扶额:“你脑震荡,我敢开快点吗?”
“哦。”柏桀懵懵地看着他,脑子没反应过来,嘴先应了,而后又反复思索了一会,“哦,我脑震荡。”
“唉!”魏语安深深地叹了口气,车子依旧缓慢行驶。
“今天是谁打的你?”魏语安皱眉,打成这样,是有多大的仇啊,自己老婆都被打了,杜若这小子死哪去了。
“是,杜若,和他的女朋友。”柏桀眼珠缓缓转了转,半天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说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谁?”魏语安刻意压低了想忽然拔高的声音,忍住了一脚刹车踩下去的冲动,试图冷静下来。
就现在这个情况,他如果真没控制住自己,一脚刹车下去,他俩可能就得重新回医院看看了。
“是杜若和他新交的女朋友。”柏桀这次开口就连贯了许多,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懵懂无知。
魏语安彻底沉默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车停在了小区停车场。
柏桀刚要起身,被魏语安慌忙按住。
“你别动,你千万别动,我害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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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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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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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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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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