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剧组聚餐,在老山林子里头就地取材,一堆人围着越野车升起篝火。铁架子上肉片滋溜滋溜,腾腾地散发出香味,越野车内都是成箱的酒。

  摄影师Wilson裹着厚重的黑色大羽绒服,对着酒瓶咕嘟嘟灌了一大口,胳膊肘支在车前盖,笑不嗤嗤地对旁边场记使了个眼色。“瞅瞅,咱张哥对那新人可真不一般!”

  张扬正将一串刚烤好的鸡翅递到吕嚣唇边。时间才晚上八点多,眼下掌管吕嚣身体的还是聂清风。

  聂清风对鸡翅敬谢不敏,皱着眉头,声音带有少年的沙哑与甜。“不要!”wWW.ΧìǔΜЬ.CǒΜ

  张扬咳嗽了两声,眼神凌厉。

  聂清风一秒钟被迫入戏,低下头,含着那串鸡翅膀,咀嚼了两口。额前黑发湿漉漉的,沾了雪水,咀嚼时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傲娇美少年。

  张扬索性又揽住他肩头,压低声音笑道:“做戏得做全套。”

  张扬就势把头也低下来,凑近他唇边,咬住了鸡翅串的竹签子。一根竹签子连着两个人,都是高颜值男神,瞬间就听见人群里开始起哄。

  “哎哟喂张导,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哈!”

  “就是,咱也要鸡翅!”

  “想要鸡翅加一。”

  张扬笑着乜了他们一眼。“去去,一边玩儿去!想要吃鸡翅,自己烤。”

  篝火晚会中人语鼎沸,夹杂着各色恶劣的h色笑话。聂清风专心吃鸡翅,桃花眼低垂,睫毛遮断了他心中不安。

  前世今生,他追在风凌屁股后头撵了近九百年,也没敢当面违背过那人指令。

  直到他站在崖底,仰起头,对着半空中御剑飞行的风凌绝望地捏紧拳头大吼道:“师尊,弟子心悦你!”

  那日风凌眼眸轻转,站在飞剑上不言不语。半晌后,雪色袍袖翻卷,如同一只怒极振翅的鹰隼。束发的玉冠叮地一声震裂,剑气迸裂,墨发狂狷飞舞于周身。

  暴雪骤降。

  风凌如一只雪白鹰隼,自半空骤然降落,袍袖鼓荡仿佛腋下夹着两口巨大金钟。他立在暴风眼中,施出骇人灵压,震得聂清风七窍出血。

  聂清风脑中嗡嗡作响,血迹蜿蜒流出口鼻,模糊了视线中的那个永远白衣飘飘的仙人。

  “放肆!”

  风凌怒极拂袖,将聂清风当场掀飞。他沿着崖底不断滚落,遍体鳞伤,直坠至白室山深渊禁地。

  聂清风垂着眼,竭力控制心口再度袭来的那股窒息与绝望。他如今穿到这具年轻的普通男孩儿身体,他珍惜这种普通——四肢百骸不再疼,神魂不必再遭受烈焰焚烧。

  如果他足够聪明,他该就此打住。

  但是他不能。

  鸡翅在舌尖咀嚼出了腥湿味。他想着风凌与昔日白室山种种,竟然不知觉咬破了舌尖。肉糜混杂着鲜血,还有他身为魔尊哭不出来的眼泪。

  一袭白衣站在他们面前,衣角无风自动。剑锋亮得惊人。

  聂清风缓慢地沿着那柄剑抬头,就见到风凌穿着银雪交字领长袍,墨发披散于身后,肩头落着沉甸甸的雪。雪幕篝火下,风凌那双清凌凌的眼中一片漠然。

  “你们在做什么?”风凌冷笑。

  “呵,明知故问。”张扬满不在乎地嗤笑,顺势将那支竹签子从聂清风口中拖拽出来。他拖拽的极其缓慢,一寸寸、一点点,像是有无限缱绻缠绵意。

  剑尖抖了抖,随即刷地伸到张扬鼻尖。

  张扬高鼻深目,垂下眼时,神情倨傲如同被信徒拿剑威胁的神祇。“做什么,这就受不了了?”

  张扬以两指夹住剑尖,唇边叼着竹签子,掸衣起身。雪片簌簌地从他黑色及膝长大衣落下。他站起来后比风凌足足高出大半个头,俯身蔑视时,充满了压迫感。

  聂清风仍蹲坐在距篝火十几步远的地方,被张扬挡住半边身子,低着头,看不清脸部表情。

  风凌目光在张扬与聂清风两人间来回睃视,握住剑的手指攥紧,声音寒意迫人。“张导,你该知道,他只是来这里演戏的。”

  一语双关。

  既点明了目前所有人都困在老山林子里头,只是为了拍仙侠剧《凌仙》,也暗指聂清风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个角色扮演游戏。聂清风不是吕嚣,他不属于这个原生世界,更不能作为纸片人,爱上张扬这个快穿事务所主系统的数据区。

  不能,也不允许。

  他不允许!

  风凌眼眸幽暗,掌中剑又往前递近了一寸,割裂张扬手指。

  张扬:……

  他漫不经心地捏紧了剑尖,微一用力,咔嗒,硬生生将剑尖折弯。随后扭了扭,剑尖往上翘起,如朵钢铁铸造的花。

  “别跟老子来这套!”张扬举起仍在滴血的手指,塞入唇边,吸了口,呸地吐出来。他冷笑了一声,俊朗眉目,笑容异常森寒。“在这里,老子说了算!”

  也是一语双关。

  在外人听来,他说的是在剧组里头,他作为导演,是个一言堂的暴君。同时也向聂清风和风凌这种穿书者亮明身份,哪怕他张扬眼下正被主系统追杀,本质身份依然是个消除者,随时可以将他们这些穿书者从这个世界抹杀。

  风凌扔了剑,厉声道:“你待如何?”

  居然连语词都忘了掩饰。通身琳琅界修仙宗首的做派!

  张扬抬起刚停止流血的手指,噗地吹了口气,随后把手插回大衣口袋。他立在白雪地里,一身黑衣,只有篝火的橙红光芒在他周身映出点暖色。不声不响的,气场非常压迫人。

  “我要如何?”张扬伸出另一只手,拽起蹲坐在阴影处的聂清风,强势地把人搂入怀中。然后朝风凌扬起下巴,故意冷笑道:“风影帝你还看不懂吗?”

  篝火旁突然间很静。

  人声寂寂。

  片刻后,被这副名场面惊呆了的剧组众人纷纷低头,疯狂刷手机。

  【卧槽,张导这是吃醋了?】

  【风影帝居然亲自下场?他从哪儿找来的戏装!真特么带感。】

  【艾玛老子活了几十年,没想到还能看见三个男人一台戏,这可真是有生之年!】

  【快快快,押注。押张哥赢的一赔十。】

  风凌眼底赤红,漠然的仙人面具几近崩裂。他往前逼近一步,死死地盯着聂清风。嗓音沙哑,带有异样难言的味道。“你过来!”

  聂清风没动。

  张扬冷笑。

  谁也没留意到,时间在三人对峙中悄悄流逝。眼下已经过了九点,伏在张扬怀中的少年眼皮微抖,桃花眼睁开,表情略带茫然。

  掌管这具身体的已不再是聂清风,而是——吕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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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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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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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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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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