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风,”张扬走到他身后,声音低沉。“你都听到了?”
聂清风背对着张扬,双手按在膝盖,低着头。走近了,便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像在竭力平复情绪。
张扬又走近一步,手指搭在他肩头。
“滚开!”聂清风恶狠狠地撞肩,甩开他,回头时额头那个Z字型魔印发出刺目红光。“本尊不需要你的怜悯!”
张扬定定地凝视他,片刻后,嗤笑一声。“这种傻.逼对话,应该发生在你们师徒之间。至于我……”
他顿了顿,唇边笑容讥讽越深。“老子不关心你们那档子破事儿!只是你若是因为一知半解,或是因为偷听没能听全乎,给老子惹了祸,被那些巡逻者发现,咔嚓了,你所谋划的一切,包括你的那位好师尊,可就全都玩完儿了!”
张扬抬起刚才被他弹开的手指,凑到唇边,噗地吹了口气。然后甩了甩,一脸嫌弃。“魔气?”
指尖沾染了肉眼看不见的黑线。
张扬瞳仁转换成银灰色,用红外线扫描了遍,随即诧异地咦了一声。“你没入魔?”
聂清风的脸抖了抖。他如今用着吕嚣的身体,少年花朵般鲜嫩的脸露出凶残神情时,总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朵埋在人骨与血泊中的花。
张扬兀自研究刚从盛怒中聂清风神魂内流淌出来的灵力,又用数据模型匹配了下,更加诧异了。“敢情你这魔族身份也是假的?你从头到尾都他妈是白室山的灵修者?!”
“不许和他说!”聂清风额前黑发湿漉漉的,脸上寒雪未化,朔风中裹着寒气。“这些事,我不想让他知晓!”
居然没否认。
或许是快穿事务所声名赫赫,各个原生世界都惧他们。
张扬似笑非笑,将手指放下,又重新插.回裤兜。“你怎么弄到的魔族印记?”
聂清风额头的Z字型魔印骗不了人。
“不需要你管!”聂清风说话时恶声恶气,目光也格外凶狠,看起来不过是个叛逆期少年。
这点子功力,在张扬眼底不值一哂。他不屑地撇撇嘴角。“有魔印,却走灵修,难道你强行换了魔骨?魔骨与灵修气息不能兼容,日夜如遭烈焰焚.身,神魂再强大,也活不过三百年。”
张扬突然间懂了,银灰色瞳仁投向雪地中狼狈的聂清风。“昔日风凌押你去白室山受刑,你被打断三根肋骨,又被逐出银雪峰,那时……你就趁机换了魔骨!”
聂清风咬牙笑。“是又怎样?你须不是琳琅界的人,这事儿,你管不着!”
张扬皱眉。“强行替换魔骨之痛,你怎么忍受下来的?”
张扬身为主系统第十五区的教官级消除者,曾经去过琳琅界,那处修仙者的境遇极其严苛。能够修到元婴的,万不存一,而且一旦失败便神魂尽失,永无轮回转生。白室山是神魔大战后的修仙界宗首,风凌掌管白室山长达千年,算是那个世界里修仙界传说般的存在。聂清风作为他内门首席弟子,本身也是位佼佼者,要不是他作死地瞧上了师尊风凌仙人,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聂清风对风凌表白后,风凌震怒,亲自押着聂清风去了掌刑室。从此后,聂清风便堕了魔,一跃成为魔尊。
谁也不知道聂清风被逐出师门后经历了什么。他再次出现于白室山时,便已经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的魔尊了。风凌与他对战了数月,最后被擒,白室山覆灭,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
聂清风在琳琅界口碑极差,人人恨不得诛而灭之。
也就只有风凌,口中说着恨,真的在这个普通人的原生世界见到弱鸡般的聂清风,却只是用领带衬衫象征性地绑了绑他。——还是绑在床头!
张扬脑内电波急转,分析完前因后果,瞬间觉得牙酸。
可能这就是真爱?
修仙者也是人,会有爱情不奇怪。
虽然在张扬眼里,爱情什么的本就是个怪异存在。
【该死!就连聂清风这个魔尊都能拥有爱情。】胖子咬牙切齿,各种羡慕嫉妒恨。
【嘘,咱很快也要有了。胖子你耐心点。】低音炮不急不躁。
张扬内心两个人格对话了几句,然后同声骂了句mmp。
他还是羡慕嫉妒恨啊!
聂清风开口时声音嘶哑到沁血。“……怎么熬下来的?日日夜夜,每个时辰,都会经历那种烈焰之痛。每寸筋膜都在撕裂、燃烧,然后周身百骸都是令人发狂的疼。可我有师尊!”
聂清风忽然哑着嗓子笑起来,仰起头,望向雪地中纷纷扬扬的大片落白。“师尊呵,就是那天道的宠儿。他无欲无求,他是那清冷谪仙,他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是我要他!日日夜夜,每个时辰,我都在那痛楚中渴望他!渴望到战栗!”
聂清风的情感太深沉,对于张扬来说——抱歉,他理解不能。
张扬咳嗽了一声,右手插裤兜,皱眉道:“你寿元不足,就算不被这个原生世界抹杀,以你的残余魂力也不足以再次穿回修仙的琳琅界。”
停顿三秒后,他一锤定音。“聂清风,你死定了。”
聂清风:……
他扭头望向张扬,眼眸血红,还没能从爱情中走出来。
所以表情略迷茫。
张扬抓紧时机捞便宜,快走两步,拍了拍他肩头,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说魔尊啊,你眼看着也活不长了,在这个原生世界是你了结执念的唯一契机。你看不如这样……”
他俯身,凑到聂清风耳边,嘀嘀咕咕秘密嘱咐了一番。
聂清风血红双眸中神色瞬息万变,在张扬说完后,突然变得清明。额头那个Z字型魔印终于不再反复横跳。
张扬大力拍着他肩头,扯开嘴角痞笑。“怎么样,成交?”
聂清风捏紧拳头,然后也缓缓地笑了。“好,成交!”
**
十分钟后,聂清风走得脚步轻快。
张扬右手插裤兜,吹着口哨掉头,就撞见角落阴影里立着的雕塑一样的风凌。
“你与他说了什么?”风凌声音冰寒。
“抱歉,合同契约细则,只对当事人有效。”张扬早就预备着他会来窃听,笑得满不在乎。“既然这么关心他,为什么刚才不走出来?他为了你,甘愿承受神魂焚.烧之痛,也不选择堕入魔修。怎么样,感不感动?”
风凌沉着脸,不声不响,挡住张扬的路。
“让让!”张扬斜眼觑他,嗤笑了声。“舍不得,放不下,偏又不让他知道。鬼知道你风大仙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wWW.ΧìǔΜЬ.CǒΜ
张扬从前待吕嚣也是这样的。舍不得吕嚣在这个原生世界艰难苟活,放不下他,却又不肯让吕嚣知道他为他做过什么。结果导致吕嚣不爱他,只拿他当个没几把用的金主。
这事儿想起来,张扬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他看见风凌走了他的老路,发现这么愚蠢的不止他一个,瞬间就心安理得了。瞧出风凌为这个迟来的真相痛苦,他反倒咂着嘴,贱兮兮地又补了几刀。“你的好徒弟日夜以身饲魔,而你呢,你又在做什么?”
两人近到鼻息相闻。张扬俯身,呼吸喷洒在风凌颈侧,抬手将他拢在墙角犄角处,恶劣地笑道:“你不是要度他成仙吗?可他从来都是仙,真正入魔的……是风大仙人你自己吧?”
他手指慢慢地往下,直戳风凌心脏。“风大仙人,你这里,住着真正的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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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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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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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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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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