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脸上的笑再难收住,对着来请安的林乐曦也是一样的笑脸:“这些日子难得见你出来,虽吃不得荤腥,可你到底还是孩子,哪能一直如此。我吩咐了厨房,做了些素肉过来,好歹用些。再不能坏了身子。”
“太太的话,乐曦记下了。”林乐曦知道贾敏这些日子心情甚好,也不与她项背,接口道,“黛玉呢?这几日倒都没瞧见她,可不是贪睡还未起罢。”
贾敏一愣,看了眼绘秋,笑道:“哪能啊,小孩子家的再怎么能睡,这会子也该睡好了。再睡下去,可不是小猪罗了。”
“那丫头在维桑院里常隔着窗牖看花,如今来了上房可是能放开了瞧了。”林乐曦话里带话的说道。
贾敏屋子里旁的不多,偏花最多。各色花都有,凡是叫的上来名儿的,这里皆有。
贾敏讪笑道:“她还小,去外头当心风吹着了。还是在屋子里看看就是了。”
“黛玉如今能翻身了,太太可知道?”林乐曦见贾敏还是没有上道,淡淡的提了一句。
贾敏一怔,她光顾着兰苑的事儿,黛玉那里便不曾过多关注。想着有忍冬在呢,总不会委屈了她。如今再想,却忽的发现自己对黛玉确实少了太多关注。
“小姐与太太说这些作甚?明明是太太对二小姐不够上心,您去提了,那咱们花在二小姐身上的功夫岂不是打了水漂?!”艾草不赞同道。
林乐曦立在廊下,指了指一朵开的正好的栀子花,跟在旁边的女使便上前剪了下来:“若不提,怎显得我比太太更上心。到底是在我屋子里养了几月的,有些情分。我只提这一回,她若是能对黛玉多上几分心,我便只管我自个儿的事。但若是没有,我可就有文章做了。虽则对亲妹如此,有些利用,但对她往后好,也算是我的心力了。”
“咱们都看在眼里的,旁人也不会眼瞎瞧不见!”艾草忿忿不平的又道了一句。
林乐曦轻笑出声,手里拿着那朵栀子花,点了点艾草的眉心:“小丫头肚子里一堆的坏主意。”
“那是为了您好——您老是一直对旁人好,对自己却远不如。奴心疼。”艾草瘪嘴,做一副委屈状。
林乐曦无奈摇头:“京都如今已是一摊浑水。勋爵人家奢靡成风,天家不满已久,可碍着满朝文武那盘成大树的势力不好动手,一直隐忍着。我娘算是白折进去了。如今只希望,我能从里头看出个对自家有利的局面来,不然可是寸步难行。对了,四大家族一事,打听的如何?”
“小姐放心,事无巨细,俱在小姐的案上了。”艾草笑道。
林乐曦点点头,如今也只能从他们那里下手了。
贾敏自林乐曦提了一回,便想着要好好补偿自己女儿,不好叫她心里对自己这个亲娘还不如林乐曦这个继姐来的亲。
“忍冬,二小姐这段日子可好?”贾敏抱着黛玉起来,看着她红扑扑的笑脸,心里满是甜蜜。
“大小姐照料的很好,便是身边的女使都补齐了。只是那时小姐年纪小,去不得外头,只叫妈妈们抱出去晒了几回太阳,便再没出去过。”忍冬垂眸低头。
贾敏将黛玉重又放了回去:“今日她来请安,听的了几句。黛玉若是想出去看花,你们便抱她出去罢。穿得厚实些就是了。我闻说,她如今能翻身了。”
“小姐小半个月前便能翻身了。如今很是利索。再过个月想是能爬了。”
贾敏逗着黛玉,扫了一眼屋内的装饰,没了以前的精致,却也很是妥当:“我记得从前摆在这屋里的东西不少,如今怎么倒是素简起来了。”
忍冬看向绘秋,见她低头,便知道她不曾与贾敏说过,便也不提。“小姐年纪小,怕不知轻重含在嘴里,故此收了起来。”
贾敏自忍冬看向绘秋那一眼便明白里头有人弄鬼,也不拆穿,只道:“回头开了库再抬些东西来。便是怕含了,一个小姐家的屋子也不能这般素净,忌讳。”
“诺。”
贾敏又在黛玉屋子里待了会子,见她实没有醒来的样子,眼见得时辰又差不多了,这才搭了绘秋的手回去。“好端端的,瞒我作甚?不过就是不曾收拾屋子罢了,难不成我还怪罪下来了?”
“不敢。我是瞧着太太累了,小姐那儿忍冬连带着几个女使整治的不差,这才没有说的。”绘秋不敢说是自己觉着这不是大事便没有上报。
贾敏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也不再多说,只一径往前:“看好后院。”
“诺。”绘秋垂头答应。
维桑院里林乐曦看着茱萸递上来的纸张,厚厚的足足有一沓:“竟有这么些?!”
“奴也不曾料到,光荣国府一家便有这许多,还有史家。几家加起来便有这么些了。小姐可慢慢看,不急。”茱萸也表示惊讶,她从不知道一家人家里里外外光表面展现出来的居然就有许多可念叨的。又想着小姐吩咐越细越好,这才不厌其烦的搜罗了不少。“只是京都王家那边的,怕是还得有几日功夫。金陵那边的倒还详实,甄家夫人也说了些。”甄士隐的夫人因着甄士隐乃甄家旁系,知道些事情,看着贾敏出身京都荣国府难免会吐露几句。m.xiumb.com
林乐曦一份份看过去,闻言点头:“我知道了。薛家那小子看着外强中干,怕是个鲁莽的。倒是他妹妹,多注意些。史家如今举家入京,留在金陵的东西不多,却还是能瞧出来些。一门双侯,也不知是个甚光景。王家,光一个王子腾便不是个善茬。诶!他哥哥是个怎么回事?”
先前林乐曦说一句茱萸便点一回头,听得这个,忙开口:“说是于战场战死,天家很是给了一份抚恤。不过,有风声说,王子腾是因着冒进叫他哥哥知晓,为此才丧的命。但王子腾确实平安,却抢了他哥哥的功劳。奴不知真假,不敢胡言。”
“真与假,胡言与否,如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知道避其锋芒、韬光养晦了。”林乐曦摇摇头,将王家的几张薄薄的纸单独拿出来,“史家那位本该袭爵的大老爷,怕也有旁的因由。既是如此,那便不妨查查罢。有总好过无。”
茱萸唱诺一声,忽的又想起了一事:“巧的很,这两家都有遗孤留下。”
“哦~有意思。”林乐曦微笑。
先说完蹊跷,再说这个,任谁听了都觉着里头古怪。薄荷眼眸微沉:“这些个勋爵人家,里头浑水混的很。”
“这才传了三代的武将人家,便是再浑也浑不到哪里去。”林乐曦淡淡一笑,“我要的不过是心里有谱罢了。表面越是太平的,内里越是混杂。找个空子钻进去,总有东西可以叫咱们瞧见的。让咱家的人都机灵些。”
“诺。”茱萸唱喏,“那荣国府……”
林乐曦垂下眼帘,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手里的纸张:“荣宁两府,俱要查。”
这是连宁国府都捎带上了。“诺。”
关雎看着疾步出去的茱萸,心里狐疑,却不敢多问。一等女使的事情,二等女使不可逾越过问。尤其事关主家。必须口风严谨,不会多管闲事。察言观色、说话套话的功夫要一等一的。心里微叹了口气,她年纪还轻,总有机会的。关雎想毕,抱紧手里的书籍进屋去:“小姐,少爷给小姐去书阁淘换来的书籍今日林诚家的差人送进来了。请小姐过目。”
林乐曦不置可否,薄荷便上前来接过:“小姐今日有事,你去看看外头派进来的新女使。”
自黛玉从维桑院搬了出去之后,贾敏借口维桑院人手不够,又从外院挑了几个进来。前几日刚到。
“马婆婆的大女儿,丹草,进来了。”关雎回答。
林乐曦一挑眉:“哦~她果真找了门路进来。”
“拿钱打通了太太身边管事儿的妈妈,说了一回话便进来了。”关雎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奴仔细瞧过了,是个得用的。姿色娟秀,性子沉稳,说得出敢作为。只是时日尚短,也只能瞧出这些来。”
林乐曦摩挲着手里的纸张,眼角向下,思虑着。良久道:“既然里头有咱们熟的,那便暂时顶上一顶。将里头的行情都摸透了,再来回话。”
“今儿去请安,太太好似忘了这回事儿一般,只字不提。小姐看,太太这是真忘了,还是还有旁的话未曾与小姐明言?”这些议论主子的话,如今也唯有薄荷还敢说些。艾草她们几个,哪个都不敢在林乐曦面前这般说话。林乐曦也是因此,对薄荷多了几分另眼相待。
“太太的心思,谁能知晓啊。”林乐曦笑了一声,吩咐道,“人都来了,能赶出去么?便是要赶,也得捏着错处,狠狠责罚,正大光明的将人提溜出我的维桑院。且不管这些,我院子里那窗户底下的花不知为何竟有些蔫蔫的了。寻个只根底的,去看看罢。”
关雎躬身:“诺。”
“之前府里打发下人,很是折腾了一回。便是后头林显家的将人一一补上,只怕太太也不会放心用。后头必是要提拔自己的人,让马婆婆盯的仔细些。我如今才刚摸着这所谓的四大家族的门边儿,可不能叫人坏了事儿。还有,”林乐曦将东西交给薄荷,嘱咐艾草道,“我听的说甄老爷的妻子封氏时常来与太太说话?”
“马婆婆那边倒是没有风声出来,不过若是小……”艾草的话才说一半,菖蒲便揭帘,自外头进来。
菖蒲见着艾草看她,便知道她刚刚在回话,只是自己手里的也是件要紧事:“小姐,松子递进来的。”
薄荷进里屋去放东西,艾草便转身接了来。
“他可有说甚?”林乐曦徐徐拆了信件,问了一句。
菖蒲垂眸:“公子让小姐放心,一切他来处理,定不会让您烦忧。”
信笺上不过寥寥几行字,并不多。林乐曦一目十行的看完,闻言笑道:“他倒还是那副脾气。既然他说了,那我便不必操心京都的事了。咱们将家里的事情都料理好了,后头会格外轻松些。”
“外头的事情,自有簿姑姑帮着操心。您如今最要紧的怕是府里那些。”
林乐曦扶额,微笑道:“这府里到底还是要有我自己的人。有些事情办起来才方便。”
菖蒲问了一句:“从前老夫人的人不可用?”
“倒不是不可用,而是不敢用。”林乐曦阖目,“百顺堂如今人心浮气躁,我且得想个法子安抚住才成。养了这么些年好容易出来的人,不可轻放出去。”
关雎看着有些疲倦的林乐曦,识趣的屈膝行礼退下。
艾草便接着说话:“若是小姐需要,马婆婆那边可以打探到风声。少爷那边,奴还未曾细说。”
“固也那边不必详说,让他安心念书。不过外边铺子那里不好出面的,我倒是能让他出来见见。”林乐曦眼睛微怔,一眼便看见了立在一边的菖蒲,想起她哥哥在铺子里,便说了这一句。
“诺。”
丹草被领着去看了看窗台下的花:“小姐的花只是浇多了水罢了,并不曾有何问题。我再给它松松土,撒些肥料便好了。”
关雎在一边看着她动手,一边说话:“你母亲此前来找过小姐想必你是知晓的,或者是你撺掇你母亲来寻小姐的。今日小姐让我转告你一句,凡事心里有数些。莫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便将旁人做傻子耍。”
丹草的手一顿:“小姐她……”
“你能叫太太注意,已是你的本事。小姐让你想法子进维桑院便是一回考验。不管你初心为何,既然过来了,那便尽你的本事,竭尽所能为为小姐多做些事儿罢。”关雎看着丹草,说道。
丹草收回方才伸出去的手,转头看向关雎:“我从未有过不好的念头,亦不会让小姐陷入两难的境地。我来,只是想为小姐分忧。”
“每一个来这儿的人都是如此说的,只是真相如何唯有你自个儿知道罢了。小姐如今事多,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多做纠缠,你要是有心,不妨从细微处着手。”关雎淡淡一笑,说了一句。
丹草却是个聪明人,关雎话一出她便明白林乐曦的意思了。“诺。”
铮,铮!
“古之谓琴者,讲究的不过是平心、静气、意境三者也。每一琴因心境不同,琴音自变尔……”
叶翎的声音舒缓而清淡,悠悠扬扬的传进林乐曦的耳中,隔着距离,倒像是隔了山川流水一般,于山谷中飘荡的空灵。曾经,她最喜欢的也不过就是这声音。
林乐曦的手指跟着叶翎的声音于琴弦上下左右中穿梭,悦耳之声连绵不绝的传来。听者无不为之倾倒。整个维桑院都盘旋着她的乐音。
叶翎没有等到林乐曦去栖香寺便自己回来了,言语中皆是对她的不放心。早些回来,叶翎也能更加心安些,免得这小丫头钻了牛角尖不知何时方能出来。
春娘在后头的小厨房里造汤水,听见了这乐音手一顿,喃喃自语道:“小姐这琴音是愈发往高处去了。”
“春娘你在自言自语些甚?”一旁等着的关雎问了一句。
春娘连忙摇摇头:“只是想着是否要在汤水里多加些蜜,我瞧着小姐这些日子胃口不加,恐她嘴中发苦。”
关雎笑道:“倒不是为别的,只是苦夏。你是知道的,一到了夏日,小姐的胃口总是要不好。春娘你的手艺好,叫小姐多用些。”
“当初受老夫人赏识才有能在主子跟前服侍,如今小姐如此厚待,我自是要尽心伺候的。”春娘心里着实感念,对林乐曦也十分上心。
关雎看着这小小的地方,里头寥寥数人,心里微叹了口气。递了手里的盐罐子出去:“小姐说,再过些日子便有章程下来了。”
听见了,春娘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好歹小姐是看明白了。“不过就是辛苦些,旁的也无甚。再过一刻钟,这汤水便可出来了。”
等关雎端了汤水进屋,林乐曦的琴课也算是结束了。
“小姐造诣颇高,再磨上几年,心定了,弹出来的琴音怕是更上一层楼。到那时,小姐的琴也便是学成出师了。将来无论去大楚何处,小姐总有一席之地,只要小姐愿意。”叶翎最后一句说的意味深长。
林乐曦若是愿意显露出自己的真本事,那便是远在边塞也是能知道。可若是不愿意,那便困在后院里的一亩三分地里了。
“先生的话,学生记下了。”林乐曦颔首。
叶翎收拾了手边摊在桌案上的东西,抽了一本琴谱出来:“这是我多年前无意中得到的,可想我境遇如此怕是谈不出其中奥义,便索性束之高阁。如今遇着你,也算是缘分。这琴谱与你,也是缘。今日我赠你,望你珍重待之。”
林乐曦躬身,双手接过:“学生定不负先生。”
叶翎微笑着点点头:“我知你为你祖母之心,可也希望你明白,这世间除了你祖母,你还有许多。小小年纪,莫生槁木之心。往后,尚有大好前程。”
林乐曦眼帘微垂:“先生谆谆教诲,可学生如今却是无暇他顾。”
“你祖母毕生所愿,你可知晓?”叶翎原本起来的身子因着这一句重又坐了回去。
林乐曦颔首:“林家安稳,乐曦平安。”
“你是个明白人,多余的话我不会多说。只一句,牢记你方才所说。”叶翎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起身便要出去。
“先生。”林乐曦转身,“学生有一问,还望先生能解惑。”
叶翎颔首。“祖母待乐曦,除了祖孙之情,歉疚之意,还有一份小心翼翼。学生粗笨,不解其中玄机。”
“你果然聪明。”叶翎答了一句,看着林乐曦微笑。
林乐曦见叶翎不答反笑,心里一顿,有些许明白:“可是我……”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叶翎喜欢她的这份聪明劲儿,见她因自己的三言两语便能自己悟出来,心里不禁熨帖。笑道:“小姐果真是不负曲娘子和老夫人的教诲,确是如此。”
“果真么?”林乐曦喃喃自语似的说道。
叶翎忍住了想伸手去抚她脸颊的冲动,微笑道:“既然小姐知道了,便也该明白自己如何做了。往后我不会再与小姐提起与这有关的任何只言片语,未来如何,扬州林家如何,小姐如何,都要看您自己的本事了。曲娘子为小姐开了门,老夫人送了小姐一段。接着往后一段长路,我会陪着小姐再走一程。最后的路,还是要小姐自己走。”
林乐曦垂眸,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紧攥,沉默良久道:“祖母在栖香寺许了愿,不知我何时能去还愿?”
“等小姐出了孝,便能了。”
林乐曦没有再说话,只是移步送叶翎出去。叶翎知晓此刻怕是她心里起了波澜,也便不开口。两人一路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到了门口,便行礼分开了。
关雎奉着瓷盅进屋来,见林乐曦歪在贵妃榻上,娟秀的眉毛紧皱,闭眼养神。薄荷取了条缂丝绣海棠花的薄毯子来为她盖上,见了她抬手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小姐怎的了?”关雎做了个口型。
薄荷摇头:“倦了。”
“那这汤?”
“放下罢。”林乐曦薄唇轻启。
关雎见她开口了,连忙低头将托盘置于一旁的鸡翅木小翘案几上:“春娘亲自造的汤水,味道清淡,小姐定然喜欢。”
春娘造汤水的手艺一品,这白底绘红梅花的瓷盅盖还未开,香味便先飘了出来:“春娘的手艺当真极好。”
“这是自然,不然老夫人也不会放心她来侍候小姐的膳食。”关雎笑道。
林乐曦点点头,起身接了瓷盅过来,看着里头那澄澈分明的汤,微笑道:“味道的确很好。我记得春娘之前生了个小姑娘,我妆奁里有一副银镯,拿去与她罢。算是我的贺礼。”
“奴代春娘谢小姐。”关雎行谢礼。
“不必,这是她该得的。”林乐曦神色淡淡的,“百顺堂里之事我的确耽搁太久了,若是再拖着不处理,往后定有祸患。”
关雎眼睛一亮:“小姐,您决定了?”
“决定了,不改了。”林乐曦微微一笑。
薄荷为她打扇,闻言笑道:“小姐决定了,奴们自会为小姐解决里面随时会出现的障碍。那些人若有话,奴们会替小姐料理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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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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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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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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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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