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心里微怔,太太好似没有吩咐过给小姐收拾屋子。抬眸看向绘秋,见她也是一怔。可口中答话却是截然相反:“一早便好了。只是不知如今小姐到何等模样了,是能翻身还是会爬了?故此有些不曾铺排。还是得等小姐回来了,才好安插。”
贾敏笑着道:“如今苦夏,黛玉年纪小,便不必放冰盆了。放点凉水,借点儿凉意就是了。再开我的库房,拣那几样好的送去。”
“诺。”
绘秋应声,引着忍冬往从前的东暖阁去。那里自黛玉出去之后一直无人动,倒是有人打扫,只没了原先的精致。“太太这些日子忙着处理老夫人的白事,回来又料理了日常流水。很是忙碌。有些地方便是忘了也是有的。忍冬,你是从前跟着太太的,该是知道太太说一不二的性子。这里是打扫过的,可万没有维桑院那边精心细致。你们几个自己看着收拾就是。”
忍冬听了,将黛玉递给王妈妈,拉着绘秋说话:“绘秋姐姐,我离了上房这些日子。太太的性子我实是知晓的不如姐姐清楚,小姐年纪又这般小。还望姐姐多提点。”说着就将发上的一支银钗取下来递到绘秋手里。
这钗子是林乐曦赏的,花纹不多,分量却重。
绘秋掂了掂,眼睛一眯,笑道:“太太还能如何变,不过就是忙了些,旁的还与从前一般。你如今既然跟着小姐去维桑院住过一阵子,那便好生侍候小姐就是了。太太如何自有人操心。”
忍冬一听便明白这是不打算让她回去贾敏身边了,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姐姐告知,忍冬会好生侍候小姐的。”
蔓渠看着绘秋趾高气昂的出去,跺了跺脚,冷哼一声,挽起袖子先将床榻收拾干净,好让黛玉躺着。“太太忙的连给吩咐一句收拾小姐屋子都不记得。”
白珉看了眼神色自若的忍冬,手肘拐了一下蔓渠,压低声音道:“这是甚地方,也容得你乱嚼舌根!快些噤声,安生收拾。若是耽误了小姐歇息,看谁饶的过你。”
“物不平则鸣,我可有说错?!”蔓渠不答应,可声音到底是压低了的。
忍冬听见了笑道:“太太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只要不犯到她眼皮子底下,她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囫囵过去。怕是想着小姐是个女儿身,到底没有少爷来的重要。”
葶苎拿着银嘴壶过来:“过个月洞门便是太太屋子,不过几步路的光景。小姐这里也不过就是略微打扫打扫就是,为难的也不过是摆设。咱们从维桑院带来的也尽够了。”
蔓渠无奈:“太太如今倒是愈发忙了。小姐……唉!”她到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甚了。
忍冬看了眼这与之前离开时差了些许精致的屋子,又看了眼一脸安逸拍着黛玉睡觉的王妈妈,心里下个主意,还是要找林显家的好生说道说道才是。
等林显家的将事情报过来时,林乐曦正处理百顺堂一事:“我知道谷雨她们几个的心,可祖母明确说了不许她们耽误自己的大好时光。落发出家去庵堂还是甚旁的,一样不许!祖母一片好心难不成就要如此糟践不成?!”
“她们也是为了全了与老夫人主仆一场的情分。”乐姑姑为难的说道。
“林显家的与簿姑姑都曾侍奉祖母,与祖母也是有主仆一场的情分。怎不见她们如何?!不好生在这里待着,添甚乱!”林乐曦头疼扶额,“当初祖母说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不成!”
薄荷看着眉头紧锁的林乐曦,道:“谷雨她们也只是一时不曾想通罢了。”
“若是想不通,那便算是白瞎了祖母的一番苦心了。也罢,随她们去罢,我且等这一年。只一年,出了孝期我便要问下落了。让她们几个好生思量了来回话,不然我可就做主发话了。”林乐曦看着摊在黄杨木方桌上的账簿册子单子,很是疲乏。
艾草闻言,连忙借口答应:“小姐放心,奴会去传话的。您先用膳罢。”
“不了,看着方桌上这许多事,我哪里还有心思用膳。吩咐厨房,今儿拣那清淡的送来。后头我还有事呢。”林乐曦理了理思绪,开始翻看方桌上那成堆的东西。
一边的关雎无奈应诺,打了帘子出去吩咐春娘。
林乐曦手里的那本册子是人情往来的,这些年湖州姚家来往不多,曲家也是循旧礼,苏州这几年倒是捞了不少好处。外加前两年才新添的京都荣国府那一带花销。
看着看着便不禁皱起了眉头:“这送去京都的怎的都快赶上苏州那头的了?不过才一二年,竟还有隐隐赶超的势头?!”
薄荷答话:“荣国府那边自老国公去了之后,国公夫人掌了大权。如今这不是降等袭爵,外加那边的二老爷得了荫封,爵位比平常人家降的还快些,几乎是到头了。如今只剩个三等将军的虚衔。张老爷那边又闹了一场,狠狠的将他们的面子踩了几脚。太太心疼却无无可奈何,那边老太太来信说了几回,又派了人过来参加二小姐的抓周。终归是自己的亲娘,太太心软。”
“如今当家的是哪边的?”林乐曦听了来龙去脉,特特的将京都这两年的来往翻出来细看,越看越心惊。
薄荷垂眸:“是二太太,王氏。”
“呵,原来如此。”林乐曦冷笑一声,“金陵那边有个俗话,我好似听见过一回,还是太太那边的婆子嘴里秃噜出来的。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是?”
茱萸几人面色不好看,头愈发低,不敢随意答话。
林乐曦却是因着这个连带着将方桌上所有与这几家有关的翻出来细看:“说说罢,叫我这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好好听听外头的见闻。这四大家族,到底是个甚来头。”
茱萸觑了一眼林乐曦的脸色,艰难开口:“当初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这一对亲兄弟出了大力气才叫封了国公,一个宁国公一个荣国公。荣国公贾代善于先帝十分得力,娶的便是当初一道上战场的兄弟史家的独女,便是如今的老太太。如今史家是一门双侯,因着先头几代人的情谊,关系倒还不错。还有两家,一家王家。有一个嫡次子王子腾如今在军中效力,天家也颇有些要用的意思。这王子腾的嫡妹便是如今荣国公府的二太太。最后一家,却是商户。姓薛,因为于粮草上出力,便得了个紫薇舍人,如今是皇商。王子腾的庶妹嫁过去了薛家。因着他们四家祖籍皆在金陵,有情谊又联着姻,这几年权势不小,这才有了这么个说法。”
林乐曦点点头,心里头将这两年送去京都的东西花销一并算了个清楚:“各色节礼算下来也有小两万了,一年一万,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闻言乐姑姑也是一样皱起了眉头:“这么个送法,咱家再丰厚的家底也是一样经不起耗的。”
林乐曦扶额想了一回:“派人细细打听这四家如今景况,越细越好,快些。我这几日就要的。”
正说着蒹葭便进来了:“小姐,忍冬那边来的信儿,太太心思不在二小姐身上。东暖阁只是粗略收拾并不曾精心看护。她说,多半还得大小姐费心。”
“既是如此……”林乐曦合上册子,吩咐道,“让簿姑姑去挑人罢。既然太太忙着,想来忍冬一时时回不去的,让她安生在黛玉身边当差。横竖都是一等女使,利弊她定然是能衡量的。管事娘子暂时让王妈妈顶着,等簿姑姑选定了再送来。若是有甚不防头的,让她再来寻你就是。”
“诺。”蒹葭记下了,“小姐,还有一事。”
林乐曦端起盖碗小口小口喝着,闻言看她:“说罢,何事?”
“百顺堂那边有几家人来问,到底是个甚章法。奴不好答,推说了几句,来讨小姐的示下。”蒹葭也有些无奈,这个时候正是人心浮躁时,若是不好生处理了,将来怕是后患无穷。
林乐曦叹息:“如今倒是能看出人心冷暖来了。也罢,总归是一个料理,早晚都一样。”
乐姑姑进言道:“百顺堂里的下人有不少俱是跟着老夫人小半辈子了,这些年下来只怕也有些根基,小姐可要看准了处理。”
林乐曦笑道:“只要身契在我手里,那些人便不会离了谱。既然有根基,那边盘一盘罢。蒹葭,你与甘棠去百顺堂好生将祖母身边的人都顺一遍。就说,我要给那些侍候祖母有功之人犒赏。叫他们自己认。”
蒹葭明白:“诺。”
乐姑姑眼里带笑:“小姐如今是愈发沉稳了,连这些都能料理了。可见是长大了。”
“年岁长了,若是心眼再不长,可是枉费祖母这几年的费心教导还有这些安排了。”林乐曦怅然,她的祖母将她的后路与帮手都一一准备齐全了,“蒹葭她们两个盘查清楚还得有几日功夫,咱们先将田亩庄子的账算干净了再说。”
“诺。”
林乐曦手边放着一把白玉算盘,可她大多数俱是心算。先处理的是田庄,那账簿足足有七八本,林乐曦算上薄荷艾草她们四个,用了三日才堪堪理出个大概。
艾草伸个懒腰,动动发酸的脖子:“小姐,这账簿可算是看完了。后头如何?”
“让林诚家的找个由头去看看,那些个地方到底是何景况。”林乐曦看着薄荷收拾账簿,心里稍稍松缓口气,道。
茱萸一愣:“小姐,还要去看?”
“若是不看,装聋作哑的将这些土地就此脱手,我可没那心。总得看了心里有数才好与那牙行说话。林诚家的办事妥帖,她心里有数,毋需担忧。”林乐曦笑着说了一句,看看外头的光景,天刚刚泛白,窗户纸亮起来了。
薄荷将半截蜡烛吹灭:“小姐,您又熬了两个通宵。眼底的乌青可要盖不住了。”
“无妨,能将心头的大石挪开,这些都无妨。”林乐曦不在意。
蓼莪领着等在廊沿下那一串女使进来:“小姐,该梳洗了。”
林乐曦点点头,起身往梳妆台去。“等蒹葭她们将百顺堂那边的人都盘查清楚了,薄荷,让乐姑姑寻了身契出来与我。我细看看,若是得用便留下,若是不好,让他们自谋生路或是放去他处。”
“诺。”
蓼莪绞干帕子递与她:“小姐,兰苑那边,怕是有消息了。”
此话一出,林乐曦真个儿愣住了:“谁?!哪个有甚消息了?!”
蓼莪看着吃惊的林乐曦,垂眸道:“自是舒姨娘,那一个怕是不能的。”
锦赋是人家受用过的,出身不干净。虽名头好听,可到底做的还是那样儿的事。若不是林如海发话她再进不得门来。可既然进来了,那便得遵守林家的规矩。林家自诩书香传家,出来的子嗣再不能血脉不干净,名声亦不好听。故此这样的人是不能为林如海诞育子嗣的。她也只能是侍候侍候林如海罢了。
“写冬那边你多关注些,若是准信儿,过来报我一声儿。我好有准备。”林乐曦递了帕子,又开始净手,“这许多事怎又俱都堆叠在了一处。我忙完一处还有另一处,尽没有好生歇息。”
蓼莪犹豫道:“小姐您愿意……”
“我总觉着没那么简单。写冬侍候父亲才多少日子,这些日子父亲也甚少去桃园,哪那么简单。”林乐曦靠着凭几坐着,蓼莪开了妆奁取了那一套二十四件的梳头家伙什出来。甚大梳通梳掠儿蓖萁,应有尽有。
蓼莪头上的功夫是跟着乐姑姑学的,虽还未到家,可做些简单的却是能的。乐姑姑这几日领了林乐曦给的差事,等闲梳不了头,便让蓼莪上手。蓼莪记着乐姑姑的吩咐,小姐这几个月来疲乏的很了,梳头前先通头。因此先择了犀角梳给她顺头发。“小姐的意思,舒姨娘弄鬼?!”
“那倒也不见得,怕是心里慌张,好有个谱罢了。父亲正守孝呢,万不好这时闹出新闻来叫人笑话。”林乐曦开了一个描仙鹤的宣州瓷盒,里头白白的一整盒,“这是新开的不是?我记着原先那盒不是这个色儿。”
蓼莪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是新开的。小姐原来那盒玫瑰色的用完了,这是羊羔油,不比那玫瑰的差。小姐若还是爱那玫瑰的,奴回去便说与他们知道。”
林乐曦摆手:“不过就是一盒子油膏罢了,不值甚。换便换了,也无妨。”
蓼莪却不是如此想:“从前是跟着老夫人,吃穿用度皆不愁。如今跟着府里来,公中出的东西,虽是好的,却未必是适合小姐的。回头奴去问问显大娘,看看从前的章程。”
“也罢,你们心里俱都明白的,我也不好说甚。”林乐曦将油膏抹开,左右瞧了一回,笑道,“还成,细看不出来。我记得祖母那边几大箱子古书里有不少美容养颜的方子。此前我好奇瞧过,却不曾捣鼓过。等这边定下来了,倒是要试上一回,也不知其效果如何。”
蓼莪闻言笑道:“小姐心神松了都有力气思量这些个了。”
“那可不是。对了,叶先生那边,可说何时过来授课?”
薄荷铺完褥子,闻言便道:“没有准信儿,不过想着怎么着都得再过个三两日罢。听说京都的妙善师太也过来了。叶先生与妙善师太交好,怕是要多盘桓几日。”
这事倒是大家都知道的:“既是如此,那便不急。找个好日子,去栖香寺一趟罢。”
艾草看过来:“小姐想去进香?”
“祖母说过一嘴,她在栖香寺许过愿,今年便是要还愿的日子。如今祖母不在了,栖香寺却得去一趟。一则替祖母请愿,二则瞧瞧叶先生去。三则么,我得见见妙缘师太与妙善师太。见得着见不着是一回事,我去不去见又是另一回事。”林乐曦看着镜子里为自己通头的蓼莪,说道。
“诺。”
关雎带着人进来摆膳:“小姐,早膳得了。”
上房里贾敏听见了染春的回禀,差点砸了手里漱口的瓷盅:“这个贱蹄子,倒是机灵呢!”
染春低头垂眸:“我一直有盯着她们喝药,一顿都不曾落下。”
“她若诚心想有孕,岂是咱们能盯的住的。”贾敏冷笑道。
染春身子有些发冷:“太太,您可有吩咐?”
“如今是孝期,老爷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她来这么一出,是存心想给谁脸子瞧呢!”贾敏眼眸沉沉,攥紧拳头,“这些个事儿只要未落准,那便是不做数的。她既要寻大夫那便寻罢。回来说与我听。”
染春原本有些发冷的身子如今更冷:“诺。”
这一问一答,便将舒姨娘的前程定下了。
林显家的抱着个扁木盒子过来见林乐曦,面色不好。林乐曦正看着茱萸从林忠家的手里递上来的东西,见了连忙端坐:“快给显嫂子看座。这天热的,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要事?”
“这是小姐要的身契,奴一并带了来。另,想与小姐说件事儿。”林显家的面色不好看,“兰苑那边……”
话未说完,林乐曦抬手打断:“此事我心里有数。太太且还在那摆着呢,尚轮不到我来说话。大夫那边还未有定论,您盯着就是。百顺堂的人身契都在这里了?”
林显家的深吸一口气,她许久未曾这样生气,如今叫林乐曦三言两语翻篇了过去,也不好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面前提这些个妻妾之事。压下心底那些个思绪,点头说起正事来:“俱在这里了。老夫人治家甚严,每一年都要唤了人来清查一回。便是来了扬州头一年不曾清查,今年开年二小姐出生后便补上了。那些个新的便是今年刚补上的,绝不会有疏漏。除非她们胆子肥了,知道阳奉阴违了。”
林乐曦点点头,这话她懂。摊了蒹葭呈上来的花名册,一一查点了起来。过得半晌方才点头,重又合上扁木盒:“这便是了。她们瞧着百顺堂顶梁柱倒了,生怕连累了自家,一个个来问出路。我想着,若是守不住的留着还不如放了出去。故此特意寻访了一回,还让你跑这一趟。”Χiυmъ.cοΜ
“这是奴的本分,本该就要问一回的,无需特意。小姐有何想知道的,奴一字不落的。”林显家的之前就要这意思,只是看着她忙苏州一事,便压着没说。
“其实也无甚大事,就是……谷雨她们几个一时钻了牛角尖,转圜不过来。我想着显嫂子与她们相知多些,能帮着我多劝劝。大好岁月总不能耗在庵堂里。我身边本就缺人手,她们再一走,我可是失了臂膀,左右不调了。”林乐曦笑着,她就是不愿意看着谷雨她们四个因为祖母而葬送自己的一辈子。且不说祖母本就为她们寻好了姻缘,便不是如此林乐曦也不会叫她们去伴着青灯古佛一辈子的。她不冷血,也不会用情分事事掣肘,人这一辈子不易,女子更是。能有个好归宿,何必困死了自己。
林显家的明白她的意思:“小姐的话,奴定然带到。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那些个托人来探我口风的,我让蒹葭送一份单子与你,对着规矩好生理一遍罢。便是此时不好处理的,寻个由头打发了出去或是支开架空,都无碍。只一件!莫叫人抓住了把柄。祖母才去那么些日子,林家与苏州闹了一场,理由虽是现成的,可到底名声不好听。父亲这时候可是正关键呢。”
林显家的一听便回转过来,这风口浪尖还是缓些行事为好:“诺。”
林乐曦接过菖蒲递来的菱花团扇轻轻摇着:“总是要结果的,但愿她们都能放聪明点儿。”
看着眼神幽幽的林乐曦,菖蒲皱眉:“小姐愈发喜欢劳神了。”
林乐曦浅浅一笑:“送去京都的信,可送出去了?”
茱萸听见了,微叹息:“小姐吩咐,那匹黄风驹日夜兼程,不过十来日便能到公子手里。可,公子能料理淮老夫人么?好歹那也是朝廷命妇,还有一位女儿在湖南呢。”
林乐曦身子一动,整个人都歪在靠垫里,笑道:“若不是知道她女儿在湖南,我何至于要他来帮我。”
薄荷使了个眼色,茱萸立时便回转过来,怕是湖南那边有些不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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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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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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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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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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