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动物喑哑反噬的吼声一震,初亦也顾不得其他了,径直钻到驾驶台翻找。
到了才发现,各种密密麻麻的按钮、屏幕滚动着的计算数据,直接给了他迎头痛击,设备台全部密封,哪有放枪的地方?
怎么打开?从哪打开?
碰又不敢碰,砸又不能砸……
按钮操纵杆连个指示符都没有。
他贴着驾驶舱上下左右四个表面来回摸索,脑子在“他在逗我”和“他需要我”之间来回横跳,最后终于从驾驶位侧边缝隙的箱子里摸出来一把……生了锈的金属枪械。
他本能试了试,扳机扣不动,套筒座的金属装饰一捻就碎,他甚至怀疑这把陈年老枪是以修的出生礼物,还被私藏,泡在水里从未开箱的那种。
还好以修给他的印象和这把枪也差不多……人不能貌相……
……好坏只有它了。
等他认真而又严谨地捧着那把枪去找舱门时,立马认证了他的不对劲——
门不知什么时候闭合,和舱壁完美融为了一体,严丝合缝,一点痕迹都不留。
初亦这才发现,舱内分外安静,连野兽的嚎叫声都被挡得一干二净。
“!”
以修?
接收不到外界消息的状态,让初亦的无力感蔓延全身,各种撕咬画面顿时完美重合,他心脏猛地一紧。
眼前的空白被大量可能性补了一个彻底——
而脑海无数可能性都准确朝着一个方向迸发,以修打不过,就那体格,连牙缝都不够人家塞的。
他不怀疑以修的能力,但这根本不是人能办到的事,和在竞技场单挑数只羌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仅凭那些野兽脸部生出的亮甲,便能想象其适者生存的进化程度。
又能在沙漠中存活,还拖家带口……
“以修!”
初亦砸门,吼了几声发觉无用后,朝舱门原来位置狠狠跺了一脚,咬牙勾着扳机向舱壁射击,几只弹壳软趴趴崩了出来,“叮”一声掉在舱底。
那声音的气势,仿佛在说“爸爸,我饿……”
初亦拎着那把枪站在原地怔愣几秒,操字的口音咬了一半,骤然抬头——整个飞行器在震动。
他摸索起舱门,终于吼了一句,“逞什么能啊!”
“慕吖,外面好多血,我们不要想了,开着飞行器跑吧。”
……
初亦突然被这出来的小软音揉了一下,然后立刻确定,当年这小东西跟着他的时候,三十六计只学了上计。
他低垂着眼睫,阴影积聚在脚下,飞行舱内温暖明静,用一根头发丝都能想象到此刻外面的血腥程度,一墙之隔、千差万别。
他想方设法抚平情绪,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地方,尝试重新支配几乎感应不到什么力量的身体,每当虚浮感再次来临的时候,他就让脑袋挨着舱壁更紧一点,予以支撑。
“慕吖……”种子声音委屈巴巴。
初亦:“你怕血?”
“慕吖怕,我就怕呜呜。”
初亦:“……小东西,忍忍。”
枪声接二连三响起,跟着夜风呜咽和野兽的悲鸣,寂寥的沙漠顿时开了一道喧闹的生死线。
舒尔脸上的汗滴被风泯干,又不停往外冒,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让这么多野兽都能成为嘴里的食物,修哥在也不行。
“你这不坑人吗!!”
以修身影划过的地方,被两双前爪流着涎水扑了过去,舒尔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的精神支柱!琇書網
他为了助力跳了起来,翻滚到飞行器上部,毫无道理地狂猛射击,手臂震得发麻。
看不到以修的那一刻,他的手脚开始抖,激动地呼声卡在喉腔里,变成张狂的“啊”声!
“修哥!”
“修哥你别死啊!”
火焰消失前,他看到两道血光泼洒进空中,那喷薄的血量给了他一个精准的认知,不是人的!
舒尔大喜!
此后野兽的攻击方向发生了变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风中的血腥味离他越来越近,他拨起腰间的一把短刃反击,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按捺住,定睛一看,哦豁,一支被血溅到的植物蔫蔫地倚在修哥怀里,那人挨在他身边,面目没有任何变化。
不等他欣赏三秒英姿,只觉肩上一个推力,以修直接把他从飞行器上推了下去。
而那群野兽舔舐尽同伴的血后,争先恐后朝新的猎物发起进攻。
舒尔当场萎了,他觉得自己勾扳机的手勾麻了,都不一定能杀完这些怪物。
霍格□□精细化程度不高,他要想瞄准需要费时,但等不及瞄准就要移动位置,以躲避利爪要命的拍击。
舒尔打了几枪后,终于坚持不住了,他惶恐地贴着飞行器外壳,野兽的巨口裹着强风迫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再是勾枪,而是转过身砸舱门。
这些东西和人不一样,单从外形压迫感上就败了,以修让他看到了活着的希望,他非常想活着,“修哥,我也想进去,你放我进去吧!我打不过他们,你放我进去!”
“妈的玩命是不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修哥你救救我!”
舒尔不知道是倚仗什么,彻底放弃抵抗了,马上被吞吃入腹的时候,他贯彻起巨婴的思路乖乖等死,转眼一个灰绿色身影从眼前闪过,一只脚准确抵在那东西上颚正中央,恶臭的风速缩减为零,不等涎水滚落,眼前一片血色,身前的庞然大物悄无声息趴了下去。
他眼珠动不了分毫,明明全程注视,但认知只在一瞬间,修哥手里多了一把不知是金属还是高光集聚的长刃,直直朝怪物三寸以下的部位,穿透那坚硬的亮甲捅了进去。
舒尔料想以修不会不管他,但真没想到一个人类能猛成这样,当下发出正常人的呼声,“修哥,你还是人吗?”
舒尔这句话没说完,只觉背后垫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瞬间为他拢成一道安全区域,然后有只冰凉的手触到他,把着他软到拿不住枪的手,准确朝扑来的东西射击,来一个崩一个,崩一个死一个。
血液似乎对同伴有着异样的吸引,每死一个之后,就会有几只野兽停留下来,舔舐尸体的血液。
舒尔听着那反复湿润的声音,腰背麻了一片。
就在此时,以修松开他,给了他一个眼神,舒尔咽了一口唾沫后,心领神会,哆哆嗦嗦拿起枪找手感……
“哈哈!”收拾战场时,舒尔就一个念头,香,肉也香,自己的本事也香,站在一只野兽头上耀武扬威,“怎么都跑了?是不是怕了我们了!”
“吃饱了,就跑了。”以修靠近他的时候,从他手里借过那把短刃,平静地回应道。
舒尔皱了皱眉,“饱了?他们吃自己同伴的血也能饱?”
以修嗯了一声。
舒尔低头看着脚下的东西,一阵恶寒,“这是动物还是怪物?一点意识都没有?”
“不这样,他们早就灭绝了。”
舒尔呆愣了几秒,表情十分难看,“说得也是,看他们也没有撕咬同伴的举动,只是在同伴被打死的时候狂饮,啧啧,活着都不容易。”
“喂,修哥,你在干嘛!”
野兽面部的巨大亮甲被以修整个掀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脸颊内侧,血腥味不是一个浓就能形容的,舒尔长这么大,经历过不少战争,但绝没有一场能用来和今天的想比。
下面还有一层壳,以修撬了两下没撬开,连皮带肉夹着银丝一点点分离,就是这个过程,让血液如河流般涌了出来,新的火焰再次点燃,把这片角落晕得惨不忍睹。
舒尔头皮发麻,一个踉跄,跌坐在野兽脊背,他双目冲得通红,顿时觉得那些野兽太惨了,甚至自己被他们吃了也不会这么过分。
“修哥,你在干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血液慢慢渗透于松软的沙漠,很快将这片领域完全殷透。
等放完血后,以修赤手用短刃割下血液一遍遍冲刷过的、最里面的米白色组织,热腾腾的气息还是什么从火上升起,每割一片就在舒尔旁边积攒一片。
“修哥。”舒尔不停往后躲,诡异的热气和腥气扑面而来,不香了,什么都不香了。
“这是番兽适应沙漠生活的变种,体内毒性大,食物要挑的。”
“可是……它……”
“做得每件事,都要有目的性。”
舒尔吞了好几口唾沫,终于消化了以修那句话,但他用手背捂着嘴,声音变得萎靡,“修哥……我恶心。”
“下去。”
舒尔听话地滚落下来,立刻支棱起身体,尽量减少自己和新鲜血液的接触面积,“我想回舱。”
以修没有答话,他看着手上的鲜血,愣了一会儿,才说,“等等吧……味道太重了。”
舒尔难受起来,他这两天吃的食粉涌在食道里,从嘴到喉腔苦味弥漫,无人扶持的情况下,只能自己跑到另外一只没有被剥的野兽身边呕吐。
太苦了,被红色漫进来的眼泪也是苦的。
这该死的世界。
沉重的喘息毫无征兆再次升起,舒尔的衬衫扬起一角,感官全被恶心的刺激占据,竟然没发现身后巨物开始活动。
等他警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后,生理泪水直接甩飞出去,他眼前世界倒转且模糊,猛然低头,才发现自己被根状物的东西缠住了,那根状物从沙漠里出来,从上到下淋满了血汁。
不等他扑腾,眼神一错,他刚才待的地方被那奄奄一息的番兽占据,那怪物倔强地拱起甲片,张着巨口再次来袭。
舒尔咬牙握起了枪,眯着眼射击,枪声的穿透声和番兽落地的声音交错响起,舒尔大喜之间,瞄准卷着他的怪物根系,呼吸从未有过的平静,各种高光加冕。
“见鬼的东西!去死吧!”
“砰!”
舒尔手腕一阵剧痛,整把枪脱了出去,子弹将将擦过根系边沿,痛得立马松开舒尔,在空中狂舞。
“你打我!”
舒尔火冒三丈,一通死里逃生的委屈来不及发泄,被以修拖着腿贴近那受伤的根系,然后那人蹲下来,灰蓝色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句跟他讲道,“记住它的样子,有一天我杀你,它也不会杀你。”
“什么?”
以修摸了摸那活跃的根系,揉了揉他流出汁液的边缘,轻轻说,“这里交给我,回去吧。”
“!”
初亦有点懵,根系居然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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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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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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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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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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