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槿只能眼看着那只用一层薄薄白布裹着的瘟疫病体被内监们抬出去,若是将瘟疫流出了蘅芜殿,蔓延到深宫,后果真真不堪设想。
这也绝对不会是太子所想看到的。
她挣了挣手腕,可身后的两个宫婢根本不给她丝毫机会,抓得牢牢,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
而就在内监们抬着太妃遗体穿过正殿时,一个不知从何处蹿出的身影,快如闪电地冲向那具尸体。
周嬷嬷一见,脸上瞬间变色,沙哑刺耳地叫道:“快!快!快拦住她!”
可还不待众人靠近,那个身影突然一顿,而从她手中扔出的貌似是灯盏的物体,却是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太妃的遗体上。
“啊!着火了!着火了!”内监看见抬着的遗体竟蓦地燃起火光,吓得赶忙扔下手中的抬杆,四散而逃。
“你,你!”周嬷嬷被眼前冯袖欢呼雀跃的疯傻模样气得浑身颤抖,冲已是被眼前意料之外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的众人嘶哑嚷道:“还看什么?还不把火给灭了!”
连槿也被冯袖的突然出现,并对她竟然知道利用长明灯里的灯油和燃着的灯芯的法子将遗体点燃意外不已,但此刻却来不及多想许多,她亟亟地朝周围的宫人出声劝道:“既然已烧,灭了也于事无补。与其坐等降罪,不如奏请六宫管事,派太医院前来蘅芜殿诊断。”
她看了一眼两侧的宫人,目光定然:“若是太妃真是患瘟疫而死,那么,我们中定也有人已染上瘟疫……”m.χIùmЬ.CǒM
“一派胡言!”周嬷嬷打断连槿的话,朝众人疾声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灭火!”
众人的脚却都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没有人移动分毫。
“反了反了!你们……咳咳咳咳……”话还未说完,周嬷嬷便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剧烈的咳嗽令她本就佝偻的身子几乎能触到地上。
“咳!”周嬷嬷急于顺气,把卡在喉咙中的痰液给吐了出来,却把身旁的宫婢给唬得一跳。
“嬷嬷,你咯血了!”
连槿见到那口血痰,脸色一变,忙止住准备上前看视的宫婢,“别上去!周嬷嬷恐怕也已染上瘟疫了!”
“啊!”几个胆小的宫婢已是忍不住尖叫出声,吓得回头就跑,仿若见到了恶鬼一般。
周嬷嬷身边的宫婢也是被连槿的说辞吓得忙忙退后了好几丈,神色惊慌失措,喃喃自语:“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周嬷嬷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那沾染着缕缕血丝的痰液,木然地抬头看向连槿,浑浊昏黄的老眼中尽是惊惧和不信:“你胡说,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得了瘟疫,胡说!”
连槿试图将她的情绪安稳下来,轻声劝道:“周嬷嬷您先别慌,当务之急是禀奏……”
“闭嘴!”周嬷嬷如一头发怒的公牛,那佝偻瘦弱的身子猛地爆发出一股蛮力,直接就朝连槿冲了过来。
周嬷嬷的动作太快,连槿尚来不及躲闪,冯袖却如早有准备一般,斜斜地插入二人间,在寸尺的距离内就将周嬷嬷推开。她被推得直直摔倒在地,许是脚崴了,栽在地无法起身。而四周旁观的众人,却没有一个赶上前去搀扶的。
连槿忙上前拉住冯袖,“你可有受伤?”
冯袖像个邀功的孩子,冲连槿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拨浪鼓似的摇摇头,笑意无邪。
正当场面一时变得难以控制之时,徐徐的女声传来,沉静却有力:“发生何事了?”
连槿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那袭惹眼的绛色宫服。尹红蕖不容置疑的目光淡淡扫过骚乱的人群,便定定地锁在连槿的脸上,语气却是问着旁人:“有内监禀告,蘅芜苑私自焚毁已逝太妃遗体。可有此事?”
那已被烧得焦黑如炭的尸体正在尹红蕖前方不远处,她却像没有看到一般,仍是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连槿。
连槿下意识地将冯袖藏于身后,上前开口:“回尹尚宫,太妃身患瘟疫而死,奴婢是为防止疫症蔓延,无奈下才出此下策。”她怕尹红蕖不信自己的一面之词,复又恳请道:“奴婢绝非危言耸听,此刻院中定已有人染上瘟疫。为保宫中安宁,还请尚宫大人派太医院前来诊治。”
“没有!我没有得瘟疫!尚宫大人,我没有啊!”周嬷嬷已失去了理智,一面声嘶力竭地无力辩解着,一面疯了一般地扑向尹红蕖。
尹红蕖急急地退回几步,身侧的宫婢立即围上来将周嬷嬷狠狠推开,“放肆!尚宫大人面前怎容你如此无礼!”
尹红蕖皱眉地看了看已近疯癫的周嬷嬷和仪态恭然的连槿,朝身后的宫婢吩咐道:“传太医。”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捻着胡须,一脸不耐地将手指搭上周嬷嬷的手腕。
宫里头好端端地怎会有瘟疫?这些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官们就只知道伺候讨好主子,哪里体谅他们这些畏寒的老人家,稍稍有个风吹草动就得召之即来,哼!
老太医在心里暗自埋怨着,而周嬷嬷并着一群宫婢都眼巴巴地盯着他,指望着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颗定心丸。
咦?好像有些不对啊!
须臾间,老太医切脉的手指猛地弹离周嬷嬷,瘦弱的身子跳出丈余远,朝一旁等候着的尹红蕖失声嚷道:“天呐!瘟疫!真的是瘟疫!”
周嬷嬷脸色霎时灰败,身子如一片凋零的枯叶,萎顿不堪地瘫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眼下却已没人顾得上她,聚集着的宫婢们都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冷笑声,吓得个个花容失色,惊慌欲逃。
“站住!”眼中布满惊愕的尹红蕖却依旧厉声出口,身形纹丝不动,语气中带着罕见的冷肃:“谁都不许出去!”
眼下他们都有染上了瘟疫的可能,若将疫病带进了深宫,这麻烦可就大了。
尹红蕖心中焦急万分,脸上却仍是镇定如常,她看向已是吓得浑身哆嗦的老太医恭敬出声:“赵太医,您能不能先为几人看诊,让那些不曾染上的人,出去禀报此事?”
赵太医愣了愣,遂即却是无奈地摇摇头,“不行的。瘟疫会在体内潜伏,少则二三个时辰,多则五六天,这期间诊脉是诊不出的。”
尹红蕖听完,神色一黯,眉间蹙起。
一些胆小的宫婢已是忍不住低声地哭了出来,好像即刻便将呜呼而去似的。
连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朝唉声叹气的赵太医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六年前掖庭暴发瘟疫时,奴婢当时便在掖庭,却一直不曾染疾。请问赵太医,其中是否有何缘故?”
赵太医听到她这般说辞,眼前一亮,亟亟问道:“你说得可属实?你当时真真是在掖庭?”
“是,奴婢自幼在掖庭长大,六年前大难不死,幸得勤文院恩师章岘收留,半年前才入宫伺候。”
“那可就太好了!”赵太医如寻到了救命良方,若有所思的尹红蕖禀道:“这宫女既然能在六年前的那场大难中活下来,身体必是有异常人,能够抵制住疫病侵扰的。由她去通禀六宫,想来是最稳妥不过了。”
尹红蕖沉沉的目光凝在连槿微垂的眼眸上,片刻后才解下腰间的玉牌递给她,声音轻淡如浮云:“此事全权交由你了。”
“奴婢领命!”连槿恭谨地接过那枚承载着宫闱六尚最高权势的玉牌,面容恬淡如水,心中的异样欢喜却是一点点地溢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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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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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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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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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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