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就听大人的。”
说着立刻招呼身后发愣的小太监帮忙抬尸体,几个小太监年纪小对死尸畏惧,畏畏缩缩抱起尸首跟着老太监和明初走出偏殿,不敢看哑巴的寝宫快步向大门走去,像是后面有鬼追赶似的,脚底生风走的飞快。
只是还未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太监们手一抖,裹得严严实实的尸体险些从他们手中落下。
“你们在做什么?”
小太监们面如死灰望向明初,明初拍了拍其中一个小太监的后背,“我的马车在宫外,送到宫门自会有人来接应。”
说罢他才转身看向从寝宫走出来的人,眉眼低沉阴鸷身姿挺拔,多日颓废无损帝王的威严。
“臣一定将他好好安葬。”明初双手合起躬身,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老太监惴惴不安的说,“皇上,我们也只是想让小公子尽早入土为安。”
“什么?”望见小太监们抬着一物即将离开,哑巴错愕的眼底爬上浓郁的黑雾,沉声说,“谁也不许动他!”
发自胸膛的震怒紧随着剧烈的咳嗽,老太监连忙上去扶住还没走两步便身形虚晃的人,担忧不已问,“皇上,您没事吧?”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哑巴怒不可遏挥开老太监:“不许动他!”
“人已经死了!你要那一堆腐肉做什么?!”
这一声怒喝让挣扎的人停住了,老太监也惊呆了抬头望着明初,虽然这话说得没错,但这到底是皇上啊,手臂上忽然一吃重,老太监回头只见这人嘴角流出一抹鲜红,大惊失色,吃力地扶住眼底一片死寂的人,扯着嗓子大喊,“太医!快传太医来啊!”
明初瞧着这一幕内心震动,缓了好一会,才喃喃道,“我去叫太医,”
明初将老太医来时,哑巴已经被抬上床榻,站在几丈外看着太医为他诊断,明初微微发愣,忽而体会到他自欺欺人不愿放手的原因了。
病榻前空无一人,若是少年还在,至少还有这一人,守在他床侧心忧照顾,至少还有一个真心为他的人。
太医诊断后只说是抑郁成疾急火攻心,静养疏解心结便可,明初神情并未放松,但也没有多问恍惚离开皇宫,来到宫外看着马车里的尸首良久,带他离开。
第二日清晨秋雨绵绵,站在一座新墓前,明初将手中一杯清酒撒在墓前。
“无论如何,至少让你体面离开,这一世的前尘往事都与你无关了,安心去吧,小三生。”
送了故人一程,明初直接回宫,他已经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然而没想到昏迷了一日一夜的人,醒来只是安静地问道。
“葬在何处?”
相隔千里,一地阴雨绵绵一地残阳如血,客栈少年房中,青年得到满意答复的一笑松开手。
“呕!咳咳!”少年趴在床上捂着脖子大咳,头晕目眩眼泪哗哗落,好一会才缓过来抹了把眼泪抬头,只见两人已经离开。
泄愤?是什么意思?
少年爬下床冲到门口,走廊上没有人,他又往楼下跑。
“客官?”小二还没凑上来,少年已经跑出客栈站在街道上。
日落西山,夜色渐渐笼罩这座小镇,灯火初上,在这陌生的小镇少年如同没头的苍蝇横冲直撞,直到月中天才失魂落魄回到客栈,而白衣人还是没有回来,他便坐在楼下等。
“客官,我们要关门了,您要不回房休息吧?”小二走到少年桌边为难说。
外面街道几乎已经没有一盏灯还亮着,漆黑寂静,少年收回目光抬头看他,摸着脖子上刚刚被掐着的地方,“你先去休息,我晚点给你关门?”
小二拿他没办法,把所有的桌凳都收拾好,留下一盏灯,叮嘱了他两句打着哈欠回后院休息。
少年守着桌上的一盏灯,望向外面漆黑的街道,时间一点点过去,日月交替朝夕轮回,忽而一声鸡鸣打破寂静,不知不觉已是第二日丑时,油芯只剩一小截,白衣人还没有回来,少年扭动僵硬的脖子,拿起竹签拨动油芯,灯火又亮了些,回头望着空荡漆黑的客栈,忽然很害怕。
如果白衣人出事了,那是不是都要怪他?如果不是他拖累,白衣人也不会被威胁…
外面忽然好像传来动静,少年身体一直,趴在窗上往外面望去,只见街道一侧的黑暗中似乎有个黑影走出来,他腾地站起来,冲出客栈,向黑影跑去,“你回来了!”
跑到这人跟前,少年的激动惊喜很快变成了惊吓,他慌张抬手托着摇摇欲坠的人,“怎,怎么回事?”
冲鼻的血腥味让少年脸发白,双手也摸到他后背粘腻濡湿,“我带你,带你去去医馆。”
“直接去渡口。”白衣人全身几乎都压在少年身上,额头靠在他肩上,声音虚弱却冷静。
然而等了一晚的少年已经慌了,“可,可,”
“五更开船,不用回去拿行礼了,现在就走。”
白衣人说话缓慢,并不强硬却让人下意识会听他的,少年脑子一团乱眼泪糊了一脸的,用力点头,把他手臂绕在自己肩上,带着他转身背离客栈那独一抹光,钻进黑暗。
少年慌里慌张时不时被绊到险些摔跤,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好些,白衣人歪着头靠在少年肩上呼吸很浅,只有在岔路口会出声指个路,听不到声音少年心慌,心一慌嘴巴就闭不上,呜呜哭着问,“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都伤成这样了他们还想怎么样?不去医馆你真的没事吗……”
温热的体香从少年衣领中散出来,细软的头发扫在脸上,白衣人眼微微睁开,又闭上眼声音冷淡说,“我杀了她,她师兄定会找来替她报仇。”
“啊?”少年一愣扭头看他,才反应过来看不到,迷迷糊糊继续摸黑赶路。
少年胜在年轻体力好,一路没歇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望到远处渡口,此时天还未亮,渡口边上只见停着船不见船夫,“现在怎么办?”
带着人站在渡口,望着乌黑广阔的江面,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这会江面冷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有听到回答,他扭头小声叫,“李清?李清公子?”
没有反应?这身体冰冰凉,少年心里害怕,目光在渡口边停泊的乌篷船划过,这些船都大同小异,他咬牙抱着白衣人走向最外面的船,费了好一番功夫把人带上船。
船棚内比外面要暖和一点,让白衣人靠在船篷坐好,少年一双手在他身上找着,果然找到一瓶金疮药,他知道白衣人随身会带这些东西。
少年摸黑找到他身上伤口,给他上药止住血,做完之后又出了一身汗,又发现白衣人身体冰凉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
渡口外寒鸦鸣叫,少年守在白衣人身旁,等了一夜又走了一路,这一停下来人也跟着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
哒哒哒!
几声木杆捣船声惊醒少年,他慌张抬头,只见船外的天已经蒙蒙亮,渡口一个一身酒气的船夫撑着木杆一下子跨上这条乌篷船。
“嗯?什么人?”脸喝得发红的船夫弯腰把头凑进来看,少年立刻拉起衣服盖住白衣人身上的血迹,自己染血的手藏在身后,仰着头忐忑不安说,“我们要乘船。”
天还未大亮再加上船篷内昏暗,船夫只见少年身后坐着个人,盖得严严实实从露出的白衣和长发,船夫以为是位姑娘嘿嘿嘿笑了两声,以为这又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直起腰望着江面,撑着长杆一下子将船推离渡口。
“今天老汉就只渡你们二人好了,免得你这有心人天未亮就来等,结果还没开船就给家里人逮了回去哈哈哈……”琇書蛧
老汉笑声爽朗又洒脱,在这悠悠江面传得很远,少年望着渐渐变小的渡口,心里松了口气,不论船夫是误会了什么,至少他们暂时摆脱了那个剑客,可是,少年抬头望着边撑船边拿起腰间酒葫芦仰头就是一口的船夫,现在他更担心这醉醺醺的船夫要是等会没站稳一头栽进江里可怎么办?
乌篷船晃晃悠悠钻进江面飘荡着雾气中,朝阳升起四周一片白蒙蒙,只听船拨动江水声,船夫喝了一口烈酒,忽然扯开嗓唱起来。
粗哑高昂的声音直冲天灵盖,少年一个激灵,晕乎乎的脑子顿时清醒了,抬头望向船头悠然喝酒高歌的船夫,不知不觉听得入神。
恍然回神,少年想起还昏迷的人赶紧回头,只见他双眼睁开坐在长凳上,身上披着自己的衣服,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神情平淡唇色苍白。
“你醒了?!你身上的伤我给你上了些药,可还是要去医馆看看,等我们下船了,我就带你去。”
白衣人淡淡地望着乌篷外碧绿的江,没有说话,少年蹲在他跟前,愧疚地给他理披在身上的衣服,低声说,“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要挟,不用和那些人交手,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若不是我要与你同行,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白衣人忽然开口。
少年抬头,怔怔地看着他,白衣人收回目光合上眼,声音很轻却不飘忽,“江湖恩怨多,跟着我你过不安宁。”
少年发愣地看着闭目养神的人。
原来那时他是这么想的,才会让他回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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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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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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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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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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