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尘灵便把音响关了。
他坐回那摊狼藉的火锅夜宵边，也不是打算动手收拾的意思。
他发愣地盯着已经被谢纵关了火，恢复平静的“深渊”，忽然说：“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
谢纵仍然在继续弹奏钢琴，似乎没有听见。他说得很轻。
但其实谢纵凭借捕捉到的一点细碎字音，抓住了他说的话。他的耳朵具备这样的灵敏度，虽然别人不知道。
厌尘灵叹道：“但你没说错，我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那语气里透出了刚烈和自负，仿佛他从不会因独自奋斗就彷徨动摇，“所以，当我要完全熟悉和掌控一件事物时，要花很多时间，一旦它成为了我的武器，我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它。”
他顿了顿：“我就是这样的。你问我，你们该怎么成功，我不知道。因为我只有这点经验。”
谢纵在他说完之后才停下来，钢琴的最后一个大和弦沉沉在室内荡起余音。
仿佛他们之间不动声色激起的回响。
谢纵在那一刻，要很努力地才能掩饰住皮肤下的温度从脖颈一路往上窜，因此他在钢琴前坐了很久未动。
厌尘灵看向他：“把吃剩的收拾下吧，你要打包带点回去给队友吗？”
谢纵：“……”
红潮瞬间退去，额角青筋不由跳了跳：“他们早睡了！”
“你真厉害，已经让你在写检讨了，还能半夜跑人家舞蹈房去吃火锅！”
第二天，在他们自己的练习室，小庄万分无语地苛责。
谢纵拿着卓非的鼓槌敲敲打打，微讶说：“你们助理是长了通天眼吗？”
“小灵子吃坏肚子送医院了！小江调了监控，才看到罪魁祸首是你！”小庄叉腰，气得眼冒金星，肝火上身。
“海底捞是他自己叫的，你们助理做到这一步，是不是在触及犯罪的禁线……”谢纵既委屈又惊讶，不过比起跟助理较真，他更想问，“小师父要紧吗？”
顺便一提，因为他和卓非现在的人气及前景，小庄已经在今年六月升为一级特助，凶悍的等级也跟着升级了。
“你不去找他，什么事都不会有！他要是有什么事，你也担不起责任！”小庄给了他一个盖锅头。
“原来你昨晚不在房间里……是偷偷跟人家去吃海底捞了？”队里的管乐大神莆三弦从墙壁边掉了下来，终结了倒立训练，痛心疾首批判，“……怎么不叫上我！怪不得我做梦在吃火锅。”
谢纵被他饿虎扑食扣住脖子一通乱揍，无奈笑道：“行了行了，就你那绵绵拳别捶了，弄得我痒。”
“对了，你腰最敏感是不是？”
“哎哟哎哟，求绕过！小非，小非！快来帮我！”
“别在我鼓架边闹，回你的键盘那去。”卓非应召过来，却一脚踢了踢谢纵后腰，把他顶开，抢回自己的鼓槌。
谢纵见他脸色不太好，忙捏肩捶背笑嘻嘻地哄：“对不起，昨晚是我不对！我保证绝不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只为咋们乐队奉献！”
“去你的。”卓非低低地笑了笑，把他爪子挪开，“别捏了，你力气大，我骨头快被你捏碎了。”
谢纵走回自己的琴架那，说：“不过，我昨晚终于想通了，这次新专辑，我们就用各自最擅长的来发挥，看能碰撞出什么火花。只要是我们本身擅长的，尽全力做好，我觉得就足够表现出我们的诚意，回馈大众了。”
听他那么一说，大家都提起精神看向他。
谢纵道：“我们是历经过关斩将聚在一起的，在选拔中，都展现过自己强劲的实力，也是现在支持我们的粉丝，对我们这些成员已有的印象。”
他觉得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在这样一个团体中，发表那么重要的讲话，不禁舔了舔唇，让自己坚定。
“最近，我们也试想了很多种方向，好像想得越多，就越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们也都愿意为这个乐队该有的风格，磨合，舍弃一些自己特立独行的风格。”
“可是我们的磨合，已经在之前选拔中，得到过考验和验证了，所以我们才会走到一起。也就是说，我们既已成为组合，站在这里，各自的东西，本来就是能融合的。”ωωω.χΙυΜЬ.Ｃǒm
谢纵声音不由自主地逐渐拔高，练习室原有的扩音效果让他青涩的声线变得坚实有力：
“所以我想，既然是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就该去做大家最想做的音乐，这才是这个乐队成立的意义！”
他心口发热，等待着队友们的回应。
而队友们一时之间都看着他，缄默无声。练习室突然静寂得落针可闻，令人忐忑不安。
谢纵顿时尴尬得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倔强地努了努嘴，看着他们，抬起食指，又坚决地往下落下去：“反正我就决定要这么做了！你们做别的不伦不类的音乐，我才不要唱！”
大家继续安静了一会，莆三弦摊手道：“你是主唱，当然你说了算喽！”
“而且目前，你粉丝最多，有人气就是有底气啊。”解鹜鸣半嘲半笑，“都敢在队里放狠话了——‘反正我就要这么做，你们做别的音乐，我才不唱’！”
他学了谢纵刚刚的模样，把小提琴手逗笑了，正在拉弦的一个音直接滑了出去，叹气：“看把我们的Center急的。我们这些队友就那么像在如狼似虎地欺负他吗？前几天的方案会议，都是他在自high说要写多震撼的beat，我们说什么了吗？”
“哈哈哈哈，主唱日常怀疑自己没地位。”
小提琴手又说：“庄姐，你看他和厌尘灵吃了顿火锅，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师徒党是真的，还是那些粉丝的眼睛最亮。”
解鹜鸣立刻换了吉他，弹拨着戚戚唱了起来：“原来师徒同行多甜，无奈选秀拆了我的CP，坠入北极圈，恨憾没粮的日子只靠姐妹自产，终有一天，北极圈CP也会出圈~~”
小提琴手换了rap风：“嘿嘿别闹，我们尘灵大神一打六不需要队友，什么营销号炒作毁了大神高冷，傲娇小王子听说过没有，你们滚开，下一段他需要独奏！”
谢纵不受他们的调侃干扰，此刻他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热切的陈词中，眼睛发亮道：“那你们都同意我的提议？”
解鹜鸣弹了几声最后的尾调，大爷坐姿地在高脚凳上翘腿，叹道：“俗话说，一个乐队的主唱大人，总得伺候好。你要不肯唱，我们只能改成管弦乐团了。”
“好了，鹜鸣你们别闹了。”小庄拍手阻断他们孩子气的贫嘴，走到中间来，神清气昂道，“我觉得小谢的想法很正确，你们是这个乐队的成员，乐队既是你们，你们既是乐队。如果你们为了乐队，反而牺牲了自己擅长的东西，那还能拿什么来作为乐队的风格特色呢？”
连小庄也站出来表示了支持，大家都赫然如释重负。
谢纵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想和大家商量一下。”
显然后面的话更重要，他说之前短暂停顿了下，表情也更为郑重。
“就是，”他终于说道，“我觉得盛艺一下子要跟我们签十八场演出，老实说，我和各位一样，都希望舞台越多越好。”
他又吸了口气，“但是乐队刚刚成立，还没有积累下厚实的根基，就说作品，还需要我们每日每夜去熬，去积蓄。所以，我想再次跟盛艺提，改成八场。”
他的口吻认真得甚至太小心翼翼：“……那已经是我认为能做到的极限了。我们舞台经验不够，连续的演出会给我们带来多大困难，一无所知。如果不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就会辜负支持我们的粉丝。乐队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才有资格登台演出，我希望每场，我们都是能拿出全力上台。而我们不能太贪心。”
依然没有人急于发言。
这个团体似乎因队长卓非的慢拍子，和他骨子里透出的一种磐石般不动的魄力，带领着他们一合体即形成了沉着的团风。
因此，谢纵才敢大胆发言。
谢纵诚挚地看着队友们，深深一鞠躬：“当然，需要乐队的大家都一致同意，舞台方面，我绝不任性，尊重你们的决定。”
莆三弦道：“十八场，确实亚历山大，想想越到后面，我们就越精疲力竭，会不会到时连上台都觉得是煎熬？我还不想那么快因为兴趣变成了工作，就厌倦它了。”
小庄也跟着点头：“我觉得，这个可以跟经纪人商量，在刚起步积累根基的阶段，是不应该急于冒进。你们每一步都最好是用作品说话，没有作品，再次跌落谷底，甚至比你们起飞的速度更快。你们也不是靠流量起来的明星，粉丝都在等着你们出新专辑，所以，更多精力应该放在制作专辑上。很多一出道即腰斩的团体，你们要引以为戒。资本不过是想趁你们火的时候赶快捞钱罢了，但你们得保持清醒，别被金主和人气一下子冲昏了头。”
“嗯，同意小谢的。”
“我也同意。”
队友们纷纷点头赞同。
这是这个刚聚起来的团体第一次表决一件重大的事。而之后，他们知道会面对更多更重大的坎。
只要有一个人不愿合作，团体就会散掉。
团体，在谢纵第一次身为它的一员的时候，看到的是怕它一触即碎的脆弱。
不过，队友们的响应，让这份脆弱在谢纵心里悄悄长出了一些翎羽。
他向内心的那根支柱看去。
卓非没有直接发表看法，而是拿着鼓槌敲起了一段节奏。
鼓点落得密密麻麻，如滂沱大雨骤然倾倒而下，气势如虹砸在地面上，节拍势如破竹一般。
解鹜鸣道：“这是Punk。”
卓非停下来，目光投向谢纵，轻微地扬起了傲骨凌飞的细长眉梢。
谢纵扶着琴架前伸到他下巴的麦，微笑地扬唇，眼中满是少年锐气：“来吧，队友们，拿出你们的真家伙。我要开嗓唱了！”
练习室中的安静就像被击碎的冰面，一语落下便激起狂澜，掀起汹涌澎湃的音乐浪潮。
这股浪潮终将预示着暴风将席卷华语乐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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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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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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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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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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