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谢纵似乎满不以为然地笑笑。
“你不知道!”小庄见了他那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祸的欠揍笑容,要不是顾虑艺人一张脸最重要,早两巴掌扇上去了,“你对那个空降的太子爷一无所知!”
比起一无所知的“太子爷”,谢纵更害怕的是厌尘灵。
原本谢纵在录制选秀节目的时候,第一次遇到厌尘灵,当时的情景还在脑海里记忆犹新,仿佛昨日才看过的一部电影。
那天,厌尘灵穿了件有点骚气的粉色卫衣,不过他的外形完全能驾驭得住,柔和少女的颜色反被他穿出了冷冷的岁月静好的调子,一丝温柔压住了平常太多的冷冽。
他坐在大化妆间的一隅。周围为了准备一会表演的节目,吵杂如菜市场,而这一切却好像和他无关一样。
他戴着耳机,心无旁骛地拿着叠谱子修修改改,整个人将那一角的空气都渲染得宁静安和。
谢纵那时候是他的粉丝,故意借着送咖啡的由头跟他搭讪。
他那时候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对厌尘灵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前辈”,丝毫没有忌惮。只觉得小小年纪就成天厌世似地冻着个脸,是个早晚自己把自己折磨死的性子。
“刚泡的速溶咖啡,给你提提神。”
结果,厌尘灵眼都没瞥一下地说:“我讨厌速溶咖啡。”
“这是星巴克的。”
“那也是速溶咖啡。”
“……哦。”
谢纵也没有立即就气馁,端着那杯咖啡,假装随意地靠在最近的化妆台边,自顾自把咖啡喝了。
他说:“喂,你在写新歌吗?”
“不是,是在改编曲,导演临时跟我说等会节目中要用……”厌尘灵摘下了耳机,抬头看了看谢纵。
冷场王竟这么完整地回答了他。谢纵有点意外,接触到那双挑剔的眼睛投来的冷漠目光时,他方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嘻嘻地说:“呃……我是你粉丝。”
说完,又给了个无比傻帽的微笑,傻帽到后来他回想起来时,恨不得把这段从厌尘灵记忆里抹掉。
厌尘灵盯着他看了数秒,问:“要签名吗?”
“啊?”
谢纵毫无防备,觉得私底下的厌尘灵是不是人设哪里不对?
“你不知道我很宠粉吗?所以到底要不要签名?”这家伙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谢纵实在从头到脚没看出这人有半点宠粉的样子。
难道粉丝都是把他当傲娇小王子供着,他自己不知道吗?谁给他写的人设,也不看看本人演不演得了?很有必要找他经纪人谈一谈啊,别勉强他“宠粉”了!
谢纵过完了一系列内心戏后,向厌尘灵伸手:“喏,本子和笔我都没有,你用口红签我袖子上吧!”
年少的谢纵觉得这样说很酷,但也没想过厌尘灵真的会签。
按照厌尘灵的性格,应该会当场厌嫌地让他滚。
他正做好了从这大魔王手里逃之夭夭的准备,却不料大魔王随手就拿了化妆台上的一只口红,看了下颜色,抓着谢纵的手,大笔一挥潇洒签了字。
他把盖好的口红往台子上一扔,语调平和地说:“等会加油,希望你能晋级。”
后来签名这件事被官方当花絮爆了出来。
谢纵当时年轻天真,坦坦荡荡,以为这没什么,却不想从此有了和厌尘灵剪不断理还乱的师徒之名。
八年,他都一直在厌尘灵的光环下,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厌尘灵的功劳。
“没事的,我有分寸。”如今的谢纵安慰小庄道。
小庄却继续批|斗他:“你有分寸没用!这种事,到时候就不在你的掌控范围内了,对方比我们有资本的话,你只不过是他们假手上位的一枚棋子,你想捞好处,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一身腥!我不跟你说,我给陶哥打电话,让他告诉你这件事做的有多不明智。”
这话当年要是小庄就跟他说过,也许他就能早做警惕。谢纵不禁感慨。
可惜厌尘灵的团队可比这位“空降太子爷”聪明多了,事先谁也没嗅出一点风吹草动。
乃至他越陷越深后,才发现早已被那张网困缚得无路可退。
陶哥很忙,一直等他们回到梧桐名苑,才回电过来。
小庄接了电话,不知那头陶哥说了什么,她越听气越急,不停重复着几个词,只见眼圈慢慢就红了,从脸到脖子都透出一片通红。
卓非做了晚饭,他们围着小饭桌,等小庄一起吃。庚子也跑过来蹭饭。
小庄挂了电话,几分钟前的气势早烟消云散,忽然一反常态地静静盯着桌上的菜,摇身变成了个梨花带雨的小美人,通红的眼底反出一层薄薄水色。
庚子不怕死地打破沉默,问:“你咋啦?忽然被林妹妹附体啦?”
小庄猛地回神一般,拿起碗筷,闷闷地说:“吃饭,吃饭。”
另外三人都看着她,弄得她怪不好意思地皱眉说:“你们吃饭啊,看我干什么,看我又不管饱!”
庚子死皮赖脸说:“管饱管饱,庄姐,你平常温柔点,别整天为我们的事生气,你看,眼尾都有皱纹了。”
“滚你的!”小庄一秒破功打回原形,似有什么委屈地看了看谢纵,垂下眼皮淡淡道,“陶哥说你做的很好。”
卓非和庚子一脸诧异,谢纵却若无其事。
小庄一开始反对,那是她对陶哥这人一无所知。
当年看谢纵有捆绑厌尘灵的机会,陶哥可是毫不手软地把人打包了往厌尘灵那送。
小庄渐渐冷静下来,又说:“他说这一步虽是险棋,但以目前的情况看,你和卓非、庚子要想在偶练选秀中出头,就必须敢豁出去一点。”
庚子多少有了点江湖经验,一听就明白了:“我就说嘛,那位太子爷来头不小,这次整个综艺节目组肯定是为了捧他出道而整的,不然他们能请得动现在很少出山的云澈?能请动云澈的,铁定是这位小太子背后的关系啊!”
庚子分析得其实很有道理,小庄很快恢复工作状态,变回那个一丝不苟的庄小魔王,道:“我会重做策划书,谢纵,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接下来不管情况变得怎样,你都必须配合。陶哥说,他和云总已经联系过了,他会亲自推进那件事。”
这意思就是,既然上了船,就不能再下去了。
谢纵心里有数,凡事落到陶哥手里,就没有退路了。
小庄后面还有其他工作,吃完饭便匆匆走了。庚子什么家务都不会干,被谢纵一脚踹走,省得他占地方。
谢纵看庚子留下的一地果皮瓜壳,摇摇头,决定大扫除。
“以后碰到庚子再过来蹭饭,必须跟他约法三章,每次都蝗虫过境似的,遍地都是他摧残过的痕迹。操,烟头直接扔地上!”
卓非却说:“你不喜欢他,可以让他别来。”
“我只是心疼我的地板啊!”
卓非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过来蹭饭的。”
谢纵一愣,回头看到在厨房间洗碗的卓非,背影有股说不清的感觉,不由笑道:“没你,我们开不了饭。是我们蹭你的。”
“但伙食材料一直是你买的,我不出一分钱。”
谢纵道:“得了,你个大少爷,还在乎一点伙食费?”
“不能这么说,我家里不让玩音乐,我是离家出走的。”卓非说。
其实谢纵也没注意过,直到这时才慢慢想起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卓非就经常蹭过来做饭给他吃。
明明卓非住的房间在三楼。
他也不记得卓非还有这样的背景原因,看卓非那套架子鼓和电钢琴,都是价值连城。
“那你房间里那些乐器,还有隔音布置,那些监听音箱,全部是你自己挣钱买的?”
“我十五岁就出来了,以前在一些酒吧演出,攒下了点钱。”www.xiumb.com
谢纵再看看卓非那一身衣服,才察觉到他平时好像挺节约的。
其实他们当练习生这两年,也有不少活动演出,收入颇可观,虽然需要支出的地方也多,可还不至于一贫如洗的地步。估计卓非都把钱花在了音乐上。
蓦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带着一种陌生感重新审视起来。
“你十五岁时,那些酒吧不就等于压榨童工?”
“当然是谎报年龄,拿的我哥的身份证。”
卓非还有个哥哥?谢纵发现连这他都不知道。
卓非收拾完厨房,打开冰箱,提着两瓶冰啤酒回到谢纵面前,问:“喝吗?”
谢纵感觉他有什么心事,想到这家伙是得肝癌死的,忙按住酒瓶,笑笑说:“我有点撑,喝不下啤酒了,咋们喝点养生的茶吧,省的小庄老为我俩的身体状况操心。”
卓非却很执着,也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借口,说:“我就喝一点,没事的。”
他拿启瓶器把两瓶酒都开了,谢纵也不想扫了他的兴,只好坐下来,君子奉陪到底。
小半杯下去后,卓非忽然说:“‘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啊?”
谢纵其实酒量并不好,又喜欢喝得快。他死之前,就经常酗酒,几乎有大半年,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唯有不停让酒精麻痹自己,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也许就是这样,让他一拿起酒瓶,就会不间断地猛灌。
他快速地灌下几杯之后,已然有了点微醺的醉意。酒精和他的灵魂仿佛已成为共生体,带给他释放现实中不能去做的那份纵情。
他惬意地道:“就是我们去见了云澈,我跟云澈说,为了红,我什么都肯做。”
卓非微微愕然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
“不是他们提的,是我提的,我要和那位空降的太子爷捆绑,这样能把他那边的优势借一点过来。不管怎么样,我不在乎以什么形式,我们一定要出道。”
卓非静了一会,才又说:“你和厌尘灵是不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我……”此时的谢纵卸掉了防御壳,一听那个名字,满身的伤疤仿佛又被狠狠撕开,痛得他几乎快无法呼吸。他已忘记自己是在哪里,忘了此刻他只有二十岁,不禁苦笑,“我太喜欢那家伙了,喜欢得无法自拔,他若想要我的命……我也给他。可爱他的人太多了,我算什么。我……不想再被他伤害。”
卓非沉默了很久,淡淡叹了口气:“二傻子,你可真是傻的可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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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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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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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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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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