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青年行走在三途川的岸边,对身后的亡魂恶鬼置若罔闻。
现在不是来冥界寻找灵魂的好时机,但如果不这么做……
京都的所有阴阳师都在为八岐大蛇的终焉而奔波,他也被安排看住浮世。不过,他心里总是有不安,仿佛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总之,阿夕你去看住那家伙就好了。”离开家的时候,她一手拿着毛笔,一手叉腰说,“一定要看紧了。”
“……你自己没问题?”虽然一堆话想要说,但最终只是问了这一句。
“我能有什么问题?八岐大蛇的终焉,可还没有开启。”
……
太冷了。
青年触碰到了怀中少女的手。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八岐大蛇开启了终焉。围绕着京都的各大势力,都有序出动,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她。
庆幸的是,尸体没有腐烂,只有胸口处的伤口,似乎变得更为明显。
但也只有胸口,还是滚烫。
在那种情况下,他只能先去往冥界寻找。即便到时候,八岐大蛇要干预到冥界……在那之前,那也要试试。
三途川的最高处是一汪沉寂的湖泊,无数孱弱的亡灵围绕在阎魔身边。
虽然有些迟,但不算晚。见青年到来,亡灵都看向了阎魔。阎魔仅仅是瞥了一眼青年怀中的少女,没有多说什么,赤足踏入湖水之中。
他寻着阎魔的踪迹来求一个答案。
那片湖泊是冥界灵力命脉,阎魔此行无非是想以自己的身体与之融合,从而净化三途川和冥土。
若阎魔此行顺利……
或许他可以问问关于千年前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让阎魔答应了她的轮回?
“看上去你很担心嘛。”
“——你来干什么?”
他有些吃惊,浮世难道不知道以凡人之躯踏入冥界……
“看到我很惊讶吗?别误会,是那家伙拜托我来的。”
“……「源稚夕」吗?”他心中更为疑惑了。
“毕竟他还记恨着呢。”浮世轻飘飘地说着,“你还不知道吧?她可是一直有被记恨着。”
“……”
“被高天原警惕着呢。”
浮世走到了他身边,不过他很快就和浮世拉开了距离。
浮世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千年前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些,但我不认为那是一切根本所在。”
“我不想知道。”他一口回绝。
尤其是「源稚紫」不在的时候。
“别回那么快。我和你虽然一见面就不和,但至少这次稍微听我说说故事。”
“理由呢?”
“你就当我来和你打发时间。”
“……”
“千年之前,八岐大蛇被伊邪那岐抓住送回了高天原。这位古神相当厉害,但是最后却死在了她的手上。嗯……稍微有些单薄,但请你将就一点吧。”
“……”
“好了,故事讲完了,阎魔也差不多要出来了。”浮世说着就要走。
“你究竟要做什么?”
浮世顿了一下,转过头来说:“我要她再次成为神明。”
“……”
“无论什么样的神明都可以。”浮世那双本是火红色的眸子,此时变得更为鲜艳,宛若血液从那本是青琉璃色的眸子里流淌着,“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发现你和我是同类。那么,你一定明白那种心情吧——”
“什么心情?”他平稳的声音下透露着些许的焦躁。
“「爱」哦。想要再一次见到她,想要陪在她身边。老实说,在我记忆里,让我恼火的不仅是八岐大蛇,更有那个金色的家伙。如果你有幸看到……不,应该没机会了。”
这一次,浮世是在原地消失的。这时,他才有时间来回顾浮世刚刚说的那些。
……
就算是那样……
-
我会怎么办呢?
我一定会吓得不停地哭泣吧……一定会选择逃避不再回去,一定想不出办法该怎么应对……
一想到这些,我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了。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似乎有些透明了。
……又是这种时候吗?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的眼中没有怜悯——在那深不见底的红色深渊中,只有无尽的坠落。
……我快要消失了吗?
并不是别人否定,而是自己不断地怀疑着。这么一看,我那之前所谓的想要成为「源稚紫」从来也只是口头说说,一时兴起,一时激动,一时的被激励。
那份坚定和执着,才是我与「她」最大的不同。
我无法坚定自己,无法肯定自己——即便是阿夕在拼命认可我的存在,我在心里……打心底认为自己配不上。
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哪怕是要和这个世界为敌,哪怕是在随时会暴露自己的高天原,「她」亦是悲痛着前进。
“……活下去是为了找到不让神迹消失的办法……那么,你找到了吗?”
若是找到了,那个办法会是什么呢?
高天原曾经的天照,不也是全知全能吗……这样的话,和她给我讲的那些神明,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
“是吗……”我垂下眸子,“是这样吗?”
“……你明明是那么自私,到头来却还关心这个。从诞生的那时,我就对你这样的矛盾难以理解。”
“矛盾吗……”
“可谓是相当矛盾,相当复杂,一念之间,善恶可变。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她」是舍弃我们?万物有灵,舍弃之物也终究会寻找而来。”
“……”
“因为「她」深知自己并没有真正地成长。童年给了她启示,但在那高天原,她选择了停止成长。岁月累积下来的只有她作为少女的「感情」。因为是被迫成长,所以被压抑的「自我」从没长大。现在的我并非「她」,你也并非「她」。「她」是否有找到阻止神迹消失的办法,我不清楚。”
“你难道是说……”
“……”
“——不可能!旧神说过了,如果我怀疑自己,我会消失,但是你不会!”
“我是不会,可真正的「她」会。你或是我消失了,「她」都不会是她。”
“……那也……没关系。”
“既然如此,就赶紧消失吧。”她不温不火,眼中不带一点慈悲,与身后的白树相呼应,神圣圣洁。
自己确实也要消失了。
在这最初的神之地,在「她」的诞生之地。
“我是「她」的「……」,那么,你是……”
自己的声音模糊起来,这一次恐怕真的要结束了吧。
在之前的无数个会接触到死亡的瞬间,我都或多或少有不甘,有难过……
然而,这一次……
“是「神性」。”
虽然意识模糊了,但她说的我听到了。
「神性」……
啊啊……
原来如此……
那么「她」的「自我」,也就是我……就是「她」的「人性」了。
明白了这些,我似乎也知道了为何自己会选择「源稚紫」了。可是,作为神明居然会有「人性」……居然会有善恶……
这让我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了。
知道自己在不断地消失,所以我一头再次栽进了光怪陆离的记忆之中。
可这一次,并不是他人的记忆……而是整个星空。我立于星空之上,四周是遥远湛蓝的天空。
有什么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我看着手上的不明物体,粘稠又黑暗,只是用着力气想带我去某地。
我慢慢地抬起了脚,跟随着祂。
星海在摇曳,这里美丽深邃,我却无法去欣赏。
——祂要带我去哪里?
不安。
畏惧。
焦躁。
……已经死了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星空开始褪去,星辰黯淡,黑暗逐渐向我袭来。
可祂没有停下。
直到那黑暗被什么慢慢染成红色,自己也走入了一片血肉融合的水中。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被血染红的水,倒映出一点光亮。
“……这里是?”我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感到手上的祂似乎被我拽了一下。
绝对不会错……
这样的气息……
虚无之海。
为何祂要带我来这里?难道说,这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吗?
祂没有再向前走了,似乎是在等待着我。我回头看去,那一段星辰围绕的路已经离我远去,那段黑暗淹没了我的视线。
“我……不属于这里。”脚下是虚无之海的海水,就算退了一步,也能感到那异样的海水自脚心而来。
手上的力量松开了。
祂只是停在原处,似乎是在看着我。
“为何把我引至此处?您有想要告诉我什么?”
那片血红色的海,那片漆黑的海……
虽然看不到,但我很肯定,就在海的那边,有什么能够将自己吞噬的存在。
“这世上所有,非生即死。祂带你来这里,当然是奔赴毁灭。”
奔赴……毁灭?
祂沉默不语,只是待在原处,闪着绿光,我看到祂轻轻地上下摇晃了一下。
这算是同意这个意思了吗……
……不,难道说……「自我」的消亡,还必须……经历别的吗?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说,“我的消失与否,只和我有关。若是我无法坚持自我,那不就只有永远消失。我不应该还有……唔,现在的意识和思维。”
“你真的死了吗?”
随着这朦胧女声的询问,血色红光越发鲜艳,照在血肉浮动的海水之上,倒映出了半张美艳的脸庞。
祂摆了摆自己黏糊糊的身体,随后挡在了我的身前。
“放心,我会遵守承诺。”
“嘶……”
熟悉的蛇吐信子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头,与那条蛇对视——不,不止一条。听声音也知道不止一条,而是许多许多……
若只是数量多,那并不足以让我害怕。
黑暗中闪烁的是蛇眼——
不是八岐大蛇蛇魔那种饶有兴趣,这里的蛇似乎对我特别感兴趣,那极为明显的欲望,只要突破了某个极限,它们就会扑上来。
“——”
温柔的光芒包裹住了我的全身,那些蛇也似乎被这绿光恐吓住,不敢向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害怕呢?
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容。
……说起来,自己刚刚好像没有好好想过。只是觉得,自己无足轻重。哪怕是自己拥有重要的事情,以当时的情况去看,也是可以丢弃——
这样看来,我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回忆穿过无数的见闻,将他带到了我的面前。
“……哥……哥?”
为什么——
可眼前这个人,只是闭着眼,浑身散发着微光。
“哦?这就是你真正在乎的?”巨大的身影压迫下来,寂静的毁灭气息不断地扑来。
那宛如一片树叶的微光被黑色巨风吹走,淹没在了不知名的红光泛滥之中。
“——”
“也不过如此。”
“……”
是空白。
无限制的白。
无穷无尽的白。
几乎要把思绪吞没。
并非悲伤,也并非愤怒,而是空白。
那毫无疑问是「源稚紫」最重要的存在。
当那样的存在被抹去,在其面前完全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也几乎快把「源稚紫」抹去存在的意义。
至今为止,所有的都是有意义的。至少在「他」完全消失之前,「源稚紫」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
为何要寻找根源,为何要不惜一切都要成为「源稚紫」而做到这种地步,又为何会在赴死之际选择了犹豫——
至少不只是「源稚紫」的想法,更是「她」的「自我」的愿望。
-
伊邪那岐带着伤走到了海边,他有些松懈了,继而在海边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出云国旧神?
伊邪那岐记得。
毕竟须佐之男提过了很多次。
他快步上前,刚要说话,对方却比他更快一步——
“唔……你——汝是——”古神伊邪那岐睁大了眼睛,两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为何……”
她平静地看着前方的树林,耳朵里只有遥远的海浪。
她知道。
这不是结束。
伊邪那岐还在黄泉之国看着。
这个世界还在看着。
所以,她将利刃刺得更进了。
这个世界的古神伊邪那岐必须早点死去——
她必须先活下来——
她理应找机会活下来——
那时,理智占据上风,可那跨越了无数个世界的灰色记忆中,那抹亮丽的金色过于闪亮。
古神伊邪那岐死去了,抓着她的肩膀的手终于没了力气,死气沉沉地搭着。
她本该将手中染有毒液的利刃丢弃,却在那时无法自制地哭起来,肩膀颤抖着,呜咽低沉,仍维持着将染有毒液的利刃刺入的姿势。
本该是抱着应有的觉悟来做这些,可很显然,她并没有做到那种份上,甚至不存在有什么时间和过去好好告别,就这样被迫地成长着,被迫地去接受那些。
假如在那时,她未曾邂逅须佐之男,未曾看见过那样美丽的景色,也未曾被被旧神教诲过慈悲,未曾知道出云国子民的良善,她是否能毫不动摇地去执行那最初的任务呢?
可关于她的一切,从来没有重来一说——宛如人类那短暂的一生。或许高天原神明还可以通过秘术回到过去,但出云国旧神的一切,都只是不断向前。祂们是最初的神迹继承者,是无法挽回逝去过往的神迹,是只能向前而行的神迹。
人类尚且拥有短暂一生去完成成长,寿命如此长的神明,却并未能赋予应有的成长时间。
她急于去适应,急于去改变,却忘了「自我」的改变,并不是那么简单。在高天原的漫长岁月,她试着去接受,选择尝试那灼热的温暖,试着再一次去信任,忽视自己的内心,只为活下来。
可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样呢?
……
只有那可悲的「自我」还在期望“想要一个时间足够长的成长”。
……比起那时的燃烧着的恨意,自己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所以,她的呜咽也只是持续了一会,随后便将已经死去的伊邪那岐推倒在地。
但,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抬起头,对上了那双金色眼眸。
“哎呀,您全看见了吗?”没有惊讶,没有慌乱,亦没有悲伤。
“你……被八岐大蛇操控了吗?”
她认为,至少……局面会先失控。可须佐之男走上前来,率先将她手中的利刃夺走。
“我问你,你被八岐大蛇操控了吗?”
“之后还会有神将找来吧?”
“……”
“把您手上的东西丢进海里,我再回答,可以吗?”她不会傻到自己送上门去,哪怕到时候不得已,必须杀了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倒下的伊邪那岐,将利刃甩进了海中,又盯着她:“说。”
“……如您所见,古神伊邪那岐负伤逃到这里,没能撑到你们的到来。”
“……”
“从而身亡。”她平静地说着。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剩下的只有伪装的笑容。天真,纯洁,温柔,慈悲。将染血的手藏于袖下,向他微微鞠躬后,继而直腰转身——
“……站住。”
“您还有什么事吗?”她疑惑地转头。
“……为何?”
“您想问我什么呢?”她笑靥如花。
“……”
想问什么呢?
须佐之男太多想问的了,但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失礼了,这次,我必须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有等须佐之男回话,转身离去。
她必须做出选择。
在「生」和「死」之间选择。
不,甚至是没有选择。
没有什么生灵会本能放弃生——
哪怕是活得再痛苦,求生也是本能。
她的「自我」,她真正的内心又是怎么想的,那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也没有办法去考虑。
夜色来临,神殿中静悄悄。她微合着眸子,似乎并未察觉有谁进来。有什么径直来到她的床铺旁,照亮了她身边的黑暗,驱散了寒冷,唯有亮闪闪的利刃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她并没有察觉,仿若是浅眠却入梦极深。
“为何……”轻如微风之声,并未落入她的梦中,甚至害怕打碎她的梦,从而掐灭了后面的话。
事到如今,又何须这些呢?他没有将那件事告诉天照,但无论如何都……
寒光闪动,落在她的长发间,斩断几缕青丝。
“您不该来。”她温柔依旧,“这样优柔寡断,完全不像您。”
红眸已然睁开,注视着对方。然而,对方并没有想要和她对视,只是将气力全都抵在那落在她发间的利刃,暗色遮住了他的表情。
“今晚本是您最好的机会,可惜了。”
“为何……”
那轻微如风之声,终将来意传给她。
“您问为何……”她平静地躺在原处,“并无特别原因,也并非八岐大蛇操控我,而是想那么做,所以就做了。”
“……”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从始至终,你可有说过一句真话?”
湿润的泪珠不断地滴在了她精致如面具般的温柔脸庞上。
“好久没见您哭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拭去他脸上的泪,“关于这件事,您……比我更清楚啊。”
“……为何……为何……”
他鬓边的金色发丝柔顺地自她指尖滑过,就如她永远都抓不住那如梦似幻的温暖。
“关于这个,我已经回答过您了。须佐之男大人,您也该长大了。您比谁都清楚,我不属于高天原,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会带来异变的‘不祥’。”
-
那具躯体变得冰冷,胸口的滚烫在不断地消失。
他看向了阎魔。
今时不同往日,阎魔一定有什么连「源稚紫」都不知道的事。
“汝刚来,我便说她只是在做梦。可现在,究竟是谁在谁的梦中还不一定呢。”阎魔如是说,“大概千年前,还是多久以前,她拖着几近破碎的灵魂,来找我。”
“千年前……?”
“汝等肯定很想好奇,我为何允许她进行轮回。”
他沉默,算是默认。
阎魔微微笑了一下,从鬼面玉座上站起。他看到了阎魔双角下的双目望向了某处,遥远平静。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将此托付给了我。”
不知何时,阎魔修长枯白的手上多了一个绿色物体。
“这是——”
“她的灵魂。这千年的轮回,我也只是逐渐将其还回去。按理来说,将灵魂交于他人,自身便只是行尸走肉。不不,那时的她,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千年前,我还在为守护去三途川畔亡灵,名为夜摩天。千年前的三途川畔,是通往冥河之路,来往的亡灵,因恶神侵蚀的炼狱和罪恶而吞噬,许多亡灵因此成了妖鬼。”
“那她……?”
阎魔没有说下去,只是示意让他将手中抱着的尸体放在玉座前方的桌上。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将她放下。
“她从人间走到冥界,躲过恶神,承受磨损,抵抗罪恶侵蚀,到达这里的时候——”
阎魔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东西该怎么形容?
腐烂的肉块?脱骨的皮囊?恶臭的泥泞?
不,都不是……
那是一团粘稠之物,一团绿光连接了所有的粘稠之物,浑身散发着“不祥”。只有走动的时候,才能看出是一个人形。亡灵从那团不明物身边逃窜,妖鬼避道。
夜摩天站在原处,并不畏惧。随着那团不明物越来越近,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和愧疚涌上心头。
“「」……「」……”
在暗色的天空下,隐约声音传来。夜摩天侧耳倾听,却无法分辨那宛如悲鸣的声音,究竟要传达什么。
诡异的氛围让所有亡魂都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绿光来到夜摩天的面前。
“那时,我一直在想,她到底在说什么。”阎魔看向了桌上的少女,“也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亡灵。”
-
那团绿光移动速度很慢,这让夜摩天从那宛若悲鸣的声音中,听到了最像人声的一句。
“到冥界去。”绿光停在了夜摩天面前。
“到冥界去?哦?汝为何知道要来冥界?不眷恋阳界的家属吗?”
“……到……冥界去。”
“那是被反反复复重复着的话语。是执念吗?还是什么诅咒?我不知道。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太多。”
他微微移开了蓝色眼眸,看向了他处:“说不定是给自己下的命令。”
阎魔看向了他。
“……早在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舍弃一切了,来冥界是最后一个任务。她舍弃了记忆,舍弃了身体,舍弃了「自我」,最后的灵魂,她无法独自做到。”
“……舍弃?”阎魔反问了一句。
他没有接话,沉默之中似乎还隐藏了更多。
“夜摩天,她这个样子,恐怕是经历了许多,才走到这里来的。”似乎还有亡灵敢于开口。
“走?”
“当然是走了。你没看到那亡灵身上的伤痕都被刻入了里面吗?也只有里面那团绿色的东西,怎么也看不清,不过应该是保存最完好的部分吧?”
话音刚落,那团粘稠之物便将那团绿光递在夜摩天面前。
“我有……听说。听说夜摩天……也知道……轮回。以此为代价,能否……在我下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送我去轮回?”
这一次,是非常清晰的声音。
“……你这家伙……即使是亡灵,说到底触及灵魂也会觉得痛啊……”之前说话的亡灵非常吃惊。xiumb.com
“汝收回去,我会认得汝这份执念,认得汝身上的伤痕,下一次也会送汝去轮回。”
“是吗……但无论如何,都请……收下。因为想要拜托您……每一次。”
“为何?”
“……请您,收下。”
那之后,是夜摩天长久的思考。可一直这么僵着,这里的亡灵也迟早要变成妖鬼。所以,夜摩天只能收下了那团绿光。
与此同时,夜摩天也看到了那团粘稠无形之物中,包裹着什么。她试着用手去触碰,却从那些粘稠之物中,碰到了一只小手。
温热得如同人类的新生婴儿,稚嫩又脆弱得如同老树新枝,驱散着夜摩天内心的愧疚与震慑。
“那便是夕夏的开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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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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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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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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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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