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对象是江碌华的话——没有要求。
有位哲人说得好，当你看一个人不爽的时候，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你产生想要揍他的冲动。
“你、在、哪？”江从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然而手机那头回答他的只有同样呼啸着的冷风。
“……”
耐心告罄。
江从感觉沸腾的怒火烧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外冷内热。
非常难受。非常。
在爆发的最后一瞬，手机那头终于有了点反应。
“哎……从啊……”江碌华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可能是喝醉了的缘故，听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
从你爸爸。
呸。
老子没有这傻逼儿子。
“我、我在同学家了……你不用来ktv接我了……”
“……”
靠！
江从看了一眼萧瑟北风掠过的ktv门牌。
看门的大爷似乎是觉得冷，默默地关紧了掩着的玻璃大门。
很讽刺。
江从感觉他毕生的涵养都压不住蹭蹭上涨的火气。
“……先这样，我头疼，挂了啊。”
江碌华说挂就挂。
原来傻逼还是怕死的。
江从太阳穴疼得厉害。
第二次了。
从小到大真的很少人让他这么气，江碌华是第一个。摊上这么个堂哥，他上辈子应该是毁灭世界了吧。
司机老何劝解他：“小从别气啊，碌华做事情是有点过分。不过他也是个孩子，你们俩别闹太僵。”
见江从不说话，老何继续叨叨：“他上次也不是故意害你没去考英语的，他那孩子说话有点夸张，不分事情轻重，反正不是高考，也不要计较了。”
江从：“……”
老何憨厚得让他更想打人。
这哪是劝人，这明明是火上浇油。
江从不想还行，一想更气。
上学期期末考英语那天下午，江从本来已经在去学校的路上，谁料江碌华连续来了十多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嗷嗷大叫，说出了车祸，让江从陪他去医院看看。
听江碌华的语气，江从还以为他要截肢了，终究是良心喂了狗，去到那发现江碌华只是扭伤了胳膊，屁大点事。江从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开考半个小时了，按照一中严格的考试制度，是不能再进入考场，所以英语零分，年纪排名三百，直接把江从火箭班送到了普通班。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江从压根不想搭理江碌华，所以江碌华来了十几个电话之后，江从果断关机了。
谁知道这家伙这么不要脸，竟然找上了何叔，让何叔去敲他房间门。他不想在何叔面前表现得太绝情，为了维持人设，他只好让何叔送他去ktv找江碌华。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又这么欠。
“何叔，前面超市停一下。”江从说。
老何拉了手刹，回头疑惑道：“怎么了？你要去买东西吗？”
江碌华不在跟头，江从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
江从心情不好就要做点别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自上学期起，江碌华就寄居在江从家里。为了不跟江碌华那个傻逼同处一房，江从决定搬去宿舍。后天就要开学了，他得去准备一些东西。
虽然他从来没有住过宿。
他乘电梯直接进了生活超市。
江从逡巡一圈，想找到卖速溶咖啡的架子。
因为临近开学，每年只增不减的寒假作业又要猛烈刷存在感了。
今晚大概率是要熬夜赶寒假作业了。
但能不能赶完又是另一个问题。
正看着，突然一团黑影撞到他的腿上。
“哎。”江从往后让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个小孩子。
小孩儿应该是读幼儿园的年纪，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棉袄，看起来像个球。
江从心情不好，脸色冰冷，小孩子瞪着大眼睛，刚好抬头跟他来了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小孩儿默默后退了两步。xiumb.com
江从：“……”
江从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大人跟在他身边，这小孩子应该是走丢了。
他看到小孩儿伸出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货架。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江从看见了琳琅满目的儿童饼干、糖果。
感情是个贪吃的小孩。
江从摇摇头，轻轻摁住他的手指，让他收回去，包成一个拳头，劝导说：“这个你不能吃，你得去找你爸爸妈妈，你爸爸妈妈呢？”
然后江从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
江从：“……”
江从平时还算有耐心，但他完全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现在突然蹦出这么个小屁孩，这小屁孩还突然哭起来，让他本来就烦躁的心有点不耐烦了。
江从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在这，万一出了什么危险，影响的可是一整个家庭。
“楚小熙。”
“楚小熙。”
附近有人在喊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江从感觉这小屁孩抱着他小腿哭得越来越厉害。
没错，就是抱着小腿。
不知怎么的，这小孩子忽然耍赖皮似的，直接上手缠住了他。
最最最主要的是这小孩子哭着哭着还把鼻涕蹭到他的裤腿上。
江从不是个天生洁癖的人，但后天的教育使他产生了微微洁癖。
因此此刻他非常非常非常想把自己的腿从那小胖手中抽回来。
“喂，楚小熙。”
那个声音到了跟前。
这次江从明显感觉这个声音就是对着小屁孩说的。
江从抬眸看去，第一感觉是这人的眼睛跟这小孩的真像，都是标准的杏眼，嵌着光。
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生。
还挺眼熟。
那人看着小屁孩，一脸复杂无语头疼样。
他似乎在认他和不认他中纠结片刻后，才一把抱过小屁孩，把目光投向江从。
江从猜测这人应该是这小孩的哥哥，一般哥哥看到自己弟弟被弄哭了，肯定会燃起浓浓保护欲，要维护自己的弟弟。
所以他刚想解释一句。
谁料对方直接来了句：“别理他，让他哭。”
江从的解释还来不及拥有姓名：“……”
“他想要小熊饼干。”江从说。
“让他想着吧。”那人随口应道。
“……你有纸巾吗，给他擦擦眼泪吧。”江从说着，想到了他满是鼻涕的裤腿。
那人摇头，说：“你帮我看着他一会，我去找纸巾。”
那人说完就走，也没等江从答应，似乎认定了他不会丢下楚小熙离开。
江从莫名其妙，蹲了下来，跟小屁孩大眼瞪小眼。
那人一走，小屁孩就不哭了，眼泪沾湿睫毛，扑闪扑闪的。
“你叫楚小熙？”江从问。
“品刊。”小屁孩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品刊。”江从说。
楚熙又指了指货架。
得，这小子还挺执着的。
“我没有钱。”江从认真地看着他说。
“有。”小屁孩用大眼睛瞟他的口袋。
江从哭笑不得，扒出口袋给他看：“真没有。”
小屁孩顿了两秒，然后一脸冷漠地转了个身，小短腿说走就走。
“喂！”
什么脾气？！
这么势利？！
小屁孩走了几步就被江从抓了回来，江从把他箍在手臂里，不得动弹。小屁孩叫了几声，反抗无效，又哭了起来。
“谁教你的？啊？怎么动不动就哭？”江从拍了拍他屁股。
小屁孩应该是哭累了，哭了几下就没声了。
适逢他哥回来了，江从赶紧“物归原主”。
他哥递了几张纸巾给江从，说：“你的裤子，擦一擦。”
江从接过纸巾，但没有动。
纸巾是干的，擦不干净鼻涕。
那人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说：“……你别看着我，你要是不爽，可以往他身上蹭回来。”
“谢谢啊……我十七岁。”
江从本来心情不好，被小屁孩和他哥这么一闹，就暂时忘了刚才想要把江碌华蒸了还是涮了的强烈欲望。
那人给小屁孩擦了鼻涕和眼泪，动作一点都不熟练，还略显粗暴。
擦完后，那人牵起小屁孩胖胖的手，对小屁孩说：“跟哥哥说再见。”
小屁孩嘟了嘟嘴，看着江从，说：“我叫楚熙。”
“啧。”那人对小屁孩对他英俊潇洒的哥哥说的话充耳不闻的行为表示不满，曲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
“你叫楚小熙。”那人说。
江从摸了摸楚小熙的脑袋，头发还挺软的，笑笑说：“拜拜。”
楚小熙还是没说再见，他哥便朝江从挥了挥手，说了句“江湖再见”。
但不一会，江从就发现，这江湖也忒忒忒小了吧。
江从在厕所门口洗手盆擦裤子，一转头，就看见了楚小熙。
楚小熙从厕所走出来，在儿童洗手盆洗手。
江从叫了声：“楚小熙。”
楚小熙一脸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就转了回去。
江从还以为楚小熙这势利小鬼又不理人时，楚小熙突然一转身，一垫脚，两只小胖手甩了江从一身水。
嘿！这小鬼！
江从在替他哥教育教育他和大人不计小孩过中纠结了两秒，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哥出来了。
“早，缘分啊兄弟。”他哥朝他笑笑。
“你也挺早。”江从说。
楚小熙可能是因为害人心虚，不说话，拽着他哥要走。
江从看着他。
他偷偷瞥一眼江从，发现江从看着自己，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转移了视线。
啧，还是个狡猾的小鬼。
“怎么了？”他哥敏锐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楚小熙的肩膀，说：“又惹什么事了？”
楚小熙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个委屈的表情。
江从：“……”
还是个戏精……
“裤子……擦干净了吗？”他哥问。
“擦不干净你是不是要赔一条楚小熙的裤子给我？”江从把目光从楚小熙身上收回来。
“……你还挺记仇。”他哥看起来难得有点微微的尴尬。
为什么难得。
江从觉得自己的形容有点莫名其妙。
和兄弟二人分开后，江从又回到商场买东西。他逛了一圈，自认为没买什么东西，却堆满了购物车。
主要是东西太大了，他买了个便携桌子，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何叔还在停车场等他，他不想让他等太久，挑完就赶快去结账了。
刚结完账，兜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畅弟，他的发小。
江从本来给他的备注是“田畅”，但是田畅给他备注“从哥”，于是江从就欣然收下了这个弟弟。
“喂，从哥，在哪呢？”田畅在那头问。
江从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拿着手机：“在商场。”
田畅发出了一声讶异，说：“天寒地冻的你跑商场去做什么？”
“别提，提就气。”江从摁了电梯。
“怎么了怎么了，”田畅说，“哪个傻逼惹你了……不会是那个傻逼吧……”
“就是那个傻逼。”电梯“叮”地一声开了，江从推着车走了进去。
江从说：“我进电梯了，信号不好，先挂了，回到家找你。”
商场里人不多，电梯里只有江从一个人和他的购物车。江从挂了电话，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数学莫名其妙往上走，最终停在了五楼。
电梯门开了。
江从觉得神奇，又摁了一下负二。
然后他一抬头。
一天同时见到一个人三次是什么感觉。
前一秒刚才还在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下一秒那人就又又又出现在面前是什么感觉。
如果你有过这种经历，你就会明白为什么电梯打开那瞬间，江从一看见那人的脸，下意识就想合上电梯。
没错，就是小屁孩和他哥。
那人看到他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张嘴想说话。
“不早了。”江从抢先说。
那人笑了：“我说你这人……”
江从听着，他却说着没了下文。
江从靠近电梯按键，等两人进来后，他问：“几楼？”
“负二。”
江从看了一眼已经黄框的负二楼按键。
那人也注意到了，笑着说：“这么巧。你要是说我上辈子见过你我都信了。”
江从说：“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么配合？”那人说，“见过也不奇怪，我觉得我这张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丑得有辨识度？”江从说。
那人“啧”了一声，说：“你出门怎么连眼镜都没戴。”
“不好意思，我是5.2的眼睛。”江从说。
“哦，那是我没戴眼镜。”那人扯了扯嘴角。
“说真的，你特别眼熟。”江从问，“你什么学校的？”
“煜城一中，”那人说话时嘴角微微翘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楚执便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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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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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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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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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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