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却问他,“你看那空中繁星,与你今日所见百姓有几分相同?”
虽不知兄长为何提及今日所见的百姓,钱谦如实道:“看不出,我只觉着它是星,百姓仍是百姓。”
方晨忍不住出手拍打钱谦脑袋,“众星拱月,百姓如星,当权者为月。若是月明,自可照亮周围星空,可若是月暗,众星只会远远避让,不敢靠近。非要我说给你听,你才能懂吗?”
捂着脑袋,钱谦差点哭出声,“兄长,我...我错了......”
方晨微微点头,随后又提出一个问题。
“众星皆有光,明暗各不同,就像人生百相,你可知月为谁亮?”
“不知。”
“为日而亮。”
钱谦不信,日月不相及,月亮岂会因白日?
方晨却道:“你不是月,怎知日月不曾同辉?若是你发现,白日也可见月,又当如何?”
钱谦继续摇头,白日怎能见月?
方晨示意钱谦靠近些,对他道:“若是不信,打个赌可好?若是你输了,我要你做一件事,不准拒绝!”
“兄长,那你输了呢?”
“我?输不了!”
回屋睡觉,方晨一番言论,使得钱谦无论如何都不得入梦。
在床上煎熬了许久,毫无半分困意。
钱谦咬牙起身,“我不信,月怎会现于白日?”
起身来到院中,继续仰头观月,他想证实兄长之言有误。
即便是一夜不睡又如何?
这个问题,值得!
看着月空,脑中不仅浮现出昨日的见闻。
兄长带着他去看一处村中百姓,虽然日子清苦,脸上却多有笑意。
明明食物那般难以下咽,兄长却依旧能狼吞虎咽,全部倒入腹中。
而他,却毫无饿意,现在想起,都有些反胃。
还有兄长之言,三餐管饱,四季不饥,冬日不寒,夏日不暑。
在钱府中他从未感觉到有什么问题,这些难道不是垂手可得吗?
脑中又回想起圣人言:地余民贫,君子耻之。
君子不该引以为耻吗?
难道不是让百姓锦衣玉食,才是君子所为?
整整一夜,一直到月光淡去,天地间朝阳初升,钱谦却无半分困意。
眼中满是茫然,为什么?为什么?
月真的不是落下,而是隐去光芒,依旧高空悬挂。
若非一直注视,钱谦永远也不会想到,白日当空,月不过是隐去光芒,藏身在穹顶之中。
日月对空而望,相隔何止万里。
明明在记忆中,月落日升这一铁定的规则,这一刻彻底被打破了。
“你不是月,怎知日月不曾同辉?若是你发现,白日也可见月,又当如何?”
兄长......
你不是百姓,又怎知百姓心中所想,若是百姓与你所想违背,又当如何?
这一刻,他终于想明白了。
赶忙跑到方晨屋子外,敲门叫喊“兄长,我明白了!”
全府上下,无不惊讶,到底怎么一回事?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小郎君,今日怎得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昨夜之事,钱有为和钱夫人都知道,在下人将方晨所言转述给二人后,便以下令,严禁他人惊扰。
不成想,今日一早便有“惊喜”。
钱夫人更是惊喜道:“当真是谦儿?”
打着哈欠,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的方晨,正一脸无奈地望着兴奋的钱谦。
“谦哥儿,你一夜没睡?”
“啊?圣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不过一夜而已,兄长何以得知,月不曾落,而是隐于空中?”
方晨瞪大了双眼“你真看到了?”
钱谦拉着方晨,带他走出屋子,指着西方,“就在那边,唉......”
明明还在,怎么如今却消失了踪迹?
“运气真好,我以为你最少要观察三日方可。”
方晨让院中丫鬟去准备早食,并跟钱夫人通报一声,今日早饭就不去正堂吃了。
叼着一块大饼,方晨笑眯眯地看着钱谦。
搞得钱谦有些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兄长,怎...怎么了?”
几口吞进腹中,方晨道:“快些吃了,今日还得出门。”
“还去村中?”
“怎么,不愿?”
钱谦摇头道:“非是不愿,兄长先前所为,不过是想告诉谦,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不知谦所言有误否?”
方晨摸了摸钱谦的脑袋,“对了一半,快些吃,别耽误了时辰出府。”
“哦......”本以为全部猜中,没想到却仅仅只对了一半?琇書網
再次乘坐马车,依旧是昨日那个村庄,依旧是昨日那些村民。
“看仔细了,今日依旧什么也不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什么“惊喜”,更不会有好戏。
钱谦倍感无趣,看着村中百姓来来往往,忙碌工作,不免有些困倦。
“困了?”
“不困!”
打了个激灵,发现兄长正看着自己。
钱谦只能保持状态,不敢显露困意。
依旧是白天看到黑夜,依旧如昨日那般情况,钱谦甚至感觉到了麻木。
他不懂,既然兄长要教他,为何不直言?
可他不敢问,他怕兄长嫌他愚钝。
却不知,方晨真正等的,就是他主动开口询问。
二人再次归府,这一次方晨没有再叫他赏月,而是让他好好睡了一觉,弥补一夜未睡的困乏。
第三日,一切照旧,钱谦忍不住问道:“此村有何重要?为何兄长接连三日带我到此?”
方晨并未回答,而是站起身活动筋骨,“可还记着,你答应我做的事?”
钱谦道:“自然记得,谦打赌输给兄长。”
“那就好,随我来吧。”
先去北边第一户,敲门后,一名残腿的老者拄着木杖,将门打开。
“小郎君到访,有何贵干?”
方晨笑道:“您老行路不便,今日打水,不如让我来帮您?”
老者奇道:“小郎君从何得知,我会在此时打水?”
方晨回看了钱谦一眼,答道:“自然是看到的。”
家中一个水缸,方晨提起两个木桶,扔给钱谦一个,两人结伴来到河水上游处,打出两桶清水。
钱谦汗水未落,方晨又马不停蹄带他来到下一家。
“大娘,我来帮你劈柴!”
“叔伯,您这是要去田里吗?路上慢些。”
“大哥,您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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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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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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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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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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