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毅皱着眉,抱着一个牵着一个走出了净身房——今天太子来净身房这么一闹,恐怕琉璃宫的还有他都要受罚了。
“你放我下来。”萧亦然道。
叶毅看着那软软糯糯的小脸蛋还挂着两道泪痕,低着头看着他手里牵着的孩子笑,叶毅便无奈的叹口气——这个小祖宗,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宠着了。
叶毅将太子放在了地上,护送他们回琉璃宫。
萧亦然似乎有了新玩伴,很开心,一路上一直缠着沈田说话,小手还时不时的去拉他,可是沈田却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萧亦然的手,在太子靠近时他总能找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怕是自己一身脏污弄脏了那个粉雕玉琢的玉娃娃。
叶毅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想到刚才沈田将太子挡在身后,嘴角便不自觉的一笑——还是个有恩必报,心思敞亮的孩子。
他们刚进琉璃宫,皇后便领着一道宫人来了。
萧亦然看见自己的母亲,那是更加的无法无天了,上去抱着皇后的脖子,脸蛋使劲的往皇后脸上蹭,蹭的皇后原本是来发火的都被他这一腔撒娇给扫的一干二净。
皇后看着自己的孩子,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你呀你,一天天的就知道闯祸,那净身房如此肮脏之地是你能去的吗?”
萧亦然指着跪着的沈田道:“我喜欢他,我要让他做我的伴读。”
皇后的目光扫向沈田,声音清冷了几分道:“你把头抬起来。”
沈田抬起头毕恭毕敬的对上皇后的眸子,皇后心头一震,虽然衣衫破烂,脸上也脏污但是一点都不阻挡那孩子雪亮的眼睛。
“你既然喜欢那就留着吧。”皇后看着自己儿子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便答应了下来,而且她还听宫里的人说,太子找不到这个小孩还哭了,他这个儿子被惯怀了,从小都没见过他的几滴眼泪,这宫里就他一个皇子,想必也是寂寞的很,也正好算是给他找个玩伴吧。
“谢谢母后,母后是天下最美的女人。”萧亦然学着他父皇油腔滑调的口气道。
“你呀,好的不学,坏的到时学了个透。”皇后宠溺的戳了戳萧亦然的脑门,随即她问向沈田,“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人沈田。”
皇后嗯了一声,转而看向叶毅道:“叶毅,你身为禁军统领,应该保护太子,却将太子带去了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你该当何罪?”
“属下该死,还请皇后责罚。”叶毅抱拳道。
本以为皇后会发难,却见她优雅地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太子喜欢,本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皇后话锋一转,“叶毅你也知道太子是储君,身上不应有半点污点,他身边的人也是,这个叫沈田的孩子本宫看着也喜欢,可是他的身份低微,出身也不好,留在太子身边怕招人非议。”
萧亦然一愣,听皇后这话又不同意了,他拉拉皇后的手:“母后。”
叶毅对上皇后的目光,也没有太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心中叹口气,果然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叶毅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叶毅不明所以的回答道。
皇后道:“我听闻你的父亲是个大夫,去世的早,现在家里只留下你母亲和你了。”
叶毅心里七上八下,难道这是要株连不成?
皇后看着叶毅那表情,无奈的叹口气,索性将话讲的更加直白了一些:“你家里只有你和你母亲两人,也太过冷清了,从今天起本宫便将这孩子寄养在你母亲的名下,让你多一个兄弟可好?”
叶毅这才明白过来皇后的意思,松了一口气道:“一切仅凭娘娘吩咐。”
皇后站起身,走到沈田的面前道:“好,从今天起你就姓叶,就叫叶辞,辞旧迎新,你是叶毅的弟弟,这个时间上再也没有沈田这个人,以后你就专心陪着太子同他一起上学,太子便是你的一切,你知道了吗?”
叶辞抬起头看了皇后身边对他笑颜如花的萧亦然一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子,便是他的一切。
“叶辞知道了。”
皇后对着眼前跪着的所有宫人道:”今日之事见太子高兴,本宫便不再罚你们了,从此以后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
皇后又走到叶毅的面前轻声道:“将今日知道叶辞身份的人都给我打点清楚了,太子身边的人绝对不能让人诟病。”
叶毅行礼:“属下领命。”
“嗯。”皇后点点头,看了看叶辞又看了看自家那个猴,见他的衣角脏污了一片,脸黑了黑,对着宋嬷嬷道,“宋嬷嬷,将这个两个家伙抓下去洗洗,脏死了。”
宋嬷嬷连忙招呼两个宫女,便将两个半大孩子带了下去。
就这样,叶辞不但没有步入黑暗,反而找到了他一生的光明,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叶辞作为伴读,不但要和萧亦然一同学习,还要替太子做功课,替太子受罚。
萧亦然也终于知道为何别人没有伴读,而他有伴读了的原因了。
当第一天去太学府的时候,萧亦然便是个不消停的,跟个猴一样上蹿下跳,扰乱学堂秩序,而他也一贯秉持着天不怕地不怕别人奈何不了他的性子胡来。太学府的林先生是个刻板严肃的,他管教不了太子,便将叶辞叫了上去,打了一顿手心。
“是我犯错,你打他做什么?”萧亦然不服气道,看着眼前的先生就像个牛鼻子老道士。
林先生淡淡道:“太子,您犯错老夫是不敢惩罚您的,但是叶辞是您的伴读,伴读不但要陪您读书,还要承担您犯错误的后果,不然您以为这伴读是谁都可以做的吗?以后只要您犯错,老夫就罚叶辞。”
萧亦然揉着叶辞红肿的手心,小嘴撅的老高,看着林先生手中的戒尺,便也不在闹腾,安安静静地坐好,揉着叶辞的手心一脸心疼道:“疼不疼啊?”
叶辞带着笑意摇摇头:“不疼。”
萧亦然冲着林先生吐吐舌头,便乖乖地拿出来书本。
下了课堂,各家子弟开始纷纷议论:“那叶辞是谁啊?怎么他成太子的伴读了?不是说太子的伴读要从我们之中选一个吗?”
“不知道,好像是皇后娘娘钦定的。”
“叶辞好像是叶毅统领的弟弟。”
“叶统领什么时候有个弟弟啊?”
“听说他这个弟弟一直体弱多病,一直养在老家,最近一段时间才接到京都的。”
“原来如此。”
有了叶辞在,萧亦然在课堂上也安分了许多,只是有时候他会打瞌睡,贪玩,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好好听课,叶辞便又多有劳累,挨了林先生的罚。
下了课堂,萧亦然就露出了混世魔王的本性,上房揭瓦,无恶不作,甚至还带领着一众学子们在‘知事堂’里光明正大的斗蛐蛐,不但如此他还记恨林先生打了叶辞的手心,趁着林先生不注意烧了他的胡子,气得林先生浑身都在颤抖,拿着戒尺狠狠地敲在案桌上,打不得又骂不得,只能嘴里念叨着‘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也。’
萧亦然看见他那模样,开开心心地走了。
叶辞是个安静的孩子,每天除了陪着太子很少和其他人说上几句话,不过他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让人很是喜欢,与那个一天爬树□□闯祸的太子来说两人的性情真是天壤之别。
萧亦然是个话痨,总是拉着叶辞没完没了的说,叶辞对旁人有些冷漠,可是对萧亦然用了这一生的温柔。
“叶辞,你怎么这么好看?”
“太子你也很好看。”
“叶辞你几岁了,生辰在什么时候?”
“我与太子同岁,生辰......”叶辞看着萧亦然,想起自己的生辰与太子是同一天,可是他却不能是同一天,他转而道,“忘了。”
其实在他寄在叶家的时候,生辰便已经被叶家人改了。
萧亦然爬到他跟前,附在他的耳朵旁,小声道:“那我的生辰就是你的生辰。”
叶辞一怔,放下手中的笔急忙道:“太子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说可以就可以。”萧亦然有时候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又道,“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不要叫我太子,叫我阿然。”
“太子,这不符合规矩。”叶辞望着他。
“我就是规矩。”萧亦然拿出了自己身为太子的架势,看着叶辞为难他又转而求其次道,“只有我俩的时候,你叫我阿然,我叫你小辞怎么样?”
叶辞怔怔地看着他,刚要拒绝,便见萧亦然表情有些失落道:“别人都叫我太子太子的,父皇和母后都叫我皇儿,从来都没有人叫我的名字,好像大家都不知道我有名字,好像我这个名字就是个摆设。”
叶辞本想拒绝的话噎在了喉咙口,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萧亦然的表情比翻书还快,他又凑了上来,对着叶辞道:“你叫一个听听。”
叶辞小脸有些窘迫,半晌才含糊不清的喊道:“阿然。”
“小辞。”萧亦然开心的回叫道,张开没有门牙的嘴。
叶辞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扑哧笑出声。
萧亦然知道叶辞在嘲笑他的门牙,也不在乎,拿起桌旁的一个糕点递给叶辞一个道:“我这牙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吃东西真不方便。”
叶辞将糕点放进嘴里,道了一句:“快了。”突然他停下动作,将糕点和一颗牙吐了出来——他的门牙也掉了。
叶辞:“......”
萧亦然见状毫不留情的大笑道,笑得前仰后翻,叶辞见状,身子往萧亦然的那边一扑,手挡住了萧亦然的后脑勺,才防止萧亦然的脑袋磕到地上。
叶辞无奈地摇摇头,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这个家伙干什么都是莽莽撞撞的,若不是叶辞时时刻刻提防着都不知道他受了多少次伤。琇書蛧
“好了,再别闹了,快做功课吧。”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萧亦然拉着叶辞就走。
“哎,哎,阿然,功课还没有做完。”
“回来再做。”
萧亦然带着叶辞来到一处墙角下,看了看高耸的墙头,然后又往四处瞧了瞧。
叶辞道:“你在找什么啊?”
“□□。”萧亦然说道,他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一架□□,疑惑的挠挠头道,“往常就在这里放着的。”
叶辞道:“可能是被收起来了。”
萧亦然这三天两头就□□揭瓦的混样子,估计琉璃宫的人都害怕了,干脆将宫里所有的□□都藏起来了。
萧亦然的脸色有些惋惜道:“我本想带你看日落的,这房顶上看日落才漂亮呢。”
叶辞看着他的小脸,一脸的落寞,不忍心道:“太子想看?”
萧亦然过来拉住穆修然的手:“我是想和你看。”
叶辞轻笑道:“没关系,等我们长大了,功夫学好了,可以天天在屋顶上看。”
“嗯。”萧亦然点点头。
“走吧,回去做功课了。”
“啊,我不想写,你帮我写。”
“不行,明日夫子会检查的。”
“求求你了,小辞。”
“......好吧。”
“嘿嘿,小辞最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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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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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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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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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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