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被一墙所隔。萧亦然一愣,脸上张皇失措的便要冲出琉璃宫去,却被宫内的宫人们拦了下来。
“太子,太子,您要去哪啊?”一只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宋嬷嬷叫道。
“快放开我,我要去找人。”萧亦然推开宋嬷嬷,却被叶毅拦了下来。
萧亦然急了,小小年纪练的那些花拳绣腿便和叶毅动起手来,叶毅知道他们这位太子刁蛮任性,便用一只手陪他过几招。
墙那边,福公公见叶毅阻止了这一场闹剧,对着眼前的孩子们道:“今日咱家就给你上第一课,在这宫里,主子的事不能乱说,也不能乱看,你们的眼睛耳朵嘴巴,从今以后就是为了主子而生的知道了吗?”
“是。”
沈田毕恭毕敬的答道,低着头,又跟着福公公走了。只是不知为何,他小小的心里沉甸甸的,就像是有人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一股莫名的悲伤从心底窜了出来,比他爹把他卖了还要难受。
萧亦然这边叶毅拦着不让他走,可是他的那花拳绣腿又打不过叶毅,着急的脸都白了。
“你快让开,叶毅,不然本太子就治你的罪!”
叶毅看着太子,行了一礼:“太子,陛下吩咐了,您不能随意出琉璃宫。”
萧亦然急得说不出话来,眼眶也不知为何倏地红了一圈。宋嬷嬷一看,上前顺着太子的后背,道:“太子,您这是怎么了?”她伺候了太子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太子这般模样。
叶毅也愣了一下,想到刚才与太子交手,难道出手重了?
宋嬷嬷刮了叶毅一眼,道:“叶将军,这可是太子,您怎么能出手伤他?”宋嬷嬷也以为太子是被叶毅打到哪里了,呵斥叶毅道。
“属下......”叶毅一脸的茫然,他根本就只是防守,没有动手啊。
萧亦然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紧,难受的让他想哭,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下来,他总觉得他要是不追出去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萧亦然从生下大哭了一场,便在也没有见过眼泪为何物,虽然经常惹祸,也被陛下罚过,可是他总是笑眯眯的,宫人都说太子从小就是个男子汉,从未见过他那宝贵的眼泪,这是这突如其来的掉泪着实吓了众多宫人一跳,那些胆小的小宫女纷纷都跪了下来。
叶毅也愣了,半跪请罪:“太子,属下手中没有轻重,还请太子责罚。”
萧亦然没有理会他,指了指自己宫殿的大门,对着宋嬷嬷一副梨花带雨:“去找他!去找他!”
宋嬷嬷看着他那委屈的小模样,心疼的要死,管他陛下的口谕,要是陛下降罪她愿意认罚,她拉起萧亦然的手,也不知道萧亦然要找的是谁,拉着他道:“走,走,去找。”
萧亦然出来琉璃宫,那宫道上已经没有人了,那个男孩也不见了。
“人呢?人呢?”萧亦然着急的大叫。
“谁呀?”宋嬷嬷问道。
“刚才这的人呢?”萧亦然着急地跺脚。
宋嬷嬷也不知道刚才这里站着谁,她语气柔软哄着萧亦然道:“不着急,不着急,我们慢慢找。”
叶毅也从琉璃宫跟了出来,见太子指着要找刚才的那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太子要找刚才新进宫的那一批宫人?”
萧亦然看向他,脸上挂着泪珠点点头。
叶毅松口气,不是他打哭的太子就好,他上前蹲下身子道:“你要找谁,属下帮你去找?”他心中疑惑,一些新进宫的宫人,太子到底认识谁,竟然这么激动。
“他们去哪了?你带我去找他。”萧亦然小小软软的手拉着叶毅的手就要走。那小小的手似乎触碰道了叶毅心中的柔软,他看着眼前的孩子,闹腾起来如画本里的孙猴子,可是现在又软的如棉花一般,让人忍不住疼惜。
叶毅站起身弓着腰,随着萧亦然拉着走:“应该是去净身房了。”
“净身房?那是什么地方?”萧亦然止住了哭泣,问道。
“额......这......”叶毅突然间卡壳了,不知道该向这个孩子怎么解释,他看着萧亦然波光粼粼的眸子,无从下口,只能求助死的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瞅这个一天只会舞刀弄棒的莽夫一眼,笑着道:“太子,这进宫的宫人们都要净身的,就像小元子一样。”
一旁的被提到的小元子囧了囧,表情千变万化,最后低下头去,一股自卑油然而生。
萧亦然看了小元子一眼,见他的表情不太好问道:“净身......疼吗?”
小元子愣了愣,像是在众人的瞩目下活生生露出了伤疤,让他心中羞愧难分,可是太子只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却没有想到这话非常的伤害小元子的自尊心。可是自从进了宫,他还有什么自尊可言,他不过就是奴才,他嗯了一声道:“很疼......不过现在不疼了。”
“那你快带我去净身房。”萧亦然又握紧了叶毅的手,拉着他走。他年纪虽然小,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但是小元子那痛苦的表情他看在了眼里。他心中有个声音,不想让那个漂亮的孩子遭受这种疼痛。xǐυmь.℃òm
沈田被带进了净身房,看着一波一波的孩子被带进一个屋内,然后听到里面那似乎被捂着却还泄露出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那声音听的人心头一颤一颤的,让院中那些等待的孩子惊心动魄,有些都吓哭了。
沈田虽然不懂,但是也能明白一些那个屋子里是干什么的。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一个七岁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卖了,内心充满了无依无靠和愤恨,根本来不及思考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一只手搭在沈田的身上,将沈田的心思拍了回来,那人拉着沈田就往屋内走,沈田本能的想拒绝,可是他现在瘦弱的就像个小鸡仔一样,就被人提了起来,沈田的心中充满了绝望,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就在此时,净身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惊起了众人的瞩目。一个锦衣华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拉着一个高挺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女和嬷嬷。这个地方隐晦,嬷嬷和宫女们只好站在外面等候。
“放开他!”萧亦然指着领起沈田衣领的小太监道。
沈田看着那个娃娃,瞬间觉得眼前不在是一片黑暗,那个孩子就像是一道光瞬间照进了他的世界,将他所有的黑暗驱赶。
净身房的太监们一看,连忙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太子殿下。”
其他孩子都莫名看着眼前的孩子,虽然都是同龄人,他们烂在了淤泥里,而眼前这个孩子却如高悬的太阳,似乎能将一切脏污纳垢吞噬,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沈田也跪了下来,他的目光盯着太子。
萧亦然见寻到了自己想找的人,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带着暖洋洋的笑意,松开了叶毅的手,朝着沈田走来,他看着他,伸出手来:“你叫什么名字?”
“沈田。”
一旁的福公公一看,立马就猜出了太子喜欢这个小孩,配着笑脸道:“太子若是喜欢,等净身了之后,便给您送到琉璃宫去。”
沈田的脸色变了变,似乎黑暗又再次来袭。
“不要,我不要他净身。”萧亦然很清楚地说道。
这可为难了福公公,福公公知道他们这位太子向来都是不好伺候的,就算要天上的星星都要有人给他摘下来,他小声道:“可是进宫的男人都是要净身的,不然不符合规矩。”
萧亦然指了指一旁的叶毅,道:“那叶毅怎么没有净身?”
叶毅被点名突然一愣,有话要说却如鲠在喉,被萧亦然的话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好出气似的狠狠剜了一眼福公公。
福公公看了叶毅一眼,有些哭笑不得道:“太子,叶大人是朝廷命官。”
萧亦然似乎明白了一丝什么,眼珠子一转:“母后说本太子马上就要进入太学府和众位学子一起读书,缺一个伴读,他以后就是我的伴读了。”
“太子。”叶毅叫了一声。
福公公道:“这万万不可啊,这太子伴读可是要从那些官宦之子中选择一位身份高贵的公子,这小奴身份低贱,与太子身份悬殊太大,于理不合。”
萧亦然小小的脸蛋皱起来,上前一把,将沈田拉了起来:“本太子就要他,你给还是不给!”说着他小小的目光一横,似乎福公公敢不答应,便将整个净身房拆了的架势。
福公公摸了摸额头的汗,这要是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但是眼前的这位小祖宗,天不怕地不怕,他也惹不起啊,福公公再三考量了一下,只能往后退了一步。
萧亦然笑的很甜,他拉着沈田的手,对上了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
沈田手中传来温暖的温度,萧亦然的手软软的,而自己的手粗糙又有老茧,沈田心中不适,瞬间将手抽了回来。
萧亦然看着他皱眉:“难道你不愿意?”
沈田跪地磕头:“小人愿意。”
和沈田一同进来的孩子纷纷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同样是烂泥,可是人家却一朝得到了太子的青睐,从这烂泥里爬了出去,只是一刹那便于他们天壤之别。
“太子,太子,小人曾读过书的,也可以做太子的伴读,求太子收下我吧。”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冲到萧亦然的面前,沈田张开手下意识的将萧亦然挡在了后面。
那是一个比两人大上三四岁的孩子,他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了净身是什么意思,他表情惊恐,痛哭流涕地看着萧亦然,只希萧亦然也能将他从这烂泥里拉出来。他跪在萧亦然的脚边,一把扯住萧亦然那洁白昂贵的衣摆,一瞬间就在衣服上留下了两道黑手印。
叶毅看那孩子有些冲动,怕是吓坏了萧亦然,一脚踹在那孩子的肩头,那孩子被踹翻,翻了两个跟头,也不管身上的疼痛,继续朝着萧亦然爬来:“太子,太子,求求你了,小人读过书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一张手掌宽的木条便狠狠地扇在了他的嘴上,顿时鲜血伴随着牙齿从嘴里喷了出来。
沈田见状,立马上前捂住了萧亦然的眼睛。
那孩子说不出话来,眼泪和血污了一脸。
福公公将木戒一扔,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还不给我拉下去,脏了太子的眼睛。”
那孩子伸着手,目光祈求地看着萧亦然,最后露出了绝望和愤恨,被关进了屋内,里面又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声音。
叶毅皱皱眉,这净身房的事情他管不了,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各司其职,最忌讳将手伸到别人的碗里,叶毅一把将萧亦然抱了起来,一手拉着沈田,对着福公公道:“福公公那您忙,本官带太子先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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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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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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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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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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