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她那双杏眼一转,就揶揄道:“不就是被路导说了两句,害,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心思细腻,怕他第一次拍戏有负担从此信心受挫,又笑着补充:“你没看我第一部戏的时候,导演都和我说不能拍赶紧走人呢。”
江逾白挤出一个笑容来,轻声说:“姐,我知道了。”
宋芷萱见他兴致不高,摇了摇头,知道这是新人要过的那道坎儿,她也就不多劝了。实际上他们想的根本不是一桩事。
那种汗津津的、潮湿粘腻的触感,至今让江逾白记忆犹新,那是宋致远的手汗,那双手过于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粗暴。
江逾白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缓缓问道:“姐,我看宋老师一点架子都没有。圈里的前辈们,都是这样的吗?”
“啊,是的,宋哥人又好业务能力还强,你多跟着他学学。”宋芷萱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假思索地回答。
而后她又笑:“我记得我第一次和宋哥合作的时候,我还刚入行,才拍了两部戏,第一次荧幕初吻还是宋哥教我借位。”
“……这样啊,”江逾白神色不自然了起来,他勉强笑道:“我会好好学的。”
透亮的天光从朱红长窗中倾洒进来,给他精致的眉目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细密的眼睫几乎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长眉微垂,静默不语,显然有心事。
但落在暗中打量着他的宋致远眼中,那就是美人凭栏的怅然,他有些难耐地舔了舔唇,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欲念。
助理见状急忙递上水杯,见风使舵道:“真是辛苦宋哥了。”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江逾白的所在。
宋致远舒展眉眼温和笑着,安抚着自家助理:“没事,小朋友嘛,多一点宽容。”而后端起水杯饮了大半,才觉心头的火热被稍稍安抚了。
稍作休整,路天鸣着急赶进度,喊着开工。
“《长宁》第二十场三镜四次——”
宋致远饰演的北定王庶子,一身戎装,眉目硬朗,他丝毫不畏惧眼前之人身为太子的尊贵身份,出言相讥道:“敢问殿下,可有见过河道泛滥,饿殍千里,百姓面黄肌瘦,更有甚者易子相食。”
“倘若殿下这般畏首畏尾,只怕是有负百姓所望。”年轻的小将军横眉冷对,浑然不顾身边文臣的眼色。
就是这里,为了表现萧毓修的忿忿不平,说完这一句后,宋致远需要缓缓欺身上前逼近懿德。江逾白会根据他的动作开始走位,每每此处,他都会被宋致远带出镜头,颇为狼狈。
然而,萧毓怀神色不动,反而迎了上来,两人之间距离极近,几乎可以看到对方鼻尖上渗出的细小汗珠。
宋致远显然没想到江逾白不按设定好的走位走,但他为了维持自己处变不惊的实力派人设也只得硬生生地接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一脸谦和的江逾白慢条斯理地说完他的大段台词。
糟糕……竟然被这个小东西带歪了。
“卡——”路天鸣脸色也稍稍缓和,刚才江逾白的表现叫他颇为头痛,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虽然知道他是新人,免不了出问题,而且这样高温下,也少不了有些心浮气躁。
但刚才他的表现,回归了正常水平,虽然和之前计划好的走位稍有不同,却无伤大雅。
宋致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看着那只神气活现的小孔雀,忽地生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决心。
不过他脸色几度变幻,还是回归了正常,决心等到晚上,再好好和这只小孔雀谈谈。
因为有的人不再作妖,进度又快了起来,路天鸣原本还想加几场戏,但在宋芷萱的撒娇痴缠下,被强迫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七点不到,他豆豆眼里写满了无奈,忍痛喊了收工。
江逾白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屏幕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消息提示。宋芷萱见他魂不守舍,杵了杵他笑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江逾白熟练地点开妹妹的微信,告诉她自己收工了,而后又输入了一串刻进骨子里的号码,却迟迟不肯拨出。
还不待他思忖到底打不打电话,就听宋芷萱幽幽道:“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江逾白微讶,目带问询之色。
“像——”宋芷萱拖长了声音,笑嘻嘻地道:“像下班了发现老公还没来接的幽怨小媳妇儿!”
“哈哈哈哈哈,我不等你了,我先去卸妆了。”还不待说完,她一溜烟地拿起手机就跑,留下江逾白和琳琳面面相觑。
琳琳满头黑线地收好她的杂物:“那个……小江老师,我们萱萱一直都是这个性格。”
卸完妆后,天色已经渐渐昏沉了下来。
江逾白步伐轻快地朝路边那辆扎眼的迈巴赫走去,反正他是个糊咖也不怕人拍,往深了一层说,他恨不得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打上商牧野的烙印。
然而车门拉开,却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有季同回过头来和他交待:“小江先生,先生让我来接您。”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眼前漂亮的男孩子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蔫头耷脑地看不出精神。季同沉闷的心情一松,安慰他道:“先生身上不太舒服,这会儿正歇着呢。”
“什么?先生哪儿不舒服,是生病了吗?要不要请医生来看?”江逾白迭声发问,竟问了他个措手不及。
季同想了想,虽然自家老板对眼前这个少年的上心程度明显,但说得太细好像也不太好,他直说:“有点低烧,已经请医生来看过了。”
或许是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江逾白有些恹恹地垂下头来,闷闷应了一声。
房间里光线昏暗,安静得只能听到新风系统运作的声音。商牧野阖着眼,只觉头痛欲裂,持续的低热迅速带走了他的精力,整个人都无比乏力,不管是虚软的上半身,还是无知无觉的瘫软双腿。
病痛带给他的虚弱感,有让他想起了前世,四肢都不能动弹,整个人几乎如同一滩烂肉,无知无觉地被人摆弄。睡前是一个姿势,睡醒以后身体又被摆成了另一个姿势。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竟然连睡觉的姿势都无法掌控。
多可笑啊。
直到轻微的开锁声,然后就是尽力放轻的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商牧野没睁眼,他也不想知道那个孩子面对着这么虚弱难堪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m.χIùmЬ.CǒM
不想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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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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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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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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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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