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府张灯结彩,宝明郡主十七岁的生辰宴,竟是比及笄那年还要热闹。
这日,锦嫣早早儿地便起来梳妆打扮,还特地命玲儿去京中最好的衣庄里定了一套如今最时兴的衣裳,这两日催着紧赶慢赶,总算用铺子里最好的那件成衣改成了她的尺码,就为了今儿穿去荣王府。
先前她遣了暗卫去调查,查了整整两日,也没有查出她想要的东西。
这个结果虽然让锦嫣失望,却也在她的预想之中。毕竟当年之事颇为久远,又牵扯皇家,难以打探也实属正常,加之这些暗卫到底是赵恒弥的人,锦嫣交代下去时多少有些顾忌,许多事情不能明着来,只能让他们旁敲侧击地去打探,这样一来,暗卫打探的方向本来就存了些偏差。
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如今街坊市井间关于帝后的传言大大小小许多件,锦嫣听了不少,大致对穆淮与姜宁灵之间有了了解。
而这些传言,锦嫣越听心中越踏实。
无外乎都是说姜宁灵是如何凭着那张相似的脸才入了宫的。
锦嫣起先还不大相信,待听得多了后,她举起铜镜来细细瞧自个儿面容,当真觉得同姜宁灵有许多相像来。
至于那宝明郡主喜欢什么,锦嫣并不是分在意,只不过派人去买了副最贵的头面,又细细包好,生辰礼便算准备妥当。
待时辰差不多时,锦嫣便上了马车,往荣王府去了。
当然,今日也不忘戴了面纱。
先前锦嫣是不确定当年之事是否有隐情,如今听着市井那些传言,虽说已有八分确定穆淮心中之人便是自个儿,可到底还是有两分不确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莫要轻易将这面纱遮了去。
况且,有这轻纱遮面,也能保持一份神秘之感。
锦嫣最是了解这些男人,若是毫无保留地将自个儿交去他们手上,不一定能得珍惜,倒不如若即若离,勾的人心痒痒,才能叫他牵肠挂肚。
这也是这些年来她从楚妃身上学到的。
且在出门之前,锦嫣还特地在眉间点了灼灼朱砂。
上回她始料未及地与姜宁灵描了个相似的妆容,隐隐被压去一头,回来后便一直耿耿于怀,今日里又特地描了相似的妆面,又做了些改动,掩了些许清秀,重了些许明媚,加上眉间一点朱砂,看上去同姜宁灵更相似了。
玲儿起先有些不解,不知锦嫣为何要学着姜皇后的打扮来,锦嫣轻哼了两声,却也并未多解释。
不过她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之前那相似的妆面全然是巧合,可全京城的人都知那姜宁灵是她锦嫣的替身,那她不如好好儿利用一番。
第一回是巧合,可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她回回都是这样的妆面,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便成了这是她惯常的妆容,第一回的巧合,也成了那姜皇后的刻意模仿。
马车很快便到了荣王府。
因着皇帝亲自下令要大办宝明郡主生辰的原故,荣王府今日热闹非凡,许多达官显贵纷纷来贺,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并非郡主生辰,而是荣王过寿呢。
锦嫣的马车上并无明显标识,外观也普普通通,丝毫不显眼,随着其他马车一道缓缓往大门行去。
左右两旁甚至有人嫌车走得慢,索性下了车,大步往前走去。
锦嫣打起帘子看了看,又放了下来,在车中稳稳坐着,丝毫也不在意这极慢的速度。
荣王府前面街道虽宽,可来往的马车实在太多,众人未免堵着路,大都选择在还有一段距离时便下了马车,徒步过来,摇摇晃晃行至大门前的马车,实属不多。
镇国公家的老太君是一个,英国公家的老太君是一个,再一个,便是锦嫣的马车了。
王府的小厮忙得团团转,见又是一辆行至大门前的马车,便下意识以为又是哪家腿脚不便的老祖宗,虽瞧不出是哪家的马车,但礼数周全总是没错,便大声道:“老夫人,您请。”
谁知马车内先是跳下一个青色衣衫的侍女,而后一只纤纤素手伸了出来,搭在那侍女的手背上。
显然是个年轻女子的手。
那小厮嗓门颇大,这么一句,便招了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瞥了过来,只是众人还未来的及收回目光,便瞧见马车内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柿色的衫裙在人群中十分亮眼,带着年轻女子独有的活泼。
小厮怔愣一瞬,直觉这人有些来头,却又眼生得很,便问道:“小人眼拙,不知是哪家小姐?”
宝明郡主这回生辰宴,是递了帖子的,但因帝后皆会来荣王府,便有些未受邀的女子也想浑水摸鱼一番,想在贵人面前露个脸。小厮先前拦下过几个,见着锦嫣眼生,便不由得警惕几分。
玲儿见哪小厮神色,便知她二人被当成了不入流的小门小户,顿觉这人狗眼看人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拜贴递上前去,没好气道:“喏,你好好瞧瞧!”
说罢,又小声骂了句“看门狗”。
那小厮全当没听见,认认真真查看了一番,这才笑嘻嘻道:“原来是晋国的锦嫣公主,公主这边请。”
周围仿佛静了一瞬。
锦嫣十分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之感,颇有些傲气地扬了扬下巴,扶着玲儿的手往里去了。
不过她预想中的低声议论并未出现,众人瞧了她背影一瞬,又纷纷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
只有几步远处的一个身着玉色长衫的女子“嗤”了一声,看上去似乎很是不满锦嫣的做派。
玉色长衫的女子行至门前,小厮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温姑娘,您总算来了!郡主念叨您念叨了许久,小的这就带您去见郡主。”
温浅意含笑点了点头,随着那小厮去见宝明郡主了。
世家贵女已来了不少,正将宝明围在中间,左一句右一句地奉承,待温浅意一进园子,宝明眼中一亮,寻了个由头脱了身,往外走去。
温浅意会意,同几个相识的贵女寒暄两句后,也往外去了。
果然,一出园子,便被守在外边儿的侍女带着去寻了宝明。
见了宝明,温浅意打趣道:“寿星公怎的还跑出来了?”
宝明作势瞪她一眼:“还说呢,本就只邀了几个相熟的小姐妹聚上一聚,现在倒好,这么多人一块儿来了,我寒暄到现在茶都没喝上一杯。”
温浅意抿唇一笑:“陛下疼你,还这么多抱怨?”
说到这个,宝明更来气了:“陛下疼我?从小到大,我就是陛下众表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长了十七年,连生辰礼都从未想起过,这回倒好,这般好心地为我办生辰宴?”
说着,宝明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这才小声嘀咕道:“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明面上是看重我,实则是想借这回见一见某人吧?你说说,陛下大办这生辰宴,为了弥补些许多年来对我这个妹妹的亏欠,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陛下同皇后一同来荣王府为我庆生,这便奇怪了吧?”
温浅意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多言:“圣心难测。”xiumb.com
而后又比了个口型道:祸从口出。
宝明挠挠头,小声道:“我也就跟你说说,罢了罢了,不说也罢。”
温浅意是宣武侯嫡孙女儿,宝明的手帕交,二人从小一块儿玩到大,情同姐妹,因此宝明才会向她一吐苦水。
二人又闲话了一阵,温浅意说着,忽地想起了什么:“我方才进园子里的时候,怎的没瞧见锦嫣公主?”
说到锦嫣,宝明更没好脸色:“她和你前后脚进来的,趾高气扬的很,冷着脸过来同我说了两句话,便寻了个借口不知上那儿去了。”
宝明说着,猜测道:“不会是去见陛下了吧?”
温浅意吓了一跳,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陛下不是还没来吗!”
宝明皱了皱鼻子:“我也就随口一猜。”
经宝明这么一提,温浅意也不自觉想东想西,见四下无人,两人凑一块儿嘀咕起来。
说着说着,二人得出一个结论:那锦嫣公主一看便不好招惹。
宝明甚至还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怎么形容她,好半晌才想出来:“她就跟我父王身边前段时间得宠的那个宠妃似的,天天趾高气扬,不知自个儿几斤几两。”
宝明这话说的直白,却叫温浅意恍然大悟:“对了,方才我瞧见她便是这个模样!”
“听说她在晋国便是由宠妃养在膝下,看来将养母的派头学了个十成十。”
宝明的母妃曾被一个得宠的侧妃蹉跎过,郁郁寡欢了许久,好在膝下几个儿女都争气,又性子刚烈,长大一些后便见不得母妃受委屈,明里暗里给那侧妃使了不少绊子,那侧妃吃过几回亏后便不敢再为难荣王妃了。
因此宝明很是看不惯宠妾那副做派。
温浅意不知想到什么,叹了一口气道:“可怜那姜家姐姐,玉一般的人物,想来是不屑得同这种惯会献媚之人相争的。”
可身在深宫之中,不争,便无活路。
宝明也想到了,那姜宁灵本就是因同锦嫣长得相似才得以入宫,如今正主来了,又颇有手段,只怕姜宁灵往后会受些委屈。
“陛下真是瞎了眼,不识珠玉,捧着一块石头当宝贝。”
小姐妹又闲话了一阵,眼见着出来了太久,便动身回了园子。
宝明说得不错,若只是为她庆生,穆淮不必这般早就到荣王府,能过来打个照面,已是很给荣王府面子了。
可宝明不知道的是,穆淮今日一早便说有些事要同荣王商议,早早便离了宫,只不过只晓得人不多罢了。
姜宁灵自然也一同过了来,穆淮同荣王议朝政,她自是不好在一旁听着,便出来园子里闲逛。
虽说今日来荣王府的贵女中,有不少是之前相识的,也能闲话几句打发时间,可她如今身为皇后,身份与从前大不相同,想来那些人说话也不能与之前那般无甚顾忌,便不想去自讨没趣,带着若竹沿着小径慢慢走着。
姜宁灵起先还同若竹打趣,说穆淮来得这般早,不像是特意来同荣王议事的,倒像是来私会锦嫣的。
若竹忙“呸呸呸”了两句,叫姜宁灵莫乌鸦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谁知正是这么巧,主仆二人拐了个弯,就见一片竹林中,隐隐约约能见着一个柿色的身影,在一片青葱翠绿中,亮眼得很。
姜宁灵远远瞧了一眼,只觉有些眼熟,待那女子转了个身,能瞧见面容,便看了出来,那人正是锦嫣公主。
她同锦嫣公主也没什么好闲话的,况且她也并不想私下同锦嫣碰上,便谷欠转身离去。
可转身之时,眼角却瞥见一个身影。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正是穆淮。
姜宁灵顿住步子,就见穆淮在竹林外停下脚步,而后锦嫣公主立刻朝他又去。
簌簌微风带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姜宁灵心中一沉,却又仿佛并不大意外。
“若竹你瞧,我当真猜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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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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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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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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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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