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细细打量自家闺女。
母女二人见面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令人哭笑不得。
茯苓问:“孩子,你叫什么呀?”
话方才出口,便不免一阵心酸。
段音离揉了揉发红的眼尾,乖乖回答:“娘亲,我叫段音离,阿离。”
“段……”
“之前跑错了地方,认错了爹娘,不过他们都对我很好。
只是那话说起来就长了,日后我再慢慢讲给您听。”
“诶,好好好。”一听说自家闺女过的好,如今再见她穿着不俗,茯苓欣慰的又想哭了。
段音离拉过傅云墨,献宝似的:“娘亲,这是阿离的夫君。”
想到自己方才还误以为这是哪路仙家来救苦救难了,茯苓不禁觉得自己有些草率了。
傅云墨撩袍就拜:“小婿云墨,拜见岳母大人。”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我已命人传信给岳父大人,即刻便送您出南阳城,不日你们便可在江夏团聚了。”
听傅云墨提到谢景重,茯苓心下一紧。
她下意识握住段音离的手:“阿离,你爹爹他……”
“您放心,爹爹他如今安然无恙。”
闻言,茯苓这才放下心来。
可她又一想傅云墨方才那话,顿觉不对劲儿:“送我出南阳城?难道你们不与我同去江夏吗?”
傅云墨:“岳母先行,我们随后便到。”
有笔账,他还未与楚帝清算呢。
了结了此事,他再带阿离去江夏城。
其实傅云墨原本是想让段音离跟茯苓一块走的,可回想曾经,似乎每次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会出事,是以还是决定将她带着。
左右她与爹娘都已见过,一家团聚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
安全最重要。
于是,茯苓先去了江夏。
傅云墨和段音离留下来善后,准备让慕香等人带着幽冥也尽快离开南楚。
慕香不解:“待的好好的,为何忽然要走呢?”
段音离坦言道:“不日也许会起战事,万一真的打到南阳城来皆是再走会很匆忙,即便战事不会波及到这,这里也不再安全了。”
纵然有丞相大人相护,他们也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后的情况难说的很。
自家小徒弟的话,慕香自然会听。
他们决定先行,待他们走了之后,再让孟阳遣散那些小倌。
否则他们人尚在南阳城便关闭了南风馆,必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傅云墨和段音离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两人依旧悠悠闲闲的回了太子府,看得贺君忆失笑。
他自言自语道:“也未免太不把人当回事了,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抓你们威胁北燕嘛……”
偏巧,这话被屏风后的陆嫣给听见了。
她悄无声息的合上书,等几时贺君忆离开了这一处,她才走了出去,直奔客院。
她去找段音离了。
门方才被人从里面打开,她甚至来不及进屋便压低声音告诉她:“阿离,你和你夫君快走,晚恐生变。”
段音离一愣,下意识歪了下头:“什么?”
“我……我听人说,怀王要从边境之地赶回来了,若让他知道你们在南阳城,一定会对你们下手的,是以你们快走。”
这消息自然是她编的。
她总不能告诉段音离,是她担心贺君忆会对他们出手,是以想暗中帮助他们逃离此地。琇書蛧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握紧段音离的手,郑重道:“阿离,你可否答应我,日后若殿下他遇难,你们能救他一命?”
“好啊。”
陆嫣似是安了心,唇边有一闪即逝的笑容。
不过随即她就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贺君忆自房中缓步走了出来。
段音离不知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从何说起,但不代表贺君忆也不知道。
相反,他几乎是一听就联想到了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
陆嫣催促段音离和傅云墨离开,防的根本不是贺君州,而是他!
贺君忆想,这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发现。
他抬脚自屋里走出来,经过段音离身边时丢下一句:“阿离,我有点家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说完,握住陆嫣的手就快步离开了客院。
段音离扒着门框看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看向在屋里坐的稳稳当当的傅云墨。
璃王殿下若有所觉的抬眸看过来:“怎么了?”
段音离由衷建议道:“我觉得……你的药又有市场了。”
傅云墨下颚微抬,漫不经心的将棋盘中的黑白子收回棋盒中,淡声道:“那么好的药,我自己还留着用呢,凭什么给他!”
“……”看来她最近得小心点。
*
话分两头。
再说另一边,陆嫣被贺君忆一路领回寝房之后,不等对方追问她就十分坦白的道了歉:“是我对你不住。”
贺君忆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很快舒展,语气并未如何严厉,但脸色委实称不上好。
他不解:“你与阿离相识并不久,居然就肯为了她做到这般地步?”
“殿下可曾听说过,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交友随心,与时间无关。
“纵然她是你的至交好友,可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吗?”哪有人胳膊肘拐成这样的,都快把整条胳膊卸下来给人家了。
陆嫣微微垂下眸子,没再说话。
她嫌少有这般沉默以对的时候。
贺君忆眸光微动,拉住她的手将人带到里间让她坐到榻边,他像洞房那日那般随意拿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不同的是,这次他双手都紧紧握着她的。
贺君忆:“说话。”
见他似是定要将此事说个明白,陆嫣也就没再逃避,目光坦荡的同他对视,说:“我奉阿离为友,她自然也视我为友,可我将殿下看作夫君,殿下未必会将我当成妻不是吗?”
这话说的贺君忆哑口无言。
陆嫣心如明镜,话说分明:“我口口声声说与阿离交好,可事到临头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落难,怕是日后终生难安。
至于殿下……你我不过名为夫妻,你会娶我只是感念我祖父当年对你照拂有加,两清之后,便无谓谁欠了谁、谁对不起谁。
抛开这层蒙骗世人的关系,我要选择帮何人都是我的自由,殿下可以指责,但我不会因此自苦。”
她的确对贺君忆心生倾慕,但她的人生绝不会只有他。
她没办法在得知他心里有别的人时还尽心尽力做他的贤内助帮他稳坐高位,甚至与阿离夫妇反目,一旦他日落败,她有何脸面去央求阿离保全她祖父!
此事,她势必要有取舍。
很显然,家人友人之间,她舍了自己的情。
见贺君忆望向自己的眼神略有些幽怨,陆嫣眼观鼻、鼻观心,问:“殿下不高兴了?”
他也没遮掩,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嗯。”
贺君忆琢磨着自己这么说,她怎么还不得来哄哄他啊。
谁知对方竟来了一句:“那殿下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吧。”
说完,她抽出自己的手,起身便走。
陆嫣不是在同他赌气,亦不是在刻意冷着他,她是真心想让他冷静一下。
因为她觉得他贪心了。
也因为那份贪心,导致他这会儿糊涂了。
他心里若是有她,今日还能指责她一二,可他心里装的是别人,又何来她“出卖背叛”一说呢?
她舍的是自己的心,不是他。
陆嫣走的干脆,留下贺君忆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怔怔的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涩涩的,像被人抛弃了一样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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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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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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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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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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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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