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没有横眉冷对,可段音离就是觉得他生气了。
她琢磨有可能是自己只顾着同三师父说话忘了介绍他,他觉得自己被忽略了没面子,是以忙说:“三师父,那是太子殿下。”
那语气随意的,就仿佛在说“三师父,看,那是我种的大白菜”一样。
幽冥微微颔首,似乎目之所及就是一颗大白菜。
傅云墨的眸光顿时变的更暗了。
他的确是因为自己被忽略而感到不悦,但不是因为觉得没面子,而是他意识到阿离的这位三师父在她心中地位极高。
甚至……比他还高!
尽管心里醋意翻腾,但对方毕竟是他小媳妇的师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他抬脚上前,同段音离一样的称呼:“三师父。”
段音离拉过他往幽冥面前走了几步,这让他的脸色好了不少。
她献宝似的说:“三师父,阿离要嫁的人就是他,你看他是不是生的好漂亮?”
幽冥微微点头:“阿离喜欢就好。”
反应随意,不卑不亢。
傅云墨眸色深深。
在他的记忆里,上辈子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他之前曾听阿离说起过,她七位师父都在药王谷避世,已经许久不在江湖中走动了,也许前世也是如此,是以他才对他们一无所知。
说起来,她那几位师父他并未见过,只是知道有那样几个人存在,但不曾得见真容。
眼前之人亦如是。
段音离还拉着他的手臂,却将头垂的低低的:“我一直没有看你哦,所以不会不吉利的。”
他忽然有些哭笑不得:“阿离……”
“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傅云墨看了幽冥一眼:“三师父呢?可要我帮他安排下榻之处?”
幽冥推辞:“不必。”
段音离也说:“三师父还不走呢,我们还要聊天。”
闻言,傅云墨眯了迷眼睛:“我不能听吗?”
段姑娘还低着头:“是我们不能见面。”
傅云墨:“……”
他忘了他家阿离是个认死理儿的人,第一次这么后悔说过的话。
小媳妇已经下了逐客令,傅云墨不想走也得走。
他是咬着牙离开的。
段音离却没有她那么伤情,欢欢喜喜的拉着幽冥进屋。
她斟了杯茶递给他。
幽冥接过,那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十分漂亮。
他另一只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拾月已经先一步摆出了花痴状。
不管瞧见多少次,她都忍不住惊叹三爷的样貌。
只见面具下的那张脸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可实际上他已过而立之年,生的唇红齿白,眉目精致,每一处都似用笔细细描绘而出。
拾月文化有限,她就只想到了“艳冠群芳”这个词。
幽冥其实不仅仅是长的好,他的气质也好。
即便此刻一身夜行衣也难掩他身上的贵气,举手投足间都透出雅致,同残空他们完全不像一路人。
可偏偏,就是混到了一路。
他通文识礼,雅量高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在刀口舔血的杀手。
幽冥抿了口茶,从身上解下了一个包袱:“阿离,打开瞧瞧,看看可还喜欢。”
“谢谢三师父!”
段音离将包袱拆开,果然见里面装的东西同其他几位师父都不一样。
是几身衣裳和钗环首饰。琇書網
这些东西段音离虽不缺,可到底意义不同,幽冥拿来的这些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最下面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夜明珠,拳头大小。
光华闪耀,光色柔和。
拾月忍不住掩唇“哇”了一下。
段音离的眸子被夜明珠照的晶晶亮亮的,流光溢彩。
幽冥撂下茶盏,问:“喜欢吗?”
“嗯!”段音离用力的点头:“三师父,您从哪儿弄来的呀?”
“不是弄来的,这本就是为师的。”
“哦。”
段音离拿着夜明珠把玩,没再多问。
她三师父身上似乎总是带着许多的秘密。
六师父曾说,神秘的男人格外的吸引人。
反正慕香是被吸引了。
她当日会和幽冥他们这些人走一道,完全就是因为被他的美貌所吸引,于是就开始缠着他,缠来缠去越来越上瘾。
偏偏,幽冥就是她想得也得不到的男人。
那时她还不叫慕香,而是有一个又俗又艳的名字,叫牡丹。
她嫌这名字土,可药王谷那几个货都不是什么有才学的人,老大更是大字不识一个,谁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名字。
直到她放弃幽冥时,他忽然对她说:“牡丹雍容,引蝶慕香而来……你可喜欢‘慕香’这个名字?”
然后,她就成了慕香。
这事儿是梅乾讲给段音离的,他和慕香不对盘,向来喜欢抹黑她,也不知其中真伪。
段音离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手中捧着的夜明珠将脸部的轮廓照的愈发柔和。
包袱里还有几样小东西。
是荷包和香囊。
样式十分精巧,针脚细密,堪比专业的绣娘。
幽冥按照样式和颜色将它们同方才的衣裳搭配在一起,叮嘱段音离道:“如今盛夏,蚊虫多,这香囊里我加了一些草药能驱虫。”
“嗯嗯。”段音离甚至能想象她三师父在灯下绣花的样子。
毕竟那一幕她几乎从小看到大。
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恬静和温馨。
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窝在三师父怀里看他缝缝补补。
“为师近来不会离开长安,你初入宫中若有何不妥就给师父传信。”
幽冥没告诉段音离,其实她初来长安时,他就一直跟在暗中。
他悄悄在段府保护了几日,确定她一切都应付的来这才离开。
如今赶回来送她出阁,之后仍是要走的。
关系到她,必要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师徒二人一时无话,拾月瞄准了机会凑了上来:“三爷,问您个事儿。”
幽冥好脾气的点头:“嗯。”
拾月一脸好奇:“您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是哪个字吗?”
前两天她刚问完二爷,二爷说是蓠草的蓠。
那是一种香草,长在水边,当日他们捡到小姐的时候正好是在溪边,正好那里就有几株蓠草。
果然,每个人理解的都不一样,是以她如今愈发好奇三爷的。
拾月觉得,能给他发挥的空间并不大。
幽冥先是一怔,随即说:“厘尔圭瓒的厘。”
段音离和拾月面面相觑。
她们水平有限,实在是不懂。
幽冥垂眸,并没有多解释。
那个厘,是“给予、赐予”的意思。
于他而言,阿离就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宝贝。
轻轻揉了揉段音离的头,幽冥起身:“时辰不早了,快些休息吧,明日便要出阁了,可不好上了花轿还哈欠连天的。”
“嗯。”三师父回来了她就能安心睡觉了。
“师父走了。”
话落,幽冥戴上面具,推开门走了出去。
见段音离要跟出来送他,他淡声制止:“不必相送。”
说完直接关上了门。
拾月忍不住嘟囔了句:“这大晚上的三爷还戴面具干嘛呀……”
却说幽冥行至院中,回眸看了屋顶一眼,果然见原本已经离开的傅云墨正站在屋顶上。
和方才初见时一样,幽冥朝他微微颔首,转身即走。
身法诡异,如同鬼魅一般。
连初一在旁边都忍不住称赞了句:“好厉害的轻功!”
感觉他和十五他们几个人接力都追不上。
傅云墨墨眸微沉。
他不知阿离的这位三师父究竟是何人,但他知道,拥有如此厉害轻功的人,天下只有一个,南楚先帝的幺子,贺君忆兄弟二人都要称一声小王叔的锦王,贺冥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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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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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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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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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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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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