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是大壮的恶作剧,不想开门之后竟见傅云墨站在廊下。
夜深香霭,伫立闲阶。
一袭黑色的斗篷将他掩在了暗沉的夜色下,宽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棱角分明的白净下颚和颜色微淡的薄唇。
拾月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吞下一颗鸡蛋:“小小小小小姐!您快来!”
段姑娘还沉浸在自己是个小草包的打击中没有回神,这会儿听到拾月烫嘴般的叫唤并未理会。
拾月:“小姐……”
“喋喋,你吵死了。”
“阿离,是我。”傅云墨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打破了这个夜晚的静谧。
段音离猛地抬眸望去,可目之所及除了拾月并无一人。
傅云墨:“阿离,夜已深,我不便踏足你的闺房,你出来可好?”
闻言,段姑娘忙起身往外走。
她的身影撞进傅云墨的视野中,眉尾花钿已经洗去,白皙清透的一张小脸与往日无异。
傅云墨垂眸将视线落到了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毫无意外那里也空荡荡的,未见他送她的那个血玉铃铛,和她眉尾的那朵小红花一样消失不见了。
他若无其事的抬眸,清润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食盒:“御膳房新出的小点心,我想着你或许爱吃,便趁热给你送过来了。”
一听有吃的,段姑娘立刻欢欢喜喜的接过,可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复杂。
她想不明白,铃铛都已经给他了,他怎么还对自己这么好?自己还有啥可让他图的?
拾月不知段音离内心的疑惑,只双眼冒光的盯着傅云墨,心说这花前月下的不干啥好像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她暗暗搓了搓手,试探道:“小姐,太子殿下特意来给您送夜宵,您好歹请人家喝杯茶呀。”
段音离:“那你去倒啊。”
拾月:“……是。”
傅云墨守礼不肯进房,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站在廊下迎着夜风灌一嘴凉茶,于是拾月和初一十分有眼色的在梨花树下铺了垫子,将点心和茶水都挪了过去。
十五和大壮也挪了窝,改到了屋顶上去躺着。
鸦噪庭槐,风弄竹声。
梨花深院,段音离和傅云墨并肩坐在树下,她拿着一块梨花糕慢慢的吃,他端着一杯茶细细的品。
梨花枝头悬着一盏灯笼,红烛迎人,洒了一地暖融的光。
偶有夜风拂过,吹落一树落花。
有花瓣掉在段音离的发间,傅云墨笑着帮她拾去,烛光将他的轮廓勾勒的十分柔和。
秉烛临风,西窗闲话。
他柔声问她:“阿离,我送你的铃铛,可喜欢吗?”
她轻轻点头,不忘咬一口梨花糕,慢慢的嚼:“喜欢。”
“怎么没见你戴?”
“在别人那。”
傅云墨摩擦杯沿的指尖忽地一顿,再次开口的声音浸了些夜晚的凉意:“哦?是谁?”
段音离若有所觉的转头看向他,却见他神色温柔,笑意温软,于是坦言道:“符禄。”
他眯眼:“怎么会在他那儿?”
“我给他的呀。”
话落,夜风又起,灯笼忽然被吹灭,黑暗再次笼罩了梨香院。
两人明明距离很近,这个瞬间,却似隔得很远。
傅云墨的声音在黑暗中低低响起:“你把麒麟蛊和铃铛都给了符七?”
视线受阻,少了他那张脸的迷惑,段姑娘的理智纷纷归位,隐隐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丝不悦。
倒不到愤怒的程度。
恰如方才的那阵风,不似冬风凛冽刺骨,却依旧带着丝丝凉意。
她点头“嗯”了一声,想了想才补充道:“暂时借给他用,等他用完就会还给我的。”
拾月说那血玉很值钱,她才不舍得给人呢。
说完,她摸黑咬了一口梨花糕。
醉人的梨花香在口中散开时,段音离忽觉眉间一凉,轻软的触感传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拂,掌中未见落花,未有花香,倒是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沁入鼻间。
傅云墨开口,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话中掺了笑音:“阿离心肠真好。”
“嗯。”段姑娘毫不心虚的点头。
傅云墨叫来初一重新掌了灯。
灯笼复亮,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段音离方才摸黑吃点心,嘴角不可避免的沾了一点渣子,傅云墨指尖轻动,却只是点了点自己的嘴角:“这里沾到了。”
段姑娘眨了眨眼,一脸呆萌的伸出舌头,舌尖一扫,啥也没舔着。
傅云墨垂眸轻笑,挡住了眼底的一抹痴缠。
他朝她伸出手去,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唇角时留意到了她清亮懵懂的眸光,手便有意识似的转了个方向握住了她的。
他引着她的指尖点在了唇边:“在这儿。”
段音离目不转睛的凝着他盈满笑意的眸子,被迷的晕晕乎乎的也没有多想,还像方才那样用舌头去寻自己的指尖,这次成功卷到了甜甜的点心渣。
也成功的令傅云墨的眸色又复杂了几分。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指腹扫过她手背上的小肉窝,赶在更加失礼前松开了她的手。
“不早了,回房歇着吧。”
傅云墨扶她起身,段音离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缀着她的银铃铛。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指尖轻轻抚过,神色缱绻。
段音离也学他之前那样问:“你喜欢这个银铃铛啊?”
“喜欢。”他点头,可随即却话锋一转:“不过……匪其之为美,美人之贻。”
段姑娘眼珠儿转了转,不敢搭腔,怕暴露自己是文盲这件事。
见她低垂着小脑袋乖乖站在自己面前,傅云墨只当她是羞的,意味不明的点了她的眉尾一下,他方才踏着月色离开。
目送着他的身影融于夜色中,段音离幽幽叹了口气。
当日他在醉霄楼说的那句“匪我思存”她还能根据字面意思猜到是何意思,如今是连猜都没处猜去。
要说段姑娘也不是一点文化都没有,穿越前的那些年,她也会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什么的,可问题是傅云墨他不跟她聊“鹅鹅鹅”,那就没法儿聊了……琇書蛧
提着食盒往屋里走,段音离恍然想起他还有好多食盒在她这儿呢。
提及下次有机会还给他时,拾月不赞同道:“人家是太子,还能在乎这一两个食盒!依奴婢说不用还,咱们还是直接卖了吧,那些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想来能卖个好价钱!”
“嗯……那卖的钱你去给我买两本书回来。”
闻言,拾月一副天上下金子的表情。
天哪!今儿月亮果然是打西边出来了吧!她家一进学堂就犯困、一看书就打哈欠的小姐居然主动要求买书了!
拾月欣慰的想哭,心说把小姐培养成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有望了。
翌日一早,天色还未亮段音离便被拾月从榻上给挖了起来。
她以为又是大壮来支配她了。
不想拾月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小姐您醒醒!奴婢有要事要说!”
段音离还迷迷糊糊的,声音有些糯:“嗯?”
“平阳侯府出事儿了!”
一听到“平阳侯府”四个字,段音离“霍”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奴婢方才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是大小姐小产了!”
“小产?!她几时怀的孕?”
“昨儿夜里二夫人他们便得到了信儿,今儿准备去侯府看望大小姐呢。
至于她有孕多久,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许是大小姐自己也不清楚,又或是她觉得未满三个月担心有何意外是以便没有对外声张,想等着胎像稳固再说吧。”
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孩子如今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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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受教育程度来讲,阿离也是一个成长型的女主onno哈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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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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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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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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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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